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玄通牽著小和尚的手，步伐緩慢，走在餘杭縣青石板街上。
「虛性，為師跑了兩條街，才化到這個饅頭。」
「來之不易，快些吃吧。」
「那家的飯菜雖然可口，但不利你的修行。」
老僧嗓音嘶啞，諄諄教誨著。
「世間一切皆虛妄。」
「美酒佳肴、財寶美人……」
「你要記住，這些皆是虛妄。」
小和尚右手拿著冰冷的雜麵饅頭，小口小口的吃著。
他似懂非懂，沉默不語。
「為師這條路，很苦。」
「但它是通往世間巔峰的捷徑！」
玄通眼眸中流露出深邃。
「到那時，宗師，只是開始。」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見到那抹真實。」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僧身畔颳起一道微風。
吹得他僧袍獵獵。
老僧身上多了抹寧靜的氣質。
一老一小，兩個和尚走在青石板路上。
兩人的背影遠遠看去，莫名有些孤寂。
小和尚虛性默默的啃著饅頭，目光有些呆板的望著長街。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玄通牽著小和尚，兩人走出餘杭縣，來到城南。
老僧沿著林道，向城南河畔走去。
沿河而行，他目光落在清澈的河水中，仿佛是在尋找什麼。
走了片刻，玄通眼眸微眯，停住步伐。
他輕嘆一聲：「果然在此。」
站在玄通的位置，看向河底。
陽光照射，隱約間能看到一抹金色。
那抹金色在水下閃動。
玄通此次離開苦禪寺，是為了兩件事。
「神機門的神算當真了得。」
老僧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佩服。
他離寺前，專門去了一趟神機門，占了兩件事。
一件是何處尋找衣缽傳人。
另一件便是降魔杵的下落。
雖說佛門也有占卜的妙法，但玄通不會。
他沉浸武道一生，精力全都花在了少林絕技上。
若不是那日參悟佛經有感，引動武道修為、心境發生變化，玄通也不會離開少林。
一飲一啄，世間一切皆有定數。
將降魔杵送回少林，也算了卻塵世因果。
玄通鬆開牽著小和尚的手。
他站在河畔，臨河而立。
一陣微風拂過。
老僧身上的破舊僧袍緩緩鼓起。
他輕呼出一口氣，低喃道：「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訟出。
一股莫名的感覺從老僧身上傳出。
他面容威嚴，身上氣質深邃而莊嚴，仿佛融合了天地間的寧靜與慈悲。
一種超越世俗的寧靜從玄通身上生出。
小和尚虛性站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眼眶還有些微紅。
他雙手捧著冰冷的饅頭，細嚼慢咽的吃著。
「呼……」
一道微風拂過。
玄通微睜雙目，他對著河面劈出一掌，動作輕柔。
這一招是少林般若掌中的「清風拂柳」。
這一掌很普通，普通到了極致。
但是，就是這樣普通的一掌，卻將河水攔腰斬斷。
原本奔流不息，流淌不止的河流從中斷開，露出了河底。
泥濘，長滿濕滑綠藻的河底暴露在陽光下。
一些沒來得及遊走的魚蝦在河底濕泥上蹦跳。
在河底中央，斜插著一桿被綠藻裹住的長棍狀物。
陽光落下，照在長棍狀物上，隱隱閃動金光。
玄通打出這一掌，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
他趕忙雙腳蹬地，飄起身子，落進河底。
玄通伸出左臂，提起被綠藻包裹的降魔杵。
降魔杵被人提起，小缸大小的杵頭上傳來幾道清脆動聽的撞擊聲。
金環交相撞擊，仿佛發出喜悅的輕吟。
玄通臉上多了抹淡笑與傷感。
他執掌達摩院的時候，降魔杵曾是他的兵器。
後來，若不是他將自己一時的感悟告訴給了弟子清圓。
清圓也不會盜走降魔杵，叛出少林，做下那些錯事。
世間因果，環環相扣。
玄通臉上多了抹落寞。
他手提降魔杵，內力激盪，從河底躍上岸。
在他雙腳穩穩落在岸上的瞬間，身後河流恢復。
繼續流淌。
小和尚虛性站在一旁，眨巴著眼睛，表情呆板。
玄通臉色有些蒼白。
他現在還不算真正的宗師境。
心中那一關他只過了一半。
勉強算得上是半步宗師。
玄通深吸一口氣，念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走吧……」
「虛性。」
小和尚咽下嘴中的饅頭，抬起頭，拉住玄通的衣角。
兩人緩步向林中走去。
……
汴梁。
天空昏暗，鉛雲厚重。
風聲、雨聲不絕。
大雨傾盆而下，落在泥濘的官道上。
一行數十人奔走在官道上。
孫勝和瓊傲海兩人身子虛弱，都被玉葉堂的殺手背著。
小蓮跟在身側，回手遞給孫勝一個斗笠。
孫勝隨手將斗笠遞給旁邊的瓊傲海。
他淋了半天的雨，渾身上下已經濕透。
現在戴不戴斗笠都一樣。
瓊傲海搖搖頭，也沒有戴。
兄弟二人互相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
小蓮沒好氣的瞥了兩人一眼，不再管他們。
孫勝回頭看向大明手中的麒麟斧，眼神熾熱。
「大明哥，你這斧子哪來的？」
大明聞言，他撓了撓頭，憨笑一聲。
「爹給我的。」
聽到這話，孫勝頓時酸了。
「啊？」
「義父還有這好東西？」
孫勝著實羨慕了。
瓊傲海看向小蓮，他聲音恭敬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此間事了，在下定會報答姑娘的恩情。」
聽到瓊傲海向小蓮搭話，孫勝心頭一跳。
他趕忙回過頭，轉移話題：「小蓮姐，你怎麼一招就把那個金環刀雷正陽殺了？」
「你用的是什麼暗器？」
小蓮沒有理會瓊傲海，她掃了眼孫勝，聲音不冷不熱道：「孔雀翎。」
說著，小蓮補充了一句：「院長給的。」
「啊？」
孫勝聽到這話，當場就麻了。
他看看大明，又看看小蓮。
蒼白俊朗的臉上滿是酸意。
「哎……」孫勝嘆息一聲：「看來還是我對義父的孝敬不夠啊。」
「早知道把那姓汐的帶回去，給義父當暖床丫鬟了。」
孫勝小聲低語。
小蓮無聲的看了他一眼。
孫勝皮膚發寒，心頭湧起莫大的危機感。
他趕忙對小蓮一臉賠笑：「小……姐，我開玩笑的。」
小蓮俏臉微紅，她瞪了眼孫勝，不再多言。
這時。
官道前方。
閃過一道白衫身影。
陳燁縮地成寸，停在眾人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