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
「篤篤——」
女衣紋繁美地站在門檻後, 不緊不慢地敲擊著門扉。分明能暢通無阻看見室內情形,卻很禮貌地先敲了門。
「請問我能進來嗎?」
她的臉上戴著一張玄鳥面具,黑底若淵, 紋路鎏金, 玄鳥之翅張開上,欲沖九天。好似光影掠聚其上。
一位從未見過的人。就算她戴著面具,看不清臉, 他們也能感覺到對其的陌生。
夏家人謹慎地問:「貴客遠來,是為了……」
「來見一位故人。」
「故人為誰?」
「夏無且。」
女跨過門檻, 她沒摘面具, 也不曾報家門, 夏家人本該阻攔她。但, 此人就那麼平穩地從他們身側過, 至床前, 留下屋內一大家被她氣勢所懾,掙痴在原地。
天光明媚,夏無且眼皮動了動,『迷』『迷』湖湖道:「陛下?」
青霓心底嘆了一聲。
這確實是從祖龍那邊模彷來的氣勢,夏無且病入膏肓, 竟還能所察覺。
「我不是。」女說。
夏無且好像多了些力氣,是, 茫然著眼好像在看她:「我認識你嗎?」
「不認識。」
夏無且, 人快死了, 腦果然愈發混沌了,完全聽不懂別人話語了。
那女似乎也不太解釋,她好像僅是過來看看他,或許還準備在他臨終前送一送他。
「玄女姐姐, 這就是你的故人嗎?」
只聽一道清脆女聲響起,夏無且不太看得清,屋內其他人倒是看得明明白白。光柱升出,內中盤腿而坐著一小人,人雖小,面容卻能看出來——這不就是精衛祠里祭拜的那張臉嗎!
夏家人:「精衛?!」
小人回,對著他們笑了笑,點個,指著身旁人介紹:「我如今,本仍在天上,這是吾道友,九天玄女。」
夏家人如霹靂驚天,瞠目結舌。
這……是一位神?他們家大人居然認識神仙?
夏無且微微睜大了眼,仔細看著面前神,在玄鳥面具遮掩下,對著那雙秋水明眸描繪了一陣,緩緩問:「我認識足下嗎?」
九天玄女仍然是說:「不認識。」
眾人困『惑』。
精衛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玄女姐姐,是三千世界是不是!」
九天玄女頷首,然後對夏無且說:「我年少,也曾如精衛這般下凡遊玩,後至一界,泰山頂上遇人皇。」
夏無且本是形容枯藁,聽到此話,眼睛乍然大睜,睜出整個眼童:「哪個泰山?哪個……」他聲音一頓,竟不敢多問。
九天玄女微微垂眸,注視著躺在床榻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夏無且,一雙明目無塵,卻帶著些許悲憫:「泰山封禪,嬴姓趙氏,人皇政。」
夏家人僵硬在原地,冷意從膝蓋升起,擴散至五臟六腑。
與他們不同,夏無且愣愣過後,筋脈骨血好似熱了起來,熱到面頰泛紅,眼眸晶亮。說來也怪,這血熱之後,那沉的身竟然如紙輕,夏無且慢慢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離得近的夏家人心中咯噔一聲,腦中回『盪』著四個大字——迴光返照。
「好啊!」夏無且結結實實地笑出聲,「太好了!」
三千世界,那麼一個世界,他的陛下遇到神仙,真是再好不過了!
……
九天玄女與夏無且交談秦朝之事。
不會與精衛之言衝突的事件,青霓通通告知了夏無且,而像那些會讓此世人疑『惑』的相對設定——比如,她對秦始皇說,靈根的人就能修行,能修行就能上長生,她對漢武帝是另一套說辭,說沒修仙之法,長生之道,修仙,只能自悟,悟出道了,便能立地成仙。這些是不能告訴夏無且的。
說到百越被一次下來,夏無且面『露』喜意,得知駱越一年三熟的稻種,夏無且眼角通紅,再始皇帝得償分心愿,與百官一起天庭吃了一場宴席……夏無且喜嗔,樂悲,心神震『盪』。儘管很不敬,夏家人依舊『迷』湖了。
不是迴光返照嗎?這返了半個辰了!
青霓能說的說完了,九天玄女便止了話語,微停之後,似是嘆息:「已經結束了。」
「是嗎?結束了啊……」夏無且喃喃,倏忽,他眼中光彩消逝,身軀就要砸回床榻,九天玄女伸手接住了他,慢慢其放回。
太快了,竟一晃眼便油盡燈枯。
夏家人稜稜掙掙間,哭聲嚎啕而起。夏無且的小曾孫女撲在地上,大哭:「曾祖是硬撐著聽完,然後精氣神就散了!」
那一口氣能撐如此之久,誰也沒到,久到像是夏無且挺過這一回了。
唯青霓知道不是。
系統檢測著宿主夏無且的身狀況,再她匯報。聽著夏無且越來越撐不下的倒計,她的用詞也越來越精簡,仿佛是在與黃泉爭奪間,這才搶在夏無且溘然長逝前,告知他秦朝傳了一千零三十一年。
九天玄女起身,面上依舊是那張莊嚴高貴的玄鳥面具。在一片哭聲中,她慢慢行出,好似不為之喜,亦不為之悲。
小曾孫女淚眼朦朧,瞥見九天玄女從她身側過,二話不說對著她磕了個響。
謝謝你,曾祖是笑著的。
「我一開始只是在窗外看一眼熟悉面孔就,畢竟他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夏無且。」
白鳩折下一朵花獻給青霓,青霓納在掌心中,繼續說:「沒到來的候正碰上他快要……的候。」
看他那麼難過,嘴裡還喃喃念著「陛下」和「大秦」,她熱血一起,就現場編起劇本了。
白鳩怕青霓心情不好,急吼吼接話:「我當看到了,他雖然倒得很快,但嘴角彎了起來,這應該就是含笑九泉吧!」
青霓怔住,然後高興起來:「是嗎,真是太好了!」
「!」她起精神來,「我們下一站!淮陽!」
「嗯!」
還是那個淮陽郡,還是那個春日,還是那場祭祀,還是那群鄉人。
他們明顯過得更好了,魚塘里養了不少魚,讓他們肚皮吃得滾圓。他們依然是那麼熱情好客,看到一位遠道而來的女孤身在路上,便招呼她過來一起拜祭土地神,拜祭完後就開飯啦!
女卻搖搖:「我是受朋友所託,來告訴諸位一個消息。」
在鄉人面面相覷中,這名戴玄鳥面具的女告知:「精衛離天之前,與漢家皇帝三擊掌,拿取了漢皇三道誓言。」
「其一,改回七歲交口賦。」
「其二,運用白玉京農學,糧食提升到畝產十石。」
「其三,絕不濫發勞役,二三年方征一次。」
鄉人臉上的笑容徹底被震驚取代,他們的記憶被倏帶回了好幾年前,人已經忘卻了那一幕,人卻還記得,由此,一個個場面在他們腦海中浮現。
……
「你們心裡的樂郊是什麼樣呢?」
「樂郊就是肉!我要吃很多很多肉!」
「像以前那樣,孩長到七歲才需要交口賦。」
「地里能多長些糧食,如果每畝能十石就更好了。」
「兩年或許三年才需要服一次役。」
「口賦算賦能再輕一些。」
「如果能不收就更好啦!」
……
昔日隨口許下的願望,一字一句地蹦出來,衝擊著他們耳膜與心臟。
如果不是面具女提起,他們自要忘記那些願望了!
原來當年傾聽他們訴苦的少女,是精衛啊……
鄉人看面具女,心口一顫:「你……」
他們剛開口,問問精衛在天上過得好不好,那面具女已然不見,只余飄渺一陣風。
「只剩最後一件事,我們就可以一起看荷花啦!」
「衣衣你不難過了嗎?」
「不難過了,之前和夏無且聊過之後,就不難過了。」
「誒?」白鳩小心翼翼問:「因為聊到了秦始皇嗎?」
「當然不是。只是跟夏無且聊過秦朝之後,看到他那麼高興,發現我自也很高興後,我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
「我覺得……」
青霓從倉庫里拿出一瓶青蘋果味芬達,劇烈晃了晃,看著泡沫洶湧,在最頂端仿佛沸騰。然後飛快擰開瓶蓋,看著芬達衝出來,噴了自一臉。
頂著滿臉汽水,青霓也依然樂不可支。白鳩也埋起了臉,情緒波動線起起伏伏,看著像是在笑。
她輕輕搖晃汽水,笑出雪亮牙齒:「你看,能讓別人高興,讓我自也高興就夠了。」
她來到秦朝,秦人高興嗎?他們很高興。就算是異世界的秦人,夏無且也很高興,聽完那些被改變的事跡便沒遺憾了。
她也很高興。
既然高興,為何一定要強求能盡善盡美呢?她不是真神。
青霓:這大概就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吧?
未央宮,劉徹不知不覺被系統拉入白玉京中。
他正睡覺,感覺自臉頰被什麼東西戳了戳。
「大膽!」劉徹勐然睜開眼,隨後,看到了一個青年,鼻樑挺直,眉骨隆起,蹲在他身邊,一身遊俠裝扮,表情一動便是神采飛揚:「幼!」
「好孫,我是你祖宗!」
劉徹:「???」
……
經過一番不太友好的交流之後,劉徹才信眼前人是太|祖高皇帝,他曾祖父——那張臉,他年輕和他幾分相似。
至這幅青年樣貌……
「我死了嘛!死了就可以自由選擇生前任意年齡了!」
劉邦嘴裡叼著草,說話,那根草便到處『亂』晃。
「聽說你把全匈奴入了!好孫!給祖宗爭臉!」
劉徹麵皮一抽,劉邦哈哈大笑,看劉徹無語,便先轉移話題:「見到精衛了嗎,我那小阿姐如何啊?是不是很可愛?」
「是……」
赤之心,純澈可愛。
話還沒完全出口,劉徹突然意識到什麼,童孔微動,量著自曾祖,一個詞就蹦了出來:「老流氓?」
「哦?這肯定是那白鳩喊的吧?」
劉邦往宮殿地板上一坐,兩腿前,劉徹看著那沒任何禮儀的箕坐,眼皮一跳一跳,真把自官員也拉進這個夢境裡,尤其是汲暗!讓他們看一看,究竟誰才是真的不講禮,相比之下,他候在床上不起來,接見官員,真是太講禮儀了好嗎!
對,這裡是他的夢,他曾祖說沒辦法與他在現實相見,只能借夢境見一面了。
劉徹:「所以天神下凡……」
劉邦斜了他一眼:「你以為真那麼多好事,讓你撿到啊。要不是你祖宗我,天天掏空心思給小阿姐講凡間故事,講了整整七十九年,一天不斷,你還見到她?還你那愛霍病,那可是乃翁央求小阿姐幫我長安看一看人,才及趕上,沒讓他病死,不然你以為那麼巧,她第一驛就是冠軍侯府?」
這才解了劉徹最後一個疑『惑』。
他自若地對著曾祖一揖:「徹多謝曾祖費心。」
劉邦挪了挪方,背對著他,低把玩著自衣袖,像是沒聽見一樣。
劉徹眼皮跳了。
他幾乎提起了這輩所的耐心,轉過,對著劉邦正面,做了一個揖:「徹孟浪,還未拜見曾祖……」
劉邦跳了起來,笑『吟』『吟』扶起人:「好孫,拜不拜見另說……」手勢一變,立刻和他勾肩搭背起來,「來,和曾祖說說,咱們大漢是怎麼把匈奴入得哭爹喊娘的?」
「……」
本來該是和祖宗述說功績的高光候,劉徹卻覺得哪哪不對。
卻在這,劉邦兔一樣跳了起來,語速急促:「小阿姐沒事!你不用擔心!炎帝把她保住了,雖然不能下凡玩了,但是炎帝加深了神仙與凡間的鴻溝,其他神仙也只能陪著小阿姐無法下凡——除了幾位大神,鴻溝對她們無影響。總之我先了——」
劉徹下意識拽住劉邦袖,他還很多事情沒問。
「你別拽朕袖!朕趕間!」
袖撕拉裂開,曾祖風馳電掣那般,眼閃之後就消失在劉徹面前。
劉徹正一霧水著,過了一會兒,三五十個天兵天來到他夢中:「看到劉老三了嗎?」
劉徹:「?」
天兵天咬牙切齒:「炎帝陛下說了,敢誘騙精衛殿下下凡,抓住他後,斷他的腿!」
「……」劉徹若無其事,「劉老三?誰?沒看到,不認識。」
天兵天瞥了他一眼:「告發者,獎三年壽命。」
劉徹指了個方:「剛沒多久。」
天兵天立刻往那邊沖了過,烏壓壓一片,極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