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走在青石板街上，聽著不遠處怡紅院中傳來的鶯鶯燕燕嬉笑聲，聞著空氣中飄來的脂粉香。
他不禁搖了搖頭：「身為天下第一宗師，竟與這污穢紅塵之地緊臨。」
「吭哧……」
老道嘆息一聲，啃了一口手裡的白蘿蔔，繼續沿街步行。
街道盡頭，正是「餘杭育嬰堂」。
「小蓮姐，我晚上想吃魚，好不好？」
不遠處響起一道清澈童真的嗓音。
「不好，你說要跟著宋捕頭練武，我可是聽宋捕頭說了，你這段時間有點懈怠……」
「哪有，我明明很努力的！」
「有多努力？」
「真的很努力，超努力！」
老道尋聲看去。
只見街的另一邊，走著一個身穿黑衣，戴著面紗的女子，她手裡拉著一個女童的手。
倆人向著育嬰堂走去。
老道目光一掃，落到小福粉雕玉琢的小臉上。
他驚疑出聲：「咦！」
「天生正氣，祖輩餘蔭，運道天下罕有？」
聽到這話，小蓮拉著小福的手，腳步一頓。
「可惜可惜……」
老道又定睛看了一眼，搖頭道：「性子太過剛強，過剛易折。」
「以後多有磨難。」
「若是入我道門，方有一線生機。」
「吭哧……」
老道啃了一口白蘿蔔，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
他跟在小蓮身後不遠處，也向育嬰堂走去。
小蓮秀眉微皺，另一隻手的袖子裡滑出一個金黃的圓筒，留心老道。
「小蓮姐姐，那個老道長是不是也要去咱們家啊？」小福悄悄瞅了老道一眼，小聲說道。
「噤聲，不用管他。」
小蓮神色如常，拉著小福踏進育嬰堂。
剛一進院裡，就聽到小十的喊聲。
「小福快來，十哥我給你帶了糖葫蘆。」
小福眼睛一亮，掙脫開小蓮的手，飛快向小十跑去，嬌聲嬌氣道：「來啦來啦，我來啦。」
小蓮停在院門口，回頭看去，左手緊握孔雀翎。
「不知道長跟來有何事？」小蓮平靜的問道。
「吭哧……」
老道又啃了一口白蘿蔔，瞥了眼小蓮左手的天下第一暗器，含混不清道：「我找你家主事的。」
說著，老道邁步進入育嬰堂。
院子裡跑著幾個孩子。
小十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在一枚一枚的跟其他孩子分享。
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
見到老道，小十頓時驚叫起來：「又是你這個騙子。」
「你怎麼還追到我家裡來了？」
「小蓮姐姐，就是他剛剛想騙我糖葫蘆。」
小十指著老道，無比氣憤的說道。
老道臉色一黑，啃了一口白蘿蔔：「小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你這麼說，小心沾老道的因果。」
「明明是你欠了貧道的卦金，我還沒找你的事呢……」
小蓮眉頭微皺，剛要開口。
陳燁從廳堂中走出，一身白衣，長身而立。
他看向老道，平靜道：「可是慧真道長？」
老道也看向陳燁，渾濁的鬥雞眼裡閃過一抹精光。
「然也。」
「吭哧……」
他又咬了一口白蘿蔔，啃的汁水四溢，吃得非常香。
「咕嚕……」
院裡的孩子中，不知是誰咽了口唾沫。
「道長進來說吧，小蓮奉茶。」
陳燁讓身，示意讓老道進入廳堂說話。
老道點了點頭，大搖大擺的向廳堂走去。
小蓮眉頭舒展，緩步前往廚房取熱水。
老道進入廳堂，陳燁順手將廳堂的門關上。
院裡。
小十目光如電，掃過圍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問道：「剛剛是誰咽口水了？」
「一根白蘿蔔而已，至於這麼饞嗎？」
「不是我……」
「十哥，也不是我……」
……
廳堂內。
武當掌門，慧真道長毫不客氣的走到主位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他右腿放到左膝上，翹著二郎腿，啃了一口白蘿蔔說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宗師，『帝君』東華？」
陳燁神色平靜，坐到主位上，淡笑道：「慧真道長既然能找上門來。」
「何必再問在下的身份。」
慧真道長點了點頭：「說的在理。」
「讓老道看看你的面相。」
說著，慧真一邊啃蘿蔔，一邊身子靠近陳燁，瞪著鬥雞眼打量起陳燁。
陳燁也看向慧真紅潤的臉，渾濁的鬥雞眼，灰白的頭髮。
這就是武當掌門？
陳燁也是第一次見到慧真，對方跟自己印象里仙風道骨的模樣相差甚遠。
看上去有些邋遢。
不像道門高人，若要硬說的話，更像是江湖騙子。
看了半晌。
陳燁注意到慧真道長臉色一僵，移開了目光。
「道長可是看出了什麼？」陳燁笑問。
慧真沉默了一下，咂咂嘴，嘴裡有些發乾。
他又咬了一口白蘿蔔。
一根白蘿蔔已經被他啃到根部，只剩滿是泥沙的青色蘿蔔梗和一點蘿蔔肉。
「看出什麼？」
「呵呵……」
「這個不能說。」
「要是說了，會泄露天機，你我都是宗師，對天道自然有所感悟。」
「老道只能說你不一般。」
「不是凡人！」慧真道長目光炯炯的說道。
陳燁笑了。
從慧真一踏入育嬰堂周圍的街上，陳燁就感覺到了他。
兩人修的同為道門內功心法，體內都有先天之炁。
再加上慧真也沒遮擋體內氣息，陳燁一下子便發現了對方。
道門宗師上門，不知所為何事。
思索間。
廳堂的門被輕輕推開。
小蓮手裡提著一壺熱茶，拿著兩個茶杯，走了進來。
她把茶壺、茶杯放到桌上，給陳燁和慧真道長倒上茶，然後腳步輕緩的退出了廳堂。
一股淡淡的茶香瀰漫在室內，沁人心脾。
慧真嗅到這茶香，把手裡的蘿蔔根放到桌上，咽了咽口水。
「不知慧真道長來，所為何事？」陳燁問道。
慧真把嘴裡的蘿蔔渣咽下，聲音中多了抹嚴肅：「老道來這裡，只為三件事。」
說著，他從椅子上站起，對陳燁冷冷喝道：「第一件事。」
「帝君乃仙神之名……」
「凡人怎敢僭越！」
一身破衣爛衫的老道鬚髮皆張，滿眼怒色，極具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