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當初回到這裡用了多長時間嗎?你知道我帶回了大人的頭骨有多麼高興嗎?可那些根本就沒有用!我見到的是一個空城!離城十里我就聞見了沖天的屍臭味兒,全城上下的青壯年死了那麼多,我們的糧食也被收走了,良種也被焚毀,那些凝聚了大人不知道多少心血的種種良策盡數消失,那個昏君,為了掩蓋一切,連利民之策都可以銷毀,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所以,你入魔了。」
此時,或許是心裡長久以來的憤懣有了發泄的渠道,崔清河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只是那眼中的怨恨卻沒有絲毫衰減。
「是啊,我入魔了。看見那樣的場景,怎麼可能不入魔呢?」
崔清河笑的很是悽慘,他看著自己的手,似乎看見了當初自己剛入魔之際,那些漫天飛舞的魔氣盡數沒入自己體內。明明是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那種劇烈的痛楚,卻讓崔清河感到一陣暢快。因為他模糊之中明白,這種劇痛,可以為他帶來力量,帶來無盡的力量。可以為自己的親人們報仇。
所以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成為人魔的事實。
只是可惜,他回去的時候,已經死了太多人。而當他準備朝著北溟帝報仇的時候,卻又出現了另外一場變故,那場變故,幾乎將整個碧落中世界改變,並且也讓他們陷入了無盡的深淵。
看著崔清河陷入回憶的模樣,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不知怎的,此時卻想起了那片廣袤無垠的沙漠。
「碧落中世界那片廣闊的沙海,也和這件事有關嗎?」
「你說那片沙海啊。」
崔清河也隨之轉移了視線,看向了那片沙海所在的位置,眼神有一瞬間的遲疑,但隨即就轉移了。
「那是屬於碧落中世界的天災,也是人禍。」
「是,修士做的?」
崔清河有些驚訝的看一眼長生,然後點了點頭。
「確實。碧落中世界不過是個靈氣不怎麼充足的世界而已,當從域外來臨的修士互相爭鬥之際,根本無力抵抗。原本還算不錯的土地也一日之間化為焦土。」
「是誰做的?」
「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不過都是一些陳年舊事而已。就連當初做了那些事的修士都不在意我們的死活,你一個外人,就不必管那麼多了。」
「但你還在意。」
崔清河似乎被戳中了痛處,這會兒皺了皺眉。
「就算知道是誰也沒有用,他們不會再次回到自己弄壞的世界,我也出不去。我是碧落中世界的人,又在這裡入魔,一輩子只能呆在這裡。就算想要報仇,也只能等著那些人來。」
「呵,說起來,那些修士和北溟帝還真是一丘之貉,他們三兩下將我們的世界毀壞,讓糧食無法耕種,讓百姓因窮困飢餓而死!可卻只需要和北溟達成共識,就可以逃脫一切罪責!就因為北溟帝是北溟皇朝的皇帝!就因為他可以代表我們萬萬百姓?可我們的生死,難道不應該由我們掌控嗎?」
身為一朝皇帝,確實有代表天下萬民的權力。很多時候,皇帝就是這片土地的一個代表,他的意志,確實很重要。
當初那些毀壞了此方世界的修士,想來並不願意承認這巨大的因果,所以才和北溟帝有了約定。大概是給予了對方一定量的補償,償還那個過失。但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就慘了,怪不得大家都說,碧落中世界原住民所剩無幾。
看來,大部分都死在了那個時候。
「你知道他們是哪個宗門世家的?修為幾何?」
「修為?大概也就是合體期吧?只是他們有很多法寶,那些法寶使用起來當真有氣勢,一炸就是一大片的傷亡。那些被炸過得土地,連生命力最頑強的野草都長不出來,當真是毀的一點兒不剩。」
對於第一個問題,崔清河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等他們來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他們既然離開,就不會輕易歸來,畢竟他們有愧於此方天地,自然要躲得遠遠的。你怎麼確保他們會再次來這裡?」
「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見崔清河實在是不想說,長生只能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這暗谷,是活物?」
「確實。」
崔清河溫柔的撫摸了一把周圍的薄膜,並且露出一個難得的沒那麼尖銳的笑意。
「這些,都是我姜東百姓啊。」
「……什麼?」
長生一時間沒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緊接著,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他們是自願的嗎?」
「難道你以為我會強迫自家的親人?」
崔清河覺得有些好笑,但心裡未嘗不覺得長生的想法很是古怪。
「沒想到你最在意的竟然是姜東父老願不願意,難道不應該在意我竟然同意並且做了那個可怕的計劃嗎?」
「那他們是自願的嗎?」
被長生問的有點兒不耐煩,崔清河只能說出了真話。
「當然是自願的。當初北溟帝冤殺了那麼多人,倖存下來的人要為大人復仇,也要為自己的親人復仇,所以都答應了。不如說,是發大家主動找到我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我們要讓北溟帝,要這個害死我們親人的朝堂付出應有的代價。」
「哪怕這個代價是要他們的命?」
「自然。」
嘆了口氣,長生不能對此說些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作為一個外人,確實無法干預,只是,她會感到遺憾啊。
當年的姜東百姓,該是多麼絕望,才會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奔赴一場暫且看不見希望的誓約呢?
這個時候,鳳津微微動了動,崔清河立即笑道,「太子殿下,雖然鳳族委實厲害,我定然無法戰勝,但,您最好不要再做一些多餘的動作。那樣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一不小心就動了手。畢竟您這條命,鳳凰一族還是挺重視的。」
「……」
鳳津僵硬了一瞬,然後皺緊了眉頭。啊,這個人好討厭。有點兒想放火。但是不能,這裡還有其他無辜的人。可是,不放火自己心裡又好生氣啊!
於是鳳津狠狠拽了拽長生的袖子,將之撕成了好幾縷。
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