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汴梁流血夜(上)

  「嗝……」

  南逸雲丟下手中的雞骨,吃的滿嘴流油,打了個飽嗝。

  他揉著鼓脹的肚子,站起來,將酒罈中剩餘的酒,一口飲盡。

  「啪!」

  酒罈被他隨手丟在地上,碎成八片。

  鮑老三恭敬的候在旁邊。

  南逸雲斜眼看著鮑老三,點評道:「三十好幾,才到三品後期。」

  「丟人不丟人,老子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一品了!」

  鮑老三恭敬道:「爺爺教訓的是。」

  見對方態度始終恭敬,辦事迅速。

  南逸雲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知道我的規矩。」

  「三口痰,老子傳你三招掌法。」

  「看好了,沒記住,老子可不管!」

  鮑老三聽到這番話,精神一震,面露狂喜。

  「謝謝爺爺!」

  南逸雲縱身躍起,左掌高舉,迅速拍下。

  仿佛他面前有一個虛假的敵人。

  鮑老三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南逸雲的動作,緊張的額頭冒汗。

  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

  按照掌法軌跡,南逸雲落下的左掌應當是攻擊敵人頭頂百會穴。

  就在鮑老三這樣以為的時候,只見南逸雲右手甩出,手上不帶任何力道。

  但動作卻迅疾到了極點。

  見到這幕,鮑老三徹底愣住了。

  怎麼這一招……

  有點像甩大逼兜啊?

  就在鮑老三發愣的時候,南逸雲落地,右腳向上踢出,陰狠毒辣。

  看位置是一記狠毒的撩陰腳。

  南逸雲演示完這三招,見鮑老三滿臉迷茫,往地上吐了口痰。

  「呸!」

  「朽木不可雕也。」

  「記住了,非生死關頭,不可使用。」

  說完,南逸雲拎起一壇未開封的酒,大搖大擺的走出碼頭倉庫。

  只留下鮑老三在原地陷入迷茫。

  「最後一招……」

  他下意識踢了踢腳,喃喃道:「也不是掌法啊……」

  南逸雲拎著酒罈,跳到海面上,踏浪走了。

  一名和鮑老三關係很好的幫眾跑進去,悄聲問道:「大哥,剛剛那位什麼來頭?」

  沉思三招的鮑老三回過神來,掃了眼周圍,低聲道:「那位就是咱們幫主的師傅。」

  聽到這話,那名幫眾頓時瞪大眼睛。

  「那位大名鼎鼎的宗師強者,南海怪俠?」

  「不錯,正是他。」

  幫眾激動起來,問道:「老大,那你剛剛和他交手了嗎?」

  據江湖傳聞。

  南海怪俠對敵向來壓制境界,你是幾品,他就壓制到幾品。

  如果你能在同境界打敗他,他就會傳你幾招。

  不過,南海怪俠脾氣古怪,如果你哄得他開心,他也會傳授你幾招。

  據說海鯨幫幫主非常對南海怪俠的胃口,南海怪俠就將自己的成名絕技——驚濤掌法傳授給了瓊龍山。

  瓊龍山苦練多年,憑藉這一套一品掌法,打下了沿海第一大幫的名頭。

  鮑老三搖頭道:「我根基薄弱,習的大路武功,哪裡是南前輩的對手。」

  那名幫眾聞言臉上露出惋惜之色。

  「那真是可惜了。」

  鮑老三沒有說話,他眼中閃爍。

  腦海中回憶著剛剛南逸雲傳他的三招「掌法」。

  ……

  數日後。

  大武王朝首都——汴梁。

  深夜。

  城中燈火通明,夜市繁華。

  百姓往來穿梭其中,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汴梁沒有宵禁,是大武最著名的不夜城。

  街上。

  一名身穿黑色錦衫,衣角繡有金紋的中年人漫步其中。

  他看著汴梁城中的街道、商鋪、景物,眼中不時流露出一抹懷念與追憶。

  自從十八年前,他離開汴梁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如今回到汴梁,趙楷心中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昔日肅王府的位置。

  變成了汴梁最大的酒樓——鴻賓樓。

  一桌子菜少說也要千兩銀子,是朝中達官顯貴們聚會的地方。

  趙楷眼眸凝望鴻賓樓。

  十八年前,奪嫡失敗。

  那一夜。

  肅王府隨著一把烈火,灰飛煙滅。

  若不是親隨玄甲衛捨命護他出城,他已死在汴梁。

  死在了十八年前。

  和他的妻妾、子女一般,葬身烈火中。

  那晚過後,天下沒了肅王。

  多了一個風雨樓的樓主。

  多了一個躲藏在陰影中的鬼魂。

  「十八年了……」

  昔日的肅王,今日的風雨樓樓主趙楷嘆息一聲。

  如今他再次回到汴梁,十八年前的恩怨也該有一個了結。

  趙楷不急不緩的向鴻賓樓走去。

  今夜。

  太子在鴻賓樓宴請賓客。

  趙楷還未走到鴻賓樓,隔著兩條街就被皇城金吾衛攔下。

  一匹毛色雪白,體型強壯的照夜玉獅子馬站在街道上。

  馬鞍上坐著一名身穿金甲的年輕將領。

  他手持一桿銀色盤蟒長槍,眼神冰冷的注視著路過的行人。

  周圍的行人根本不敢靠近,隔著很遠的地方就避開了。

  只有一人,神色平靜的走到了街前。

  金吾將目光落在身穿黑色錦衫,繡金紋的趙楷身上。

  「如今的執金吾,可還是吳家的人?」

  趙楷注視著年輕的金吾將,聲音儒雅溫和的問道。

  端坐馬背上的金吾將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

  他緊盯著趙楷,想不起來對方究竟是誰。

  但他見趙楷面容威嚴,一身氣質與眾不同,仿佛身居高位,下意識答道:「還是吳家。」

  趙楷聽到這個答案,點了點頭,淡淡道:「吳鋒的眼光確實不錯,提前站在了趙協那邊。」

  「大膽!」

  「爾敢直呼陛下姓名!」

  那名吳家的金吾將當場大怒,手中銀色盤蟒長槍刺出。

  這一槍,聲勢迅速,已經有江湖上三品武者的實力。

  趙楷面色平靜,眼神深邃,輕揮衣袖。

  「呼……」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

  吳家金吾將刺出的銀蟒長槍,從槍尖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出冰層。

  一路攀升蔓延,飛快的覆蓋住金吾將的手臂。

  「啊!」

  那名金吾將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一僵。

  面部、頸部、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變成了灰白色。

  他瞳孔中生機斷絕,整個人仿佛被寒冬剝奪了生命。

  就連他身下的照夜玉獅子馬也身體僵硬,皮毛間結出冰霜。

  「轟!」的一聲。

  金吾將和他的馬一同倒在地上。

  與金吾將、玉照夜獅子馬同時倒地的還有周圍的金吾衛。

  他們生機斷絕,皮膚灰白,鬚髮間結有冰霜。

  鎮守這一條街道的所有金吾衛都被趙楷一袖秒殺。

  趙楷輕咳兩聲,閒庭信步的走向鴻賓樓。

  很快,街道上的異變引起了行人們的注意。

  汴樑上空響起煙花火箭。

  附近的金吾衛看到升起的煙花火箭,全部出動,趕往鴻賓樓方向。

  趙楷步子很慢,他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腦海中回憶接連湧現。

  這條街是肅王府的前街,他少年時曾在街上與人踢球。

  隔壁是青石巷,他曾套麻袋,暴揍過禮部尚書家的公子。

  揍他的原因是什麼來著?

  趙楷有些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好像和一個花魁有關。

  年少時生活在汴梁的記憶逐一從腦海深處浮現。

  但所有記憶都被一層模糊的膜裹住。

  只依稀記得,無法回憶清楚。

  過去的一切,都被時間阻隔。

  趙楷步伐緩慢,但速度並不慢。

  十餘步後,他便出現在鴻賓樓前。

  趙楷仰起頭看著掛滿燈籠,四層高的豪華酒樓,忽然說道:「出來吧。」

  在趙楷身後不遠處,一名身穿紫色袍服的老太監,佝僂著身子,從陰影中走出。

  他面容蒼老,眉毛雪白,垂到眼角。

  看不出具體年歲,但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遲暮之氣,氣血衰敗。

  老太監臉色慘白,一隻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咳嗽著。

  咳了許久,老太監臉色才緩和過來,逐漸恢復血色。

  他聲音沙啞道:「咱家隔著老遠,就聞到一股玄冰魔功的血腥味。」

  「肅王爺,你何時與魔教勾結上了?」

  趙楷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老太監,笑了笑,體內響起數道爆響。

  丹田中內力逆行經脈,按照一種奇異的路線,流遍趙楷全身。

  老太監感受到趙楷的氣息,臉色一變:「天魔解體大法?」

  趙楷眼神平靜,輕揮衣袖。

  一股白霧從袖中噴出。

  街道上瞬間就瀰漫起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霧氣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老太監眼神銳利,緊盯白霧,聲音驚懼道:「你入了宗師境?」

  說話時,他不小心吸入一縷寒氣,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老太監強行提氣,身法飄忽,瞬間挪移出去二十餘丈。

  他臉色慘白,劇烈咳嗽,身體抽搐。

  體內的內力更是紊亂,不受控制的左沖右撞。

  數息後,老太監才抑制住紊亂的內力。

  他臉色恢復,止住咳嗽。

  可鴻賓樓前已經沒了趙楷的身影。

  下一瞬,鴻賓樓中響起幾道尖叫聲與喊聲。

  老太監盯著街道上瀰漫的白霧,身子顫抖、哆嗦,眼底深處帶著濃濃的恐懼。

  仿佛那白霧勾起了他最不願回憶起的噩夢。

  他清楚鴻賓樓里在發生什麼。

  但他卻無能為力。

  「咚……」

  一聲輕響。

  鴻賓樓四樓被人丟下來一顆頭顱。

  那是一個年輕人的頭顱。

  他頭上戴著白玉冠,大睜著眼,臉色灰白,皮膚皺縮,脖頸處斷口清晰,鮮血凍結。

  老太監看到那顆被人割下的頭顱,臉色慘白,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