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走出藏經閣。
蔚藍的天空已經被夕陽染紅了一半。
「咚咚咚……」
寺中某處角落傳來幾聲悠揚的鐘響。
空氣里逐漸瀰漫起齋飯的香味。
時值黃昏，正是少林寺僧人們吃飯的時候。
陳燁站在藏經閣前，扭頭看向悄無聲息，突然出現在身旁的老僧。
「陳施主……」
「可是要下山了？」
老僧聲音含混，年歲很大，嘴裡的牙已經掉得不剩幾顆。
他是少林方丈天寶大師的師侄，法號真隱。
今年已經八十六歲了。
陳燁在寺中住了二十多天，知道如今少林寺從上到下，輩份依次是：天、真、玄、清、虛。
真字輩的和尚已經死的沒幾個。
面前這個老僧就是少林寺僅剩的幾人之一。
陳燁雙手合十，對真隱和尚行了一禮。
他在藏經閣這些天，每次遇到問題。
詢問真隱，真隱都會如實相告。
也算節省了陳燁一部分時間。
「這幾日多謝真隱大師了。」陳燁說道。
真隱和尚搖了搖頭，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方丈有令，讓老僧配合陳施主。」
「老僧既然看管少林藏經閣，這也算是分內之事。」
陳燁輕輕點頭。
真隱實力不低，年輕時少說也有一品實力。
如今年老體衰，氣血下滑，實力算是弱一品。
雖說是弱一品，但也足以打退其他想要盜取少林典籍的惡徒。
「陳施主用了齋飯再走吧……」
真隱聲音含混的說道。
陳燁笑著搖了搖頭：「不了，多謝真隱大師的好意。」
見陳燁不打算用餐，真隱輕輕點頭。
「告辭！」
陳燁略一拱手，瀟灑轉身。
腳下邁步，縮地成寸。
一步邁出便消失了蹤影。
真隱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息過後，老僧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藏經閣前。
陳燁幾次邁步便出現在少林寺山門前。
「咦？」
陳燁停住腳步，眼中閃過一抹訝色。
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他。
「沙沙……」
「沙沙……」
少林寺山門前的空地上，站著一名身穿灰色僧袍，身材高大魁梧的僧人。
他手裡拿著一根掃把，正在掃著山門前的浮土。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僧人緩緩回過頭。
「阿彌陀佛……」
「東施主。」
清念和尚向陳燁行了一禮。
陳燁掃了他一眼。
發現清念和尚兩頰下陷，面容有些憔悴。
看人的目光中再也不復當初的怒意。
短短二十多天，清念和尚瘦了一大圈。
陳燁對他點了點頭，腳步邁開。
縮地成寸。
一襲白衣化做一道影子，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山門前。
清念和尚停下掃地的動作，怔怔的望著陳燁離去的方向。
他腦海中回想起二十日前，他跪在戒律堂外，戒律堂首座對他說過的話。
「清念，你可知錯？」
「弟子知錯。」
「錯在何處？」
「弟子深陷嗔念，卻不自知。」
「非也。」
「清念，你師父玄通在時，對你管教不嚴，只傳武藝，不傳佛理，這才使你大犯嗔念。」
「這是你師父種下的因。」
「才有了你今日的果。」
「你若真有悔改之心，去山門前，灑掃門庭，一切重新來過吧……」
「弟子……多謝師叔教誨……」
清念站在山門前，右手邊的夕陽斜照在他灰色的僧衣上。
將他的身影拉得狹長，映在地上。
清念看著陳燁離去的方向，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嘴裡輕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誦完佛號，清念繼續灑掃門庭。
此時他目光平靜，心緒安寧。
清念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剛來少林寺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個小沙彌，也如同現在這般，迎著夕陽，灑掃門庭。
夕陽下。
空曠的山門前，清念動作輕緩的揮動掃把。
「沙沙……」
「沙沙……」
一層層浮土被掃把帶動，隨風飄向遠方。
……
臨安府，餘杭縣外。
「吱呀吱呀……」
一輛木板驢車速度緩慢的行駛在官道上。
牙口剛滿三年的驢子垂著腦袋，慢悠悠的向餘杭縣南城門方向走去。
板車上除了趕車的老車夫，還坐著一名身穿灰衣，鬚髮皆白的老人。
老人坐在驢車上，眺望不遠處青灰色的城牆。
「客官，前面就是餘杭了……」
趕車的老車夫開口說道。
百花老人點了點頭，目光幽邃。
離開安徽後，他一路走走停停。
花了九天時間，終於快要到達餘杭。
不知花汐月這孩子在餘杭什麼地方。
百花老人目露思索。
江湖如此紛亂，他不放心花汐月一人在外闖蕩。
人心險惡，不是說說而已。
一品巔峰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很快。
走了大概一刻鐘時間。
驢子拉著百花老人來到餘杭南城門。
「客官，小老兒就不進城了。」
「進城的費用小老兒付不起……」
趕車的老車夫轉過頭，看向百花老人，小心翼翼的說道。
百花老人沒有說話。
他從懷中掏出一小塊碎銀子，兩指輕捏。
銀子頓時分為兩半。
他隨手一彈，兩塊碎銀子分別落在老車夫與守城士兵的手裡。
「送我進城。」
百花老人聲音略有嘶啞的說道。
老車夫盯著手裡的小碎銀，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這銀子雖小，價值卻遠超本次的車費。
「多謝客官！」
趕車的老車夫喜出望外。
手裡突然多出一塊碎銀子的守城士兵則是臉色微變。
這一手可不是尋常人能使出來的。
是武者！
而且是武者中的高手。
士兵也不敢搜查百花老人，直接揮手放行。
老車夫用手中長鞭抽打在驢子身上，驢子邁動腳步，向城門內走去。
「咯吱咯吱……」
木輪子在青石板街上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百花老人坐在驢車上，看向四周，目光在周圍男人身上掃過。
他了解花汐月。
花汐月出門在外一定都是女扮男裝。
與此同時。
育嬰堂。
堂里的孩子圍坐在飯桌周圍，靜靜的等待著開飯。
忽然。
「啪！」的一聲脆響。
丫鬟、孩子們紛紛扭頭，看向聲音源處。
只見。
正在幫孩子們盛飯的花汐月，手裡的瓷碗碎成了兩半。
花汐月怔怔的盯著手中碎成兩半的瓷碗。
她剛剛不小心把瓷碗按碎了。
看著碎裂的瓷碗。
不知為何。
花汐月心裡有些莫名的驚慌。
就好像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