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18:大戰起(二合一)
是日,
清晨。
陰雲密布,天色昏暗,有雷光隱隱,轟鳴不止,伴細雨綿綿,打濕了一方天地。
初春新雨,本該預示著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可這一日,同樣有冷風刺骨,有肅殺寒意,仿佛天地都知道今日有一場大戰,有不知多少人要丟了性命。
安岳城,城南外,山林中。
周武依舊是那身紫袍道衣,身形挺拔,氣勢如山。
他的身後,則有密密麻麻的人手不斷的匯聚。
他們有的身穿黑衣,頭罩遮面;有的披甲持銳,手持盾牌;有的純粹的山賊打扮,氣勢彪悍;還有精裝武夫,趕著各種馬車。
聞香觀的『亂』與『雜』,在這些人的衣著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他們手臂上也都系了一塊紅巾,異常顯眼,除了周武外,幾乎每個人都有。
這就是他們分辨身份的方法,簡單實用。
而在山林外,平整的空地上,則是衣著統一的雲崖劍派弟子,正在有序進場。
他們青衫白巾,手持長劍,抱胸而立,列隊而站。
他們就要整齊太多了,雲崖劍派有清晨舞劍的傳統,這列隊就是常態。
他們選擇這塊空地,也是為了發揮自己的長處。
數以千計的劍客整齊的立在此處,那壓迫感確實不是聞香觀可以比擬的。
而立在這些劍客前頭的,自然是雲崖劍派掌門,雲烈老兒。
他依舊是大紅長袍,光頭長須,看著倒不像是個老人,氣勢更顯拔群。
不同的是,他今天也拿了一把長劍,外表看樸實無華,可透過那古樸的劍鞘,似有紅光透出。
他與周武隔著百丈對視,皆是靜默不語,卻又殺意瀰漫。
他的身邊,圍著的自是整個雲崖劍派權力巔峰的數人,雲崖劍派大長老,內門長老,真傳大弟子,各堂的堂主。
這些人,皆是先天武夫,有赫赫威名,自然不用多說。
真正讓人側目的,還是另一邊,從轎子中走出,聚在一起的一個個老頭子。
他們有的拄著拐杖;有的佝僂著背;有的牙都快掉光了,有的臉上全是老人斑,
但他們都提著劍,左右環顧,姿態各異,唯神色倨傲,不可一世。
事實上,還真沒幾人敢和他們對視,只因為,他們周身涌動的先天真氣,是半點不作假。
而這樣的老人家,雲崖劍派一共請出了六位。
誰都知道此戰之後,這些老人家就算沒有戰死,都得累死,但誰見了這六人,都得慫!
這就是雲崖劍派的底蘊,六位老人家看著要死不活,可這是足足六位先天武夫。
原本,聞香觀聚眾人之力,先天武夫要比雲崖劍派要多上一人。
可現在,一反一正,反而少了五位,還無懼生死。
這些老傢伙出場的時候,甚至引起了聞香觀這邊的躁動。
即使是先天武夫,如神力錘王曹豹,先天供奉鍾離靈慧,虎煞閣左丘同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周武似是能感受到他們的躁動,轉身,平靜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划過,再道:「若是信我,就按計劃來,這一戰,勝利只會屬於我們。」
他的話,似有一種奇異魔力,能讓眾人信服。
而在平息了躁動後,他再次轉身,微微眯眼,頭顱也微微揚起。
他的視野已經從雲崖劍派身上移開,往更遠處眺望,似乎已經跨過了安岳城,直至那雲崖山上,連綿不絕的殿宇宮闕。
無論如何,雲崖劍派,今日就得覆滅。
他周武說的,誰來了都阻止不了!
……
這場『生死擂』,確實和尋常生死擂不太一樣,光是雙方人手入場,就足足耗了一個多時辰。
數以千計的武者,兩位數的先天武夫對峙,光是瀰漫的氣勢,就足以讓這陰沉的天氣,更加陰沉了。
即使是作為公證人的公冶王,都對雲崖劍派和聞香觀拿出的陣容心驚。
雙方,是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眼見後續的人越來越少,他等了片刻,確定不會再有新人加入的時候,嘴裡念念有詞,就有聲音傳入雲烈老兒和周武耳中。
那山林和平地的交界處,公冶王負手而立,靜靜等待。
不過片刻,雲烈老兒和周武已是化作狂風而至,三方與此地碰頭,
公冶王目光微轉,看向雲烈老兒,問:「雲掌門,你們雲崖劍派可曾準備好了?」
「自是好了!」
「周觀主,你這邊呢?」
「一切妥當!」
「既如此,那就簽了吧!」
說著,他揮手一甩,一道捲軸攤開,精妙的真氣操控著捲軸凌空旋轉,讓所有人都看的清楚,那開頭的三個大字——生死狀!
是的,擂台之上,生死有命,誰也不可事後報復。
後面,更是錄上了一連串的名字,皆是此次生死擂的參與者。
雲烈老兒和周武自是知道有這一步,他們也不廢話,伸手一划,指尖鮮血湧出,又是各自凌空書寫。
最後,那血字印在了捲軸上,猩紅又醒目。
公冶王再是揮手一收,捲軸自是再次捲起,又回到他的手中,再是環顧一圈,他問:「你二人,可還有什麼說的?」
「口舌無用!」
「勝者王侯,敗者寇!」
「既如此,你二人且去,只等我一聲令下,此戰開啟!」
「好!」
「我沒問題。」
又是兩道狂風平地而起,周武和雲烈老兒,已是消失在原處,而那儒雅中年則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他周身先天武意升騰,真氣如水銀般傾瀉而出,居然就那麼一步步走上了天穹。
這非是輕功該有的『輕靈縱躍』,而是真就踩在了虛空,一步步升上天穹,直至戰場中央。
他微微低頭,吐氣開聲:「擂台已成,生死狀立,武道爭鋒,不死不休!」
「此擂,自此而始!」
浩浩蕩蕩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只是一聲令下,氣氛陡然緊張了十倍。
可雙方僵持,似乎都有些不知從何時開始,就顯得異常靜謐,又異常緊張。
而這種靜默緊張的氛圍,足足持續了盞茶功夫,似是天上烏雲都覺得無趣,發出滾滾雷聲,轟鳴炸裂。
伴隨著雷聲,是雲烈老兒的怒吼:「放!」
咻咻咻咻咻咻……
一瞬間,箭矢的破空宛如騰起的烏雲,無數道黑影帶著悽厲的破空聲,划過優美的弧線,落入了樹林中。
只見雲崖劍派的弟子往兩旁散開,顯出的居然是一台台精密的連珠弩車。
這些連珠弩車一次性可發射四十九枚箭矢,射程高達二百丈,威力可洞穿金石樹木。
一眼望去,雲崖劍派準備了足足數十架,旁邊還放著輪換用的圓形箭筒。
只一次齊射,就是數千支箭矢騰空而去,雖然準頭有限,但這種密度下,準頭還重要嘛?
當然,要說這等利器的缺點,自然是有的,一是太過笨重,移動不便。
這玩意後坐力太大,還不能放馬車上,非得夯實在地面上,才能使用。
再就是上弦不易,常規情況下都得用牛來拉動,且,不能連續多次使用,否則容易崩斷弓弦。
可也不知雲崖劍派籌謀了多久,居然給這等連弩裝上了一根根橫木,
兩邊前後各站了四人,總計一十六位武者,一聲爆喝,就將這等重達數萬斤的傢伙抬了起來。
又在『嘿呦嘿呦』的聲音中,不斷前進,約摸著往前走了數丈,他們停步,再次鑿下基石。
又整體的更換箭孔,再由四位通脈大武師用盡內力,拉弓上弦,最後再『砰』的一聲射出。
如此反覆,一道道箭雨騰空,且距離越來越遠,宛如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比雨點還要密集。
天空之中,公冶王盤膝而坐,他周身真氣似圓球般循環不息,維持著漂浮的狀態。
這是准宗師的標誌性能力,真氣渾厚到一定程度,自可憑虛御空。
只是,即使是他都被那箭雨嚇了一跳,幾乎是本能的又竄升了一段距離。
這種連珠弩車,哪裡是江湖械鬥該用的東西,分明是兩軍對壘才可用的大殺器。
聞香觀這邊就吃了個悶虧,高手也就罷了,或是揮舞兵器格擋,或是真氣護體,自是無所畏懼。
可通脈之下,即使是練髒武師,但凡是護持不利,都有可能被箭雨射成刺蝟,慘嚎聲不絕於耳。
唯有,周武依舊面色不變,甚至臉上還帶著幾分嘲諷。
他微微抬手,向後揮了揮,似是發了命令。
於是,聞香觀眾人迅速後退,由虎煞閣弟子,披甲持銳,手持盾牌擋在後面,其他人一溜煙的就脫離了箭雨的範疇。
只是,這生死擂的場地雖然極大,極廣,不是尋常擂台可比,但也是有面積限定的。
就雲崖劍派的射擊之法,箭矢的數量之多,他們逃得了一時,躲不了永遠。
可周武,就沒想過逃!
戰場的後方,擂台的邊緣處,突兀的有幾顆樹木折斷,巨石挪開,偽裝的草皮被掀起,顯出一根黝黑的炮管。
更有一顆人頭大小的黑色彈藥被塞入炮管,火把點燃引信。
轟!
一聲巨響,大地猛然一震,推動著炮彈飛了出去。
但這次角度不對,飛的遠了,落在雲崖劍派的後方,砸出了個巨大凹坑,還在地上彈了幾下,直至撞到了城牆上,才停下。
可就這一下,也讓雲崖劍派這邊,好些個人都懵在當場了。
這是火炮!
火炮啊!!!
但這還只是試炮,是調整位置,有專業的觀察手立刻高聲大喊:「炮口往下,調整兩度,校準,校準……」
「齊射,齊射!」
轟轟轟轟轟!
這一次,就已經不是一門火炮了,而是一排二十門火炮齊射了。
而且,炮彈還不僅僅是尋常的實心彈,更有不少開花彈。
落地之後,直接炸開,內里的鐵蒺藜會向四面八方激射,威力著實驚人。
就這還沒完,聞香觀這邊的火炮可不是二十門,一輪齊射後,自是有人清理炮膛,冷卻散熱,再用就需要點時間了。
可後方,又有二十門火炮準備完畢,點火,發射。
再後面,還有二十門火炮已經在做準備了……
高達六十門火炮,用三段式射擊,剛好可以完成一輪循環互補,幾乎可以不做停歇的打出一輪,一輪,又一輪……
雲崖劍派這邊,隊形早就亂了,有些地方,實心彈彈跳而過的地方,沿途碾成血肉之路。
有些地方則是開花彈崩碎,衝擊波下,無數鐵蒺藜四散而開,稍有不勝就成了刺蝟。
那死法,比之箭雨也沒好到哪裡去。
當然,聞香觀這邊也不是毫無應對之法。
比如說有先天劍客,就可以依仗敏銳感知,鎖定炮彈的軌跡,在甩出一道道劍光。
要說效果,自然是有的,犀利的劍氣划過,好多炮彈就直接碎了炸了。
但先天武夫實在是數量太少,且真氣也不是無限的,而火炮連發,是真的沒準備給他們活路。
更何況,聞香觀準備了充足的彈藥,充足到可以將城南外的土地犁上一遍,還能有餘的地步。
這就是周武的準備!
他是沒想到有上生死擂的這一天,但以雲崖劍派為目標,其中最令他頭疼的,自是雲崖山那陡峭無比,易守難攻的山勢。
這火炮就是他的應對手段之一,很早之前他就偷偷購入,以各種方法藏匿在聞香觀內。
直到今日,算是立了大功。
天空中,公冶王又忍不住往上升了升,他看著下方,真想吐槽一句,你們是真特麼會玩!
一邊上連珠弩車,一邊更是直接把火炮都搬出了,這深仇大恨都快寫臉上了。
他其實有想過下去制止,但想想生死擂的種種約定,似乎也沒說不給用火炮。
而且,他覺得任由他們打生打死,也是好的。
下方,雲崖劍派,形勢逆轉,真就只在一瞬,剛剛還志得意滿的雲烈老兒,這會兒都快裂開了。
「師父,師父,不能在這般了,損失太大了。」
一位臉型狹長,眼眸更加狹長的中年人揮舞著手中劍,一道道劍光護住己身,衝到了雲烈老兒面前。
他為雲烈老兒擋了一枚實心彈,強大的衝擊力,讓他又往後退了幾步,道:「想辦法,快想辦法,不能這樣了。」
「想辦法……沖!往前沖!」
雲烈老兒眉目微抬,直接大喊出聲,包含真氣的聲音,即使是在雜亂的戰場,也都清晰傳入所有雲崖劍派弟子的耳中。
「雲崖弟子,衝鋒!衝上去!殺光他們!」
這命令一出,幾乎所有的雲崖弟子就開始往前衝鋒,這似是一種本能,也算是求活。
他們一個個武道加身,快如奔馬,直接就撞入山林之中。
說是山林,其實已經不妥了,因為,入目所及的一切,幾乎都被弩箭摧毀了。
而他們這麼一衝,也是避開了炮彈洗地的效果,終究是最低級的火炮,操作不易,轉向更麻煩。
這一刻,聞香觀弟子也早已整備完畢,他們迎上雲崖劍派的弟子,也毫不示弱的舉起了武器。
叮!
當第一聲金鐵碰撞聲傳開,就有無數次交擊聲出現,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以這一條線開始,無數人湧上,又有無數人抵抗,整個戰場徹底沒了規矩,混戰在了一起。
終究是一群武夫,你指望他們有進有退,行兵法之道,確實是難為他們了。
能做到的極限,就是三兩位好友湊一起,組成個小型戰陣,應對四面八方的敵人。
可就算如此,數以千計的武夫混戰到一起,那也是無與倫比的壯觀場景。
當然,這裡終究是中武世界,可不是沒有高手的。
周武就立在原處,一動未動,他體內真氣宛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在體外形成一頭插翅飛天虎,盤臥在地,
顧盼間,自有王者威儀。
雲崖劍派的弟子從這裡過,都是很自覺的讓開了,即使是那幾個老頭子,也沒人敢招惹他。
直到雙方徹底絞殺在一起後,他終於抬頭,道:「雲掌門,別來無恙啊!」
雲烈老兒則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聞香觀當年的事兒,確實非我等授意,只是吳長老私下所為,和雲崖劍派無關。
所以,你後來出手弄死了他,我也沒有過多糾纏。」
「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周武嘴角掛著笑,可眼中凶光都快流淌出來了:「我是殺了那吳老狗,扒皮抽筋,斷子絕孫,甚至刨墳掘墓,但那又如何?
我師父再也沒法教我學道,我師叔也沒法帶著我逛街,他們都死了,我猶記得他們死前的悽慘。
所以,復仇最是無用,但我卻忍不住也要將你雲崖劍派送入幽冥地府。」
雲烈老兒臉皮抖了抖,只得一聲長嘆:「既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本就沒什麼可說的!」
雲烈終於抽出了手中寶劍,有刺目虹光綻放,恰似一條火龍騰空舞動,扭轉身軀,咆哮不止。
而周武的飛天插翅虎更是瞬間凝如實質,雙翅一震,就已經飛升天空。
又是凌空撲下,虎爪探出,空氣不斷震爆,就已經和那火龍撞到了一起。
卡了,晚了些,今日也就這麼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