「你先和我說說，你們剛才都聊到什麼，我聽聽再給你們講。」宋河道。
盧庚連忙湊過去，小聲把幾分鐘前的談話簡明扼要重複了一遍。
宋河和相曉桐邊吃邊聽，兩人嘴角不時勾起一絲笑容，心有靈犀地看對方一眼。
「說實話槽點挺多，我有點不知從何吐起。」宋河放下筷子，望向隔壁桌三個學生。
三個學生都微微臉紅，也放下筷子洗耳恭聽。
「石油汽油，的確都是陽光存儲，但不是所有陽光都能存到今天，自然界是一個負利率的銀行，而且這份存儲也不是隨便提款，手續費高的嚇人。」宋河道。
「高考內容，能量沿食物鏈遞減，你們肯定明白，陽光照在草上，草吸一部分能量，兔子吃草，狼吃兔子，每過一層都有能量損耗。」
「這個道理在時間尺度上是通用的，一片水稻田，你今年直接吃了是一份能量，你不吃讓水稻爛在地里，讓它沉澱百萬年變成石油煤炭，能變多少？恐怕轉化率低的嚇人，沒準只剩一個稻穗那麼大的油。」
「所以，新鮮陽光收入真的撼動不了陽光存款嗎？汽油菌產量真的微不足道嗎？這件事不能草率想當然，得認真算，我已經算過了，你們可以自己算一算，當一個小課後作業。」
三個學生連連點頭，同時臉色變得十分複雜。
院長說的有道理，盧庚高估了存款量，低估了新鮮產出的潛力，所以汽油菌只要形成規模，還是很有可能衝擊全球汽油市場的！
那就回到最初的問題了，小兒持金過鬧市，顛覆性的產業出現，由三個學生執掌，豈不伴隨殺身之禍？
「算的時候還要考慮一個變量。」宋河道，「石油儲備還夠開採幾年？」
「好像是五十年，但據說十年前的說法是還有五十年，三十年前的說法也是還有五十年，石油永遠能用五十年。」盧庚說。
「對，確實有這個說法，無論什麼時候問，石油都是還剩五十年，但為什麼？」宋河反問。
「新勘探的油田。」虞半夢在一旁開口，「比如三桶油，聽說幾十年前大家最多提的只是兩桶油，後來海洋油田勘探的越來越多，海油也變成並駕齊驅的巨頭了。」
「沒錯，之所以石油一直還能用五十年，就是因為勘探技術在不斷升級，更多偏僻和深層的油田被勘探出來。」宋河說，「但這種永久五十年並不永久，一方面儲量肯定有上限，另一方面好挖的油田都被挖乾淨了，剩下的油田就會變得格外難挖。」
「採油成本不斷上漲！」盧庚悟了，「總有一天，汽油菌成本會低於不斷上升的採油成本！」
「這樣的話，兩條價格軌跡會變成X形！採油成本不斷上升，汽油菌成本不斷下跌，慢慢走向交匯點，交匯之前汽油菌是配角，之後汽油菌就是絕對的主角！」查信然道。
「如果這樣緩慢漸變，或許不會引起全球汽油巨頭的太大情緒。」虞半夢慫了吧唧考慮安全問題，「比如二十年後再交匯，汽油巨頭們有時間做準備，可以體面退場，就不會鋌而走險！」
盧庚和查信然都如釋重負鬆了口氣，只要時間拉長，確實會更安全一些。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咱們項目的失敗！」宋河微笑，「咱們項目的目標，就是在短時間內，把汽油菌產出汽油的成本，拉低到7塊錢以下！」
「明白嗎？不會有什麼x形交匯線，而是汽油菌成本一開始就低於開採成本！咱們的汽油菌要達到橫空出世的效果！」
相曉桐打量學生們的神色，也在一旁笑了，「你們宋院長對小生意不感興趣，他願意出手親自做，只做衝擊世界的大生意！而且必須做成！」
三個學生剛松的氣又提了起來，臉色害怕。
「你們是不是在想，一下子搞這麼猛，不給全球汽油巨頭留活路，人家會來拼命？你們小命難保？」宋河調侃。
三個學生瘋狂點頭！
「那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假設咱們汽油菌產汽油的成本，最終做到了一毛錢，成本低的快忽略不計了。」宋河笑道，「往外賣汽油，定價是定兩毛錢，還是定七塊錢？」
三個學生一下子愣住。
「不要陷入思維誤區，覺得成本低售價就要低，商業不是這樣的，全球汽油市場更不是這種規則！」宋河調侃道，「你們這樣的腦子開公司，會賠死！」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盧庚反應過來，「打價格戰是為了殺死競爭對手之後取得壟斷，取得壟斷之後就可以肆意抬價！反正只此一家，愛買不買！但汽油沒有很激烈的競爭市場，只要巨頭們坐在一起，就可以聯手壟斷全球市場？」
「全球石油巨頭都有一定的默契，共同設置一個價格範圍，這樣大家都有得賺？」查信然猜測，「即便我們做出了成本一毛錢的汽油，也可以賣七塊錢，反正巨頭們都賣七塊錢，我們成本更低只意味著我們能賺更多，而不是必須端掉其他巨頭的飯碗？」
「即便我們暫時打死了其他油商，等將來漲價時，只要漲到有利可圖，其他油商還是會重啟售賣，反正油就一直埋在地里，除非我們一直不漲價，但那樣有什麼意思？」盧庚說。
「你們理解冰山一角了。」宋河點頭，「此外還有很多影響因素，比如成本是實打實的底線，交易結算使用的貨幣也會影響，要在銷量和利潤之間取一個合理值。」
相曉桐也開口，「能源的事情，也和使用量息息相關，一個地區每天只用一萬噸汽油，如果油商日產三萬噸，剩下兩萬噸就得儲存起來，儲存成本會帶來不必要負擔。同時如果價格略高一點，很多人會選擇不開油車，價格略低一點，很多人就會趕緊去加油站加滿，油價也能影響用量，繼而影響很多東西。」
「還包括和其他能源的競爭，包括產油大國拿著油當經濟武器，包括突發地緣衝突的影響，包括新能源技術的影響。」宋河補充。
「總之油價的邏輯和超市貨架上小商品的邏輯不一樣，多重複雜的原因共同決定它的價格。」盧庚總結，「所以並不是說我們成本做的很低，就可以肆無忌憚，我們也要遵守遊戲規則，因為在這個規則里可以賺的盆滿缽滿！」
「沒錯。」宋河點頭，「你們可以理解為，只要這個項目做成，相當於我國又發現一個世界級大油田，影響肯定會有，但沒你們想的那麼天崩地裂，不至於產油巨頭們都來拼命，大家可以和氣生財！」
「即便產油巨頭們真要拼命，也不是幹掉你們三個就能解決的，幹掉你們三個，能換更有經驗的公司領袖上來。另外你們做出汽油菌，國家會保護你們，你們自己也有錢請一堆保鏢，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把你們弄死了。」宋河調侃，「所以心放肚子裡，人家既沒有動機也沒有能力幹掉你們。」
三個學生眼神亮了，不禁滿面紅光。
「既然聊到這裡了，我給你們講講產油巨頭最想殺的是誰。」宋河微笑，「能猜到是誰嗎？」
三個學生想了半天，欲言又止，顯然沒自信說。
「比較突出的兩類人。」宋河豎起兩根手指，「一類人其實已經遍地都是了，另一類人還沒出現。這兩類人也會是你們最想殺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