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206:追殺!(12)
夜,月明星稀,天朗氣清。
泊頭郡內,某處廢棄寺廟中。
篝火燃燒,一根根乾柴被投入其中,火焰舔舐,發出接連不斷的噼啪爆燃聲。
篝火旁坐著三個人,一個年輕和尚,頭上九個戒疤;一位渾身傷勢的尼姑,臉色慘白;還有個手指翻飛,眉頭緊皺的道士。
三人圍著篝火而坐,卻沒有一人說話,只是呆呆的盯著火焰跳躍,似都是神思不寧,眼神呆滯。
許久,許久,一陣大風颳過,吹的火焰搖曳,金狐禪師才呢喃道:「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樣子了?」
天罡貫日劍池嘯峰頭都沒抬,開口就道:「那是因為你們惹錯了人!
這世界上突然冒出來的高手不多,但總還是會有那麼一些的,你們啊,就碰到硬茬子了。」
金狐禪師微微側頭,有些不甘的再問了一句:「你真能確定那兩人都死在楚舟手裡,有沒有其他可能?」
南海神尼翻了個白眼,道:「我親眼見他摘了謝道淵的腦袋,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那謝道淵還用死不瞑目的眼瞪著我。」
池嘯峰也道:「那漕幫幫主倒是不想和我魚死網破,所以打起來也就看著狠,我還有精力觀察四周。
然後,我就見那二胡老人想逃,但一個照面就死了,連壓箱底的本事都沒用出來,真是乾淨利索。」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金狐禪師臉色就越發難看了。
不過,池嘯峰抬頭瞅了瞅他,突然道:「禪師,其實這對你來說是好事兒!」
「好事?」
金狐禪師忍不住扭頭,看著池嘯峰像是看一個瘋子:「這都一敗塗地了,還叫好事兒?你讓我回去怎麼和魔尊交代?
你真以為玄月教是善堂?玄月教的規矩都是擺設?
我這麼回去,怕不是被魔尊生吞活剝了!」
池嘯峰搖頭晃腦,道:「這你可就錯了,大錯特錯!」
「為何?」
「按常理來說,你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是,若敵人太過強大,超出了你們的能力之外,那不就有了辯解之言?」
池嘯峰又道:「此戰之前,你們是不是敗過一回?」
「你這不是廢話?」
「敗了後,是不是和教內求援了,還把那楚舟誇得很厲害,要求派遣更多的高手來?」
「這個,自然是有的!」
「可教內不重視,沒遣人過來,而我們,雖然出手了,但玄真觀也聚了其他高手,這不就是沒了絕對的優勢。
再加上那楚舟,何等兇殘,一戰之下,就死了三位武道宗師,別管他是如何殺的,反正是他殺的。
那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你們能應付的範疇呢?」
「這個嘛……」
金狐禪師有些不想承認,但終究不是笨人,靈光一閃,立刻道:「對對對,那楚舟厲害,手段眾多,沒有三五個武道宗師圍攻,哪裡是能拿得下的?
所以,這次失敗不是我們不盡心,而是敵人太狡猾,實力太強,宗門又不給支持才導致的!
只要把問題都往這方面推,不不不,這本來就是事實嘛,又不是我的問題,我哪裡有錯了?」
「錯錯錯!你又大錯特錯!」
「不是,我又哪裡錯了?」
「事兒是這麼個事兒,但你回去絕對不能這麼說,那是找死的行為。」
頓了頓,池嘯峰又細細的叮囑:「回去後,你先得積極承認自己的錯誤,態度一定要好,千萬不能提宗門沒有支援的事兒。
再就是,你得把此戰的過程都講清楚,尤其是獨孤老怪、二胡老人和謝道淵的死,突出的就是那楚舟的強大,玄真觀秘傳武道的厲害之處。
而我和神尼則會在旁邊給你佐證,說好話,必然讓魔尊信任。」
金狐禪師聽得佛心飄搖,年輕的臉上有很多不解:「真的需要這麼做?」
「你是金狐,但不代表你懂得人心,所以,按照我說的做,我保你無恙。」
池嘯峰撫著鬍鬚,臉上儘是得意。
可思緒微轉,他又想起了什麼,道:「是了,還有個事兒你得萬分注意。
若那魔尊還要尋那玄真觀的麻煩,你一定要表現的異常憤怒和不甘,要發誓與玄真觀不死不休。
願不願且不提,但態度一定要有。」
金狐禪師咬了咬牙,道:「這事兒你不說,我也得做,想我金狐縱橫江湖百年,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這次的事兒,絕對不能就這算了。」
一個聲音接過了話頭,帶著溫和的語氣詢問:「所以,你真要和玄真觀不死不休?」
「那是必須的,你們放心,我在玄月教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那玄真觀也是邪門,楚舟所獲古仙傳承必然不俗,這些,只要運作得當,就能讓魔尊把目光投入這裡。
到那時……咳咳咳咳!」
金狐禪師的話沒說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俊美的臉憋得通紅,表情也變得異常難看。
至於南海神尼和池嘯峰兩人也像是受了莫大的驚嚇,本能的就想遠離篝火。
可身體一動,又有恐怖的氣息壓下,逼得他們想動又不敢動。
只因為,篝火旁已經多了一個人。
不知何時,楚舟已經坐在了三人旁邊,手裡還拿著一根木棍,不斷的挑動火焰中的柴火。
他沒有理會三人,只是盯著那跳躍的火焰,道:「看來我這次追來是對了,若放你們離開,我玄真觀就真的遺禍無窮!」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可在這破廟內迴蕩,卻是讓其他三人冷到骨子裡去。
「南無阿彌陀佛!」
金狐禪師低頭念了聲佛號,勉強穩住了心神,他掛起僵硬的笑容,道:「如果我說剛才所言,皆是虛假,非我心中所想,我也不想再回天泉郡,和玄真觀為敵,
不知,楚觀主信不信啊?」
「你是覺得我好騙,還是你自己傻?」
「我,我,我……」
金狐禪師已經不知該如何說了,他臉上笑容收斂,變得陰沉,冰冷。
「我承認你很強,也承認死在你手上的武道宗師就足有三位,可那不過是單殺而已。
你真覺得,若我們三人圍攻,捨命一戰,你就一定能贏?」
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可楚舟連話頭都沒接,只是微微抬眼,看向池嘯峰和南海神尼。
南海神尼幾乎是立刻開口:「我什麼話都沒說,也不準備摻和這趟渾水了。」
她看著楚舟,道:「楚觀主,你們的恩怨你們解決,讓我離開可好?」
「你隨意!」
金狐禪師立刻道:「神尼,你要背叛我?」
南海神尼看著他,宛如在看一個白痴:「差不多得了,我欠你一個人情,又不是欠你一條命!
這次碰到衛破虜那個瘋子,已是搞得一身傷勢,現在還要幫你死戰,你以為你是誰?」
說完,南海神尼看著楚舟,見他沒有反應,立刻起身,倒退著出了破廟。
再是罡氣如潮,翻卷滾動,御空而起,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天際。
楚舟還是沒說話,只是微微側頭,又看向天罡貫日劍池嘯峰。
他立刻乾笑一聲:「我也離開,馬上就走!」
說著,他同樣起身,欲要學著南海神尼,可就在他動作之時,金狐禪師卻是眼神閃爍。
也就在池嘯峰即將離開破廟之前,他周身佛光大盛,照亮四周。
恍惚間,他已是消失在了原處,出現在池嘯峰的身後。
而楚舟的拳頭也就是慢了一步,可已是裹挾著震盪空氣的力量錘了出去。
就見空氣震爆,篝火湮滅,一道劍光升騰,宛如長虹貫日,和拳勁交鋒!
轟!
一聲巨響,肉眼可見的波紋向外擴散,破廟似風中殘燭,支持了不過數個呼吸,就分崩離析,徹底崩塌。
煙塵四起,一道恢宏劍光率先竄了出去,沖霄而起,可他後面緊隨著一道金色佛光,如影隨形。
楚舟則大踏步走出破廟,已是顯出了霸體狀態,看著欲要逃走的兩人,目光冰冷。
「跑?跑得了嘛?」
一陣大風颳過,他已是消失在原處。
再出現,已是兩人前方,伸手一探,龍爪在半空顯現,就抓向那金狐禪師。
但這年輕和尚也是滑不留手,居然身形一準,又跑到了池嘯峰身後,逼得池嘯峰不得不出劍。
『鏗』的一聲,劍光被龍爪捏碎,池嘯峰又被甩了出去。
可就在楚舟又要繼續出手之時,那金狐禪師再是身形一轉,又躲到了池嘯峰身後……
如此反覆,他愣是仗著速度比池嘯峰快上一些,逼得池嘯峰不得不當他的擋箭牌。
一連交手十多招,皆是被他如此避了過去。
而這,可把池嘯峰氣得夠嗆,暴怒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哎呀呀,金狐,金狐,你拿我背鍋?」
「池兄,你我這麼多年好友,也見不得我死在這裡吧?幫我擋擋,稍微擋擋就好!」
某一刻,楚舟驟然收拳,雙手抱胸,立在半空不再出手。
而池嘯峰則毫不猶豫的轉身,一劍刺出,劍光宛如貫日長虹,直取金狐禪師的頭顱。
金狐禪師似反應不及,只得將兩隻散發著佛光的大手立在身前。
劍光破空,與佛手碰撞,並沒有洞穿,而是借著劍光的力量,眨眼間就去了更遠的方向。
至於池嘯峰,則一個扭頭,又往相反的方向飛去,周身劍氣層層迭迭,化作莫大推力,去勢極快。
楚舟立在半空,並沒有第一時間追擊,而是眯著眼看了看離去的池嘯峰,才化作一道遁光,追著金狐禪師而去。
數十里外,
雲層中。
原本化作一抹佛光,極速遠去的金狐禪師身形驟然一頓,好似受了莫大的驚嚇,拐了個彎兒,就想往其他地方逃竄。
可翻滾的雲海之中,一頭首尾相連,不知多長多大的碧海蒼龍已是顯出了行跡。
龍爪再次探出,碧藍色的法力震盪,空間仿佛被徹底封鎖。
一股霸道宛如天子君臨的武道真意封鎖四方,欲要將這一片天地徹底封鎖,覆蓋,再碾壓成齏粉。
楚舟的成長都來都是全方位立體的,不僅僅是那所謂神道飛劍,而是每時每刻都有進步。
就這武道手段,若在尋常人,得一點玄妙,就能作為依仗和殺招。
可現在,楚舟連名字都懶得取。
只這一手,看似尋常,實際上,金狐禪師已是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他臉色難看,但這一刻,眼中也有決絕。
只見他雙手合十,眼眸低垂,渾厚的聲音從他嗓子裡吐出,仿佛震盪了天地。
「南無阿彌陀佛!」
雲海翻滾,龍爪之下,一位金色佛陀驟然現身,雙手做拈花狀,對著虛空就是一擊。
「我佛慈悲,拈花一笑!」
佛陀拈花指!
古剎宗絕學,金狐禪師畢生所修的武功,只見半空之中,佛陀拈花一笑,居然就擊潰了楚舟的龍爪。
但這還只是開始,碧海蒼龍在雲海中游弋,龍爪化成千上百,自天上地下而來,裹挾著凌厲如刀般的鋒銳,撕扯天上地下。
而佛陀笑容更甚,背後顯出千百佛掌,往四面八方擊去。
一道道金色手掌和龍爪碰撞,一時間,天穹之上,宛如煙花盛放,異常絢爛多彩。
只是,相比楚舟如淵似海的法力,金狐禪師的罡氣總是不足的。
這般應對,不消片刻就得罡氣耗盡,身死當場。
他自然也是知曉,眼看局勢越發不利,他卻是嘴角帶起了一抹詭異的笑。
「佛魔一體,萬古同悲!」
只見佛光之中,一抹深不可測的黑暗瀰漫,翻卷,只瞬息之間,已然將好端端的一尊佛陀金身,染的半金半黑。
佛陀拈花一笑,原本儘是慈悲之意,可現在看,那笑容中又多了哀傷,苦悶和死寂之感,顯得異常詭異。
金狐禪師除了是古剎宗棄徒,還在玄月教學了那《七情六慾訣》。
但他並沒有像其他玄月門人那般,啥負面情緒都要,搞得罡氣五顏六色的。
他只取了一個『悲』字,還將這部分融入了所學的佛法之中,雙方侵染,才有了這『佛魔一體』的手段。
不算是多麼成熟的武功,但威力絕對不俗。
哪怕只是醞釀,天地間,似乎都有一股難以壓制的悲傷瀰漫。
悲人生苦短,悲四季有冬,悲身不由己,悲艱難困苦……
這一切一切的悲,都能消磨意志,讓人興不起奮勇爭先的意志。
那拈花指中,更有一道道黝黑指勁點出,似有天地同悲之力。
只一擊,碧海蒼龍相都停了遊動,法力結構都似有崩潰之意,顯出了其內,楚舟那足有丈許高的霸體形態。
就這還沒完!
那天穹更高處,雲海翻滾,一道比直的劍光,不知從多高多遠之處襲來。
快若雷霆,宛如長虹貫日,更兼無聲無息,已是洞穿了碧海蒼龍的外部防護,只取楚舟後心處。
這一擊,乃是池嘯峰的殺招,也是《天罡貫日劍法》最厲害之處。
天罡貫日劍,最出名的當是劍光如虹,殺力不俗,可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攻擊距離足夠的遠。
一道蓄力的貫日劍,足以在數里外發動攻擊,更兼速度快,威力大,若是冷不丁的挨那麼一手,武道宗師都難以避過。
而這兩人,顯然是關係匪淺,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戲而已,為的就是現在這必殺一招。
可讓他們失望了!
因為,楚舟只是張了張嘴,就有一道白光宛如游魚般飛出。
這飛劍並沒有和襲來的劍光直接碰撞,而是畫了個圓,就將貫日劍虹給偏轉了出去。
輕輕巧巧,沒半點難度!
而楚舟身上,那霸道真意再是昂揚而起,直接驅散了天地同悲的意境。
不知何時,碧海蒼龍相散去,楚舟已然抬起了拳頭,又是毫不猶豫的一拳砸下!
砸下!
再是砸下!
轟轟轟!
劇烈的碰撞直接清空了這一片雲海,顯出佛陀之身和霸體的直接對撞。
每一拳,都有肉眼可見的空氣扭曲不斷向外擴散。
而每一擊碰撞,佛陀金身都有大面積的擴散和崩塌。
一連十數次交手,佛陀金身徹底潰散,金狐禪師宛如斷線的風箏拋飛了出去。
要不是池嘯峰及時出手接住,說不得就得被直接打死。
可即使如此,他們也不好受。
甚至,池嘯峰看著楚舟,忍不住發出靈魂拷問:「你,你知道我們要聯手坑你?」
「就你們這稀爛的演技,還真以為自己做的多麼完美?!
還有,你就是那池嘯峰是吧?」
天穹之上,楚舟看著再次匯聚的二人,嘴角忍不住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有沒有說過,你這人又蠢又壞,還自以為是啊!!!」
先來一更,後面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