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唯一太陽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標準。

  青霓將這枚種子藉由農家弟子傳了出去, 在大漢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就是傳出去的方式有那麼點點不對。

  寫故事來述說觀點,屬於諸子百家固有技能,區別在於, 以前他們是編故事, 這次則取材於現實——

  長安有精衛祠,十靈驗,香火不斷。農人拜求:「春, 應驅鳥否?」精衛乃曰:「汝,遇事則記, 明日歸, 驅與不驅可知也」

  旦日, 農人歸, 曰:「猶無奈何也。」精衛其故, 曰:「余已讀農書, 師,訪諸知交,未之用也。」

  精衛曰:「不若解鳥。」

  古語有云:「耕當奴,織當婢。」鳥食春粟否,亦當鳥。

  故事是題, 不過,諸子百家把它編自家典籍, 在後面添上話後, 就有題了。

  儒家那邊說:儒學裡有句話說「欲速則不達」, 農家學子求快,只著翻尋出來現有知識,去證實春日該不該把吃麥穗籽粒的鳥兒趕走,這樣終究辦法起作用。

  ——暗示精衛導農家學子應該耐下心去實踐, 是更喜歡儒家文化。

  墨家那邊更直白點,直接:精衛這麼說,是認可墨家理論——作為「士」,只有學識遠遠不夠,親身實踐才是根本啊!

  道家說:精衛所言,意為天地有規律,就像太陽東升西落,農夫春耕秋收那樣。大雪落下會使人在天寒地凍中死亡,然而,大雪也會凍死地里害蟲,第年便是豐年。鳥吃麥籽合乎規律,它吃麥籽時也會吃掉田間啃食作的害蟲,這就是自然之理,不應由人意志去強硬改變。

  有法家、家、兵家……

  能摻合來的摻合來了。

  書籍發行前,各家都不知道對方打著同樣主意,書籍發行後……

  「等等,你怎麼也用了這事寫故事?」

  「拔劍吧!精衛定更認同我家!」

  「豎子,滿口胡言『亂』語,拔劍吧!」

  青霓托腮。

  白鳩不明所以:「衣衣?」

  「統統,我感覺我差不多該走了誒!」

  「嗯?怎麼這麼說?」

  「白玉京開過了,那些知識基本傳出去了,接下來就看漢人自己努力了,我繼續留在人前,會很容易暴『露』我並不能長生不老,這樣,馬甲就及及可危了。」

  當漢人發現精衛不是精衛,事態發展反而會變得嚴峻。

  「長生不老?」白鳩好似起什麼,立刻睛亮:「果衣衣你直在架上,身體機能就會停止,這方法本來是對賣活時,活存活的保障。」

  青霓『摸』『摸』下巴:「統統,你可以申請鎖住這世界,從我走後到劉徹死亡這段時間嗎?像你之前說,鎖住之後,就不會出現其他系統穿越來那樣。」

  「可以啊!」白鳩挺挺胸脯,大聲說:「小事樁!」

  「這樣就夠了。」

  「夠了?」

  「你看到這次諸子百家編故事了嗎?」

  青霓將雙腳探清溪里,輕輕踢濺起水花。目光順著視野望向遠處,小魚游到她足邊,魚鰭輕輕搔動她足心,足背便繃緊,彎成了弓。青霓便控制不住笑出聲,笑聲粼粼融溪水中,與雙足周圍『盪』開的波紋同擺動。

  「大漢里人精那麼多,接下來又是文化盛世,我繼續留下來,怎麼玩得過他們。你看這次,我只是農家弟子說下實踐出真知的道理,他們就能抓住機會,讓自己得到好處,玩不過,真的玩不過,而且,我的長處又不在智商上。」

  裙邊像是波浪,散開在岸邊。她笑著站了起來,赤著足在河邊起舞。

  身體每次旋轉,裙擺便若鳥羽伸展,岸邊鋪了大片腳踏感應發光地磚,腳尖點在磚上,便有艷麗光暈亮起,活遊走,與天神追逐,嬉戲。

  陽光都好像要化在她身上,金芒熠熠,遠望之,煌煌若神。

  「我只需要安排完美退場,讓他們對世上有神堅信不疑,哪怕往後幾十年再見不到神跡就足以。幾十年內,堅信白玉京中書是真實,是後世之書,對大漢有用,大漢的發展絕對會匪夷所思。裝神弄鬼,並能夠讓人信服,這才是我的優勢。」

  精衛發出神諭。

  四月,大漢將會有冰雹降下,關東地區十幾郡將發生嚴重饑饉,已到了人吃人地步。

  眾人駭然。

  水災剛過去,今年又有雹災,甚至造成後果比水災更嚴重,大漢為何此多災多難!

  劉徹臣子:「倉中可有餘糧?」

  大農令上前道:「國余粟千六百萬石。」

  其他臣子訝然,有冒失的臣子直接出聲:「怎麼會有那麼多!尤其是上年有水災。就算要安陛下之心,也不該虛張聲勢到這等地步吧?」

  《禮記》里說,國家的資儲備,不夠九年用就是不富足,不夠六年用就會告急,不夠三年用就不能稱之為國家,大漢才脫離打匈奴這泥潭不足三年,國儲不足,又遭了年災,陛下免了不百姓租賦,並且下達四十稅的政令,現在別說九年的資儲備了,能有三年儲糧,他們就可以笑出聲了。

  現在居然有千六百萬石?!

  騙人的吧!

  大農令道:「水災因著提前改了部河道,加堵住多數汛急缺口,受災並不十嚴重。又有百姓被提前遷走,去往異鄉開墾土地,陛下聖明,免了他們租賦,百姓手中有餘糧,便選擇將其出售與官府——除這些饑民,有其餘地方農人,皆選擇將糧食售賣與官府,又有當年賦稅,年下來,倉中粟積成多,自然便多了。」

  這兩年,劉徹又是打贏匈奴,又是在國直播中『露』臉,答應降服匈奴後不隨便開啟戰爭,收割了波民心,相對於商賈,許多農人都更願意相信朝廷,糧食保護價格政策厲害就厲害在這裡,在這以農為本,由朝廷安排資源更能使國家上下擰成條麻繩的社會,這政策能夠合理的,大範圍的將民間糧食收到國庫中,再在需要時發出去。

  今就是需要的時候了。

  千六百萬石粟確實很多,攤到十幾郡,兩三百萬人口裡,能保證他們三月的口糧,三月後就是七八月,關東以地區秋收即將到來,國庫糧食便能再次豐盈,到時,調出部糧種,以極低價格借與饑民,這年災情就能平穩過去了。

  精衛沉默著,這時候,輕飄飄報了出來:「後年山東有蝗,再過兩年有旱災……」

  便在這時,大漢君臣隱約聽見殿有雷鳴聲。

  精衛語句頓也未頓,繼續往下說:「再年,旱災並雪災齊聚,再年,旱災與雹災將降臨……」

  那雷鳴聲越來越大。

  劉徹腦海里陡然跳出詞:天罰。

  然而,精衛似乎瞥了殿,手掌抬起,道亮白光芒『射』出,雷鳴聲便消失了。

  劉徹鬆了口氣。

  好好,來應當是因為精衛父親是天帝。天又怎麼會罰帝女呢。

  青霓收起掌心『迷』你強光手電筒,接著說:「再年,仍旱。」

  「又過兩年,旱災與蝗災齊出。」

  「往後,連著三年,蝗災不絕。」

  「蝗災停止兩年後,又有旱。」

  世人只說漢武帝窮兵黷武,說他治下海內戶口減半,卻絕口不提他統治時,這年又年的天災,以及西漢低下的糧食產量。

  大漢君臣聽得腦子空,像是被東西敲打了腦袋與軀幹,只覺得頭嗡嗡,心跳跳。

  有些人里閃爍起了淚光。

  為何大漢會此多災多難,難道上天對漢家不滿嗎!若是不滿,直接降雷噼死『奸』人便是,為何要讓百姓遭災!

  「再過兩年……」

  精衛忽然垂首,手掌捂住嘴,咳嗽了兩聲。

  青霓迅速把倉庫里準備的小袋子塞嘴裡咬破,在裡面『液』體湧出來後,袋子立即塞回倉庫,大漢君臣便發現精衛指縫有血滲出——那顏『色』是燦金,若非血腥味散發出來,他們也不定能確定那是神血。

  劉徹明明直都擅長忍耐,太皇太后執政時,他能視手中權力多先行忍耐,匈奴囂張時,他能視國情先行忍耐,就算是之前很長段時間都追尋不到精衛,他也能忍耐地慢慢尋找。而今,他童孔中映著那抹金時,完無法忍耐,烘的站起來,焦急道:「來人,傳侍醫!」

  「不必。咳咳——」精衛抬,制止了劉徹,她將手掌放了下來,金『色』血『液』刺著眾人球。

  她堅定地說下去:「再過兩年,有旱災。」

  再往後便有了,人間不可能有天災,要麼是精衛不願意說,要麼……是精衛無法再往下說了。

  有人覺得會是前者。

  事實上,歷史記載,明年有江河決溢,然而,劉徹已開始治河,治河時間比歷史上的更早,青霓也不確定明年會不會有水災。

  既然不確定,那就不能說,寧可不說,讓漢人誤以為精衛是因著天罰,只能挑緊要的說,也不能預言出錯,否則,他們對後面的災情到來,就會產生懷疑心理。

  「天神……」

  劉徹開口,才發覺自己嗓音啞得厲害。

  他垂首,緩緩彎腰,重重行禮。

  群臣接站起來,殿下甲士亦面向精衛,他們彎下了腰,為了來到人間的,唯的太陽。

  青霓有那種假死,讓人家悲痛的愛好,只是搖搖頭,輕聲說:「無事,養養就好了。」

  她輕描澹寫地說完此句,便繼續說她所關注的事情:「果……」

  精衛:「果我能讓你們今年雹災無人傷亡,換來整年發展農事,倘使明年無災,後年蝗災能平安度過嗎?蝗災過後,有兩年修生養息,改農具,推廣田法,共四年為基礎,再有後世農業知識,你們能度過再之後,幾乎連綿不斷的天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