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讓子彈飛一會

  京城。

  東城區，幸福大街37號18號樓2、3層。

  「主編，這篇新聞稿你看一下。」說話的人，是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女人。

  副主編王孝家接過新聞稿，提了提眼鏡，粗略過了一遍，他抬起頭來問道：「小章，你這新聞標題不夠吸引眼球呀！」

  「請主編指導。」

  「你呀你。」王孝家一臉你還是太年輕的樣子，然後搖頭晃腦了一會，輕輕的拍了拍新聞稿件：「就改為《諾獎天才出走，究竟是恃才傲物？還是走投無路？》，內容你再根據標題潤色潤色。」

  「真不愧是主編。」小章趕緊拍馬屁。

  王孝家擺擺手：「去改改，儘快發出，這可是熱點。」

  「是。」

  小章回到自己辦公室，拿出自己平時在網上寫小作文的全部功力，根據漢東大學之前的開除公告、林書雅的一些傳聞、羅玉麟跳樓的情況，加上從網上搜集到漢東大學和杜博倫的相關情況。

  一篇充滿了斷章取義、主觀臆斷的新聞，便新鮮出爐了。

  很快這篇文章就被發表在心驚報的微信、企鵝、微博等平台上。

  其他新聞媒體的速度也非常快。

  要麼自己根據已經收集到的情況，添油加醋出一篇；

  要麼直接截取其他媒體的新聞稿，再自己添加一段配音和解說，就直接發視頻新聞。

  一時間，網絡上各種謠言滿天飛。

  剛剛起床，準備刷牙洗臉的郭站長，正想著今天的安排，突然實習記者小李敲門進來。

  「小李，有什麼事？難道是台里有緊急通知？」剛剛刷好牙，正在洗臉的郭站長有些好奇。

  小李有些緊張：「郭老師，這是今天早上的新聞，和我們有一點關係。」

  「哦？」郭站長放下毛巾，趕緊接過手機，看了一會之後，臉上也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他準備過來海陸豐公司採訪之前，雖然查過江淼和林書雅在網上的一些情況，但顯然林書雅被漢東大學開除的信息，他是不知道。

  畢竟林書雅之前太低調了，網上也沒有太詳細的信息披露出來。

  準確來講，漢東大學的林書雅，和海陸豐公司董事長夫人林書雅，在網上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人物。

  因為在海陸豐公司的官網介紹上，林書雅的母校是江城獅子山農業大學，和江淼是同一個大學。

  除了一部分熟悉其中內情的人，初來乍到的郭站長等人，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然而萬能的網友，在昨天晚上17村的視頻出來之後，順藤摸瓜就找到了此林書雅就是被漢東大學開除的那一個。

  主要是17村作為國內官方媒體之中，最權威的農業頻道，關注這個頻道的人群之中，很多都是各大院校的農業相關學生，或者從事農業相關的從業者。

  這些人一聽到有人研發了白松露人工栽培技術，而且產能如此巨大，頓時就來興趣了。

  國內食用菌領域的領頭羊滇南農業大學，很多學習食用菌專業的學生，更是在學校內部的交流群，或者校友群之中詢問，想知道這個林書雅究竟是何方神聖。

  結果滇南農業大學發動了關係網，查了一個多小時，發現國內食用菌領域之中，竟然查無此人？

  然後還是幾個機靈的學士，通過海陸豐公司的官網，找到了林書雅的母校是江城獅子山農業大學。

  這下好辦了，畢竟滇南農業大學作為國內食用菌領域的領頭羊，國內其他農業大學的食用菌專業之中，有不少教授和講師是他們的校友。

  但是經過一番打聽，結果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因為他們發現林書雅竟然不是食用菌相關專業的，而是藥用真菌專業的，更加勁爆的消息，還是林書雅是在漢東大學讀的藥用真菌專業，以及她被開除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有好事的網友，立刻將這個大瓜傳播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

  不到五六個小時，國內各個農業大學和一部分農業相關的視頻博主都知道了，然後繼續向外擴散。

  漢東大學的管理層和杜博倫還在睡覺，並不知道一個天大的瓜，已經落在自己頭上。

  一部分網友已經跑漢東大學的社交帳號上留言諷刺，同時還不忘，將那一份開除公告截圖保留下來，免得被刪除了。

  郭站長看完了心驚報等媒體的報導，思考了一會，便搖搖頭：「沒有關係，這種事情不影響我們的專題報導，畢竟我們只報導農業技術的發展和海陸豐公司給當地帶來的發展機遇，林女士和漢東大學的恩怨，其中是非曲直，究竟誰對誰錯，還是一個未知數，我們只要不發表站台意見即可。」

  其實郭站長心裏面已經有猜測，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漢東大學和杜博倫大概率是做了對林書雅不好的事情。

  畢竟能讓一個學生撕破臉皮，選擇負氣出走，連博士學位都不要了，只能說漢東大學和杜博倫的問題很大。

  如果林書雅是一個學渣，或者沒有如今成績，那郭站長或許還不會有這種直接的判斷。

  但是林書雅是一個可以研發出新型白松露人工栽培技術的行業開創者，這種情況下，她被開除的原因，肯定不是學術不行。

  加上有羅玉麟跳樓的例子。

  以及博士生和博導之間，這些年的各種負面新聞。

  誰是弱勢群體，大家一眼就看到得出來。

  很多人都和郭站長一樣，已經大概猜出了雙方的矛盾，肯定是作為博導的杜博倫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才讓雙方反目成仇。

  不過雖然事情大概率是這樣，但是作為一個專業主持人和記者，郭站長還是知道分寸的，這種事情他不能隨便發布站台的言論，最好等事情的真相塵埃落定了，才可以站出來說一下。

  更何況他這個頻道也是農業頻道，而不是時事新聞頻道。

  思考了一會，他並沒有擅自做主，還是打了一個電話回去台里，溝通了一下具體情況。

  結果如他所料，台里讓他專注於接下來專題報導即可，其他事情不要操心，也不要隨便發布和漢東大學有關的言論。

  …

  與此同時。

  漢東大學的博士站點辦公室內。

  昨天晚上在一個飯局，喝了不少酒的杜博倫，正悠哉悠哉過來上班。

  剛剛進門，就看到了其他幾個博導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過這些博導們並沒有開口說什麼，畢竟這種事又不關他們的事，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一旁吃瓜和看戲就好了。

  就在此時，杜博倫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兒子，兩人昨天晚上一起去參與飯局，都喝得酩酊大醉。

  按了接聽。

  「瑾軒，什麼事？」

  「爸，出大事了！」電話對面的聲音非常驚慌。

  「你又闖禍了？」杜博倫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又闖禍了。

  「不是我，是關於林書雅的事情，網上在謠言滿天飛，上網搜一下就知道了。」

  「那個賤人在網上說什麼了？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自信滿滿杜博倫，並沒有將林書雅放在眼裡。

  畢竟他只知道林書雅回去嶺南，好像是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小老闆。

  杜博倫心裏面想著：這種人怎麼可能威脅到自己，估計就是對方怨恨自己，然後在網上寫小作文而已，這種事情他以前又不是沒有遇到，每一次都翻不起什麼浪花，最多就是別人私底下說一些閒話，這又不影響自己，他一點都不在乎。

  電話對面的杜瑾軒，一聽到父親的話，就知道他沒有當一回事，頓時就急了，趕緊說道：

  「爸，這一次不一樣，你快去看一下，然後想辦法平息這件事吧！不然我們家可能要完蛋。」

  「你小子危言聳聽，那賤人有什麼能量？她家裡面是什麼情況，我早就打聽清楚了，沒有見過世面，我看一下，掛了。」杜博倫掛了電話。

  坐下來後，靠沙發上，拿手機登陸了瀏覽器，然後搜索了一下林書雅和自己的名字。

  頓時網頁上彈出一大堆詞條。

  看了幾分鐘，他臉色宛如變色龍，由紅潤變得煞白：「該死！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研究出這種技術？我不信！」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繼續查看其他新聞報導。

  然而看到央視新聞的視頻，介紹了海陸豐公司的白松露技術，以及林書雅一閃而過的畫面，他臉上已經失去了從容不迫，只剩下震驚、茫然、擔憂。

  就在此時。

  漢東大學的一間辦公室內，氣氛也有些古怪和壓抑。

  作為校長的夏言冰，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他手上正拿著幾份剛剛列印出來的新聞稿件。

  其中一份，正是心驚報的《諾獎天才出走，究竟是恃才傲物？還是走投無路？》。

  他強忍著怒火：「都說說看，現在要怎麼辦！」

  其中一個管理層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校長，冷處理如何？只要我們不回應，過一段時間，網上的報導就會消停。」

  「我同意，這件事絕對不能回應，不然會越描越黑，到時候反而會引起更大的輿論壓力。」

  一個平日裡就不待見杜博倫的管理層，臉上帶著一絲冷冽：「我也贊同老方的提議，不過杜博倫不適合繼續擔任博士站的導師了，先讓他停職吧！」

  而一個地中海髮型的老頭，則一臉我都是為了學校考慮的表情：「這不太好吧？畢竟如果這樣做，不就默認是我們學校有錯在先嗎？不如等事情過去了，再找機會和杜博倫解聘。」

  「…」剛才提議停職杜博倫的那人，眉頭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校長決定吧！我尊重校長的想法。」

  夏言冰自然不會接這個鍋，他嚴肅地說道：「這是會議，不是我的一言堂，舉手表決吧！贊同冷處理的舉手。」

  所有人都舉起手來。

  「那就按照表決結果，冷處理這件事。」夏言冰繼續說道：「同意對於杜博倫進行停職處理的，舉手。」

  有三分之一的人舉手，剩下則無動於衷。

  這些人或與杜家有關係，或不想得罪杜家老爺子。

  畢竟這件事雖然嚴重影響了學校的聲譽，但還沒有嚴重到需要他們做出站隊決定的時候，因此很多人選擇了沉默。

  「既然沒有過半，那就暫時不處理杜博倫。」夏言冰話風一轉，看向剛才反對的地中海老頭：

  「老楊，你和杜博倫談一談，讓他儘快將手底下的博士生處理了，能夠畢業的馬上畢業，不能在短時間內畢業的，全部轉其他博導那裡，你有問題嗎？」

  「沒有，我會轉告他，全力配合學校的調整。」地中海老頭心裏面非常清楚，這是夏言冰在減少接下來的風險。

  夏言冰看向其他人：「現在木已成舟，那個學生也不可能回來了，今後還是要儘量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大家回去之後，查一下所有博導手下的博士生，看看有沒有讀博時間超過5年的。如果有，要調查清楚是什麼原因，不僅僅要找博導談話，還要找學生談話。」

  「是。」

  「我回去馬上安排。」

  很快這一次會議就結束了。

  會議結束之後，那個地中海老頭迅速來到了杜博倫的辦公室。

  「博倫，這一次的事情有些嚴重，本來學校是想處理你的，不過我攔了下來，你好自為之吧！老師的面子不是萬能仙丹。」

  驚魂未定的杜博倫鬆了一口氣：「楊師兄，這一次多謝你了。」

  「別先急著謝我，你儘快讓手底下的博士生畢業，不能畢業的，也轉到其他導師那邊去。」

  「這…」

  「怎麼？你還想留著這些定時炸彈？」楊晨光語氣瞬間壓抑下來。

  「沒有沒有，我服從安排。」杜博倫心裏面在滴血，畢竟沒有了這些科研民工可以壓榨，他之前準備搞的幾個項目也不得不停下來。

  楊晨光這才臉色回暖：「不是我苛待你，而是形勢所迫，這段時間你儘量低調一點吧！不要再出什麼事情了，包括你兒子也一樣。」

  「是是，多謝師兄提醒。」

  當天中午，漢東大學的官網上，之前關於開除林書雅的公告，也悄無聲息的撤掉了。

  不過這件事，還是被早有準備的網友發現了。

  但是已經打算裝死的漢東大學，根本不打算回應，對於網上的各種新聞報導和攻擊謾罵，一概不與回應，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博士站的辦公室內。

  杜博倫將手下六個博士生都叫到了辦公室。

  六人雖然心裏面都在幸災樂禍，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用沉默來應對。

  「今天叫你們過來，主要是要宣布一件事，我身體最近出了一些問題，可能無法繼續帶你們了。」杜博倫死鴨子嘴硬，硬給自己找一個藉口。

  一個平日裡經常拍馬溜須的男博士生，趕緊假裝關心地問道：「老闆，你身體不要緊吧？」

  其他幾個博士生，心裏面則想法各異，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打算看杜博倫想做什麼。

  「醫生說要休養一段時間。」杜博倫臉上有些難看，然後繼續說道：「瀚文、李明、魯嵐，你們三人已經可以畢業了，這個月就儘快完成畢業流程，學校會全力配合。當然，前提是你們也配合學校的工作，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闆。」黃瀚文就是剛才拍馬溜須的那個男博士生。

  而另外兩個被念到名字的博士生，此時也是喜出望外，沒有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

  「是，謝謝老闆。」

  「老闆！我一定全力配合學校。」

  至於林書雅，他們只能在心裏面說一聲對不起了，比起站出來背刺杜博倫，他們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前途。

  而那三個沒有被念到名字的博士生，也有些坐不住了。

  「老闆，那我們呢？」其中帶著厚鏡片眼鏡的男博士生急了。

  杜博倫自然要安撫住三人：「你們就轉到學校另一個博導，石明禮教授那裡，他是我師弟，一定會好好帶你們的。」

  在他是我師弟這句話上，杜博倫語氣非常重。

  剛才還有一些小心思的幾人，頓時也收了起來，顯然這是杜博倫在警告幾人，別隨便亂說話。

  「我們一定好好跟著石教授學習。」

  「多謝老闆。」

  「多謝老闆。」最後一個博士生的臉色有點難看，語氣有些敷衍了事。

  杜博倫也不想將事情繼續鬧大，畢竟對方有好幾篇論文被他「借鑑」了，便開口說道：「宋磊，我知道你付出很多，我會吩咐石明禮教授重點照顧你，爭取在兩年內讓你畢業，畢竟這種事情，我也無法預料到，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的選擇。」

  「…」宋磊心裏面滿是不甘，同時暗罵老混蛋，要不是對方壓榨他，他早畢業了，哪裡用得著再拖兩年，不過他知道，如果將事情鬧大了，他可能要吃不了兜著走，只能咬牙答應下來：

  「謝謝老闆的照顧，我一定會在兩年內畢業。」

  同樣，宋磊也在兩年內這幾個字上，語氣非常的著重。

  杜博倫也累了，便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做好畢業和交接的準備。」

  「謝謝老闆！」

  「老闆再見！」

  「老闆保重身體。」

  六人也皮笑肉不笑地離開辦公室。

  就在這些博士生離開之後，杜博倫越想越氣，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砸在牆壁上。

  砰！

  杜博倫握緊拳頭，喃喃自語著：「賤人！這件事不會這麼算了的，我們來日方長。」

  只是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辦公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攝像頭和錄音程序，正在運行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