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還有吃食嗎？」
陳燁邁進客棧，聲音平緩的問道。
店小二瞅了一眼陳燁和後面的大明。
吃食客棧肯定有。
但這麼晚了……
廚子早已睡下。
要是沒錢，那就只能等明天了。
店小二剛要開口，只見客棧掌柜披著外套從內堂里走出。
「吃食還有。」
「不過廚子睡下了，後廚還有些羊肉。」
「兩位客官要是不急，可以現做。」
客棧掌柜不緊不慢的說道。
他在邊境混了半生，一雙眼睛很是毒辣。
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身份高低貴賤。
他剛剛掃了陳燁一眼，就知道此人絕對不凡。
身上散發的氣勢都與常人不同。
陳燁輕輕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屈指一彈。
銀票凌空一抖，便直直的撞向客棧老闆。
客棧老闆面不改色，手一晃，便接住了銀票。
客棧掌柜眼中閃動精光。
果然，這位客官不簡單。
陳燁扭過頭看向大明，淡笑道：「想吃什麼？」
大明跟在陳燁後面，情緒還沒從剛剛的風馳電掣中回過神來。
他仔細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想吃餛飩。」
陳燁點點頭，對客棧老闆說道：「三十碗餛飩，再來些別的菜，要最好的，你看著來。」
「另外，門口的馬照顧好。」
說完，陳燁帶著大明走向大堂，找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下。
客棧掌柜辨認了一下銀票的真偽，心滿意足的把銀票收入懷中。
他瞪了一眼店小二：「去把廚子叫起來。」
「讓他做飯。」
說完，客棧掌柜披著外套重新向內堂走去。
他要回去繼續睡覺了。
店小二偷偷白了客棧掌柜一眼。
他也有些不情不願的向廚子睡覺的地方走去。
「老李，起來做飯了！」
「啊？」
「這他媽天還黑著呢，你就叫我起來做飯？」
「你他媽是腦袋塞屁股里，眼睛被屎糊住了嗎？」
後廚傳來一道渾厚、憤怒的嗓音。
……
陳燁和大明兩人坐在客棧大堂里。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端來兩盞油燈擺到桌上。
昏黃的光線射出，照亮了客棧大堂。
大明坐在長凳上，凝視著跳動的燈芯，微微失神。
陳燁伸手在大明眼前，晃了兩下。
「別看了，再把眼睛看壞了。」
大明抬起頭，憨憨一笑。
他憨厚老實的表情里夾雜著一絲黯然。
「心裡不好受？」
「跟爹說說。」
陳燁聲音輕緩的說道。
大明搖了搖頭：「爹，我……我沒事。」
「就是，有些難過。」
大明注視著被擦得油亮，反射燈光的桌面。
秀秀死後，一直是熊山在開導他。
後面去汴梁那一路，都是熊山護在大明身邊。
汴梁，那地方可是大武的中心地帶。
熊山身為大遼最受寵的六王子，身份敏感。
竟然敢去汴梁。
還激活了埋在汴梁的暗子，只為了幫助大明。
回想起這些事，大明心裡五味雜陳。
對熊山，大明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但……
以後兩人說不定再無相見之日。
大明忍不住輕嘆一聲。
這次，熊山放走自己。
一定會被耶律洪涅懲罰。
想到這些，大明心裡就很難受。
他感覺自己害了大哥。
陳燁坐在大明對面，藉助油燈的光亮，將他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
陳燁了解大明，知道他在為什麼而神傷。
「熊山待你確實不錯。」
「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見面。」
「人生就是這樣，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他們中的一些人會與你意氣相投、情投意合。」
「你們或許會一起走上一段路。」
「但，待你們到達各自的目的地後，就會分道揚鑣。」
「最後留下的不過是一段記憶、一段情感。」
陳燁一邊說，一邊注視桌上的油燈。
散發著黃色光亮的燈芯隨風輕輕舞動，仿佛具有生命。
說出這番話後，陳燁的心也莫名的惆悵起來。
有些事，他不敢往長遠想。
大明聽著陳燁的開導，微微低頭。
經歷了秀秀的死，大明的心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脆弱。
「客官，您要的餛飩！」
店小二突然從內堂走出，出聲喊道。
他手裡托著木盤，裡面放著四碗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餛飩。
「後面的還在煮，別的菜餚馬上就上。」
「還請您稍等。」
店小二把四碗餛飩送上桌，快步往後廚趕。
陳燁從筷子簍里抽出兩雙筷子，遞給大明：「吃吧。」
「別想那麼多。」
大明點了點頭，接過筷子，也不嫌燙，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餛飩來。
「爹，這餛飩……」
大明剛吃了一口便表情微變。
「怎麼了？」
陳燁也夾起一枚餛飩，一口咬下，一股淡淡的羊膻味從餛飩中傳出。
「羊肉餡的，吃吧。」
陳燁淡淡一笑。
大明還從未吃過羊肉餡的餛飩。
「嗯！」
大明用力點了點頭，不再去想別的事情，專心吃起餛飩來。
時間不長。
很快，大明便席捲了二十八碗餛飩和幾碟別的精緻小菜。
他將桌上送上來的飯菜一掃而光。
看的出來，他是真餓了。
陳燁只吃了兩碗餛飩便吃飽了。
他看著大明吃完飯，淡笑道：「吃飽了？」
「嗯。」大明抹了抹嘴角。
「那就睡吧，好好休息一下。」
陳燁起身說道。
大明也跟著站起身，他忽然愣了一下，想起一件事。
「爹，我得幫一個人帶話。」
大明臉上多了抹認真道。
他答應了張勇，要把話帶到。
「哦？」
「怎麼回事？」
大明將自己被救出的事情經過告訴給了陳燁。
「那就去一趟田家軍駐地吧。」
「離這裡也不遠。」
陳燁一臉平靜。
「謝謝爹。」大明憨憨一笑。
他剛剛體驗過陳燁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知道有陳燁的幫忙，他這句話一定能很容易的帶到。
陳燁輕拍大明的肩膀，拉住了他的手臂。
一步邁出。
客棧中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剛從內堂走出來的店小二直接看傻了。
在陳燁身影消失的同時，室內響起了一句話。
「一間上房。」
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看向無人的客棧大堂，咽了口口水，背後一陣發寒。
「奶奶的，今天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