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風口的豬

  粘罕眼中寫滿了意外,作出一副急切樣子:「快快說來!」

  玩家:「在說之前,郎君且先想一想,若忽魯勃極烈上位,他會放過你嗎?他有大心胸,能包容一個滅遼攻宋,同時還是宗室的大將嗎?」

  騙子第一招,販賣焦慮!

  粘罕脫口而出:「不會!」

  「為什麼?」

  「因為……」

  粘罕以己度人。

  如果我上位,會放過這些人嗎?他們可是對皇位有企圖!就算他們沒有表現出企圖,我一個篡位者,外放那麼多兵權,我傻啊,必須把兵權收回來,換上心腹大將。

  粘罕平靜地說:「因為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玩家一拍手:「就是這樣!郎君,咱們可不能任人宰割,要先發制人!就像行軍打仗,要麼按兵不動,要麼動了就不能瞻前顧後,對此後悔!」

  粘罕激動不已,只覺得這些話非常戳心:「我們要怎麼動?」

  騙子第一招,分析出來他想要什麼,和他站同一戰線上。

  然後一定要先發制人,比如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騙子」「我說這話你肯定不信」「聽上去是不是很匪夷所思」……通常把這些話說出來,對方就會陷入一個思維誤區:他敢這麼說,是不是其實不是騙子?先聽聽他說什麼。

  玩家默念十九歲衣衣給的守則,嚴肅起臉:「郎君,我知你不是十分信我……」

  粘罕瞪起眼睛:「才見你時自然不信,次後聽你說京中情景,有鼻子有眼,你又跋山涉水過來,俺粘罕怎敢不識好歹!」

  玩家登時興高采烈表示:「郎君好氣度!」好似對他心悅誠服。

  實際上,誰信誰傻逼。

  粘罕怎麼可能見個人來報信就推心置腹,深信不疑,他只是想要賭一把。如果能賭贏,那就是王朝至尊,如果賭輸,如果這其實是政敵設的局,如果皇帝其實沒駕崩,是假死,想要引牛鬼蛇神出來,如果……有很多如果,但如果因為那些如果就什麼都不敢等,世界上便不會有那麼多野心家了。

  「先生快說來,我們究竟要怎麼『動』,請先生教我!」

  玩家壓低聲音:「為今之計,唯有自立政權。」

  粘罕勐地一緊下頷:「如何說?」

  騙子第三招,不要怕誇海口!站在局外人角度,會覺得「不會吧,怎麼可能有人那麼蠢,這麼簡單就能入套」,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如果你窮到要當褲子了,有人和你說幹了這票就能賺大錢,從前景到各項規劃都列出來,看上去有理有據,你干不干?你不僅干,你還覺得你就是風口那頭豬,你要起飛啦!

  「自立看上去是個昏招——」

  實際上是不是昏招,玩家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只負責吹逼,畫大餅。

  「然而並非如此。斜也與斡本雖然各懷鬼胎,但是那也只是對他們而言,斜也這個諳班勃極烈手下文官多,斡本這個忽魯勃極烈手下武官多,他們合在一起,仍然是那個威武大金。」

  玩家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粘罕看著,也信了七八分。

  「既然無人來通知郎君,這就證明他們都不覺得郎君能夠被拉攏,若此時郎君班師,他們反而會先摒棄前嫌,對付郎君。斡本軍權不弱,他倘若先讓訛里朵按兵不動,等郎君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時,就能命訛里朵前來圍殺郎君。」

  粘罕瞬間繃不住,單手捏碎桌角,面無表情:「斡本這奸賊!」

  這個設想很大可能會發生,而且,到時候斡本還會踩著他這個逆臣,積起巨大聲望,一舉上位。

  豈有此理!干他!

  粘罕:「可斜也手中軍隊不多,他若是來信與我合作呢?」

  玩家作出一副沉思狀,實際上……

  【私聊】:快!外置大腦!

  遙遠的黎陽,另外一個玩家把這句話轉述給陸宰和宗澤。

  陸宰飛快地在腦海中思索,而後問:「當真只有兩處勢力對皇位虎視眈眈?金國皇帝那些兒子,一個都不想當皇帝?」

  宗澤:「只要粘罕相信他們想當就行。」

  陸宰:「不錯,汝霖你點醒了我。如若吳乞買之子也想謀取皇位,他們必然會隱藏在暗處,幫助斡本牽制粘罕。」

  宗澤:「如此,並非說是送那皇太弟斜也上位,斜也未曾注意到暗中還有一伙人虎視眈眈。不論斡本、粘罕誰先輸掉這場奪位之戰,另一方必然元氣大傷,可斜也想要吞下這支敗將不容易,多少得磕掉幾顆牙。這時候,吳乞買之子便能跳出來摘桃子了。」

  玩家們在旁邊聽得兩眼轉圈圈,紛紛在私聊里徵集課代表。

  【私聊(十九)】:意思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螳螂和蟬是斡本和粘罕,皇太弟完顏斜也以為自己是黃雀,沒想到黃雀後面還有個獵人,也就是吳乞買那些兒子。

  【私聊】:懂了!

  【私聊】:謝謝小姐姐!

  【私聊】:小姐姐賽高!

  玩家稍作總結,告知粘罕:「郎君萬萬不要相信斜也,斜也連暗處敵人都弄不清楚,如何能與他合作?」

  粘罕發懵:「暗處敵人?」

  玩家:「郎君當真以為只有太|祖一脈在打生打死?吳乞買兒子就不覬覦皇位?」

  粘罕:「!!!」

  我怎麼把吳乞買家那群小兔崽子忘了!女真經歷過一段時間父死子繼,然後才是兄終弟及,吳乞買的兒子想繼承皇位,非常正常!

  粘罕咕嚕嚕灌一大口酒,袖子在下巴一抹,手掌一拍桌子:「干!老子都沒發現還有群小兔崽子,回頭老子拼掉斜也和斡本,倒被蒲魯虎那小子占便宜!」

  酒水在桌沿滴下,流落成白線,玩家盯著線,心下一松:

  太好嘍,可以偷懶啦!

  粘罕自己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先生意思是,與其由我去與斡本和斜也爭,倒不如引他們目光投向蒲魯虎,而我隱藏在外,等他們爭出個勝負後,再……」粘罕比了個斬首手勢。

  這可不行,你藏起來,這金國還要怎麼分裂!

  「萬萬不可啊郎君,郎君可知漢人政變?自古以來,漢人政變多是在半日到一日內,講究一個雷厲風行。大軍藏起來,能藏在哪裡?必然要遠離國都,等察覺到消息,讓大軍跟進,政變早已成功,我等便會被打成逆賊……」

  「所以只能稱國內混亂時,分裂國土,自立政權?」

  「不錯!」粘罕一掌呼在木桌上,桌面抖三抖:「便是我自立政權,來日朝廷安定,他們任一一個上位,我僅是一軍領袖,如何能抵擋一國之力?」

  【私聊(十九)】:他動心了,接下來隨便給他一個理由,他會願意動手的。

  【私聊(十九)】:畢竟別人千有萬有,都不如自己有。

  玩家瞟一眼私聊,一身雞皮疙瘩生出。

  粘罕那些心理變化,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好……好……好酷啊!

  玩家眼睛亮亮:等內測結束,允許退出遊戲後,我一定要去學心理學!

  粘罕斜眼看他:「先生?」

  玩家微微一笑,擺出高人心有成竹模樣:「這就要看郎君是想要由郎君強大起來的大金,還是想要一個強盛大金了。」

  「怎麼說?」

  「若是後者,郎君按兵不動,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將兵權交出,歸老田園……」

  「不干!憑何要俺交出兵權!交出兵權,俺還能剩什麼!豈不是被別人踩在腳下?」

  粘罕完全沒反應自己已經被帶進一個節奏中——

  最終勝者不一定會剝奪他兵權,也有可能是拉攏他。但在玩家一聲聲詢問中,他不知不覺就陷進了選擇中:要麼交出兵權,要麼自立。

  玩家:「若是前者,郎君自立的同時,對朝廷拉攏弱小一方,打壓強大一方,待一者調換過來,強大變弱小時,不要滅掉,再將它扶起來。朝廷一直混亂,郎君趁機慢慢發展,壯大自身,直到能夠一舉——」

  「——吞下!」

  「又或者,朝廷其他勢力也學著郎君分裂,但這豈不更好,郎君就能逐一攻破了。比打仗,誰能比得過郎君?」

  玩家循循善誘:「郎君,機會就在眼前啊!」

  「在第一次進攻宋國之時,郎君也沒想過能直接打到宋國國都之外,偏偏就是成功了,第一次更是一舉破城,擒走宋國皇帝與宗室,這叫什麼,天命在郎君這邊啊!」

  「郎君!機不可失!常人做不到,郎君你就做不到嗎?那些庸才哪裡比得過郎君!」

  上吧!

  你就是天命之子!

  你就是風口那頭豬!

  粘罕氣色越來越紅潤,分明狂喜得暢想未來了,還勉強保持著聲音平靜:「此事不宜聲張,我先將分散出去的那幾路兵馬召回,召回後,便以陛下為奸人所害,國中奸賊林立為由,自立為王……」

  「清君側!」

  「對!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