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未免死得太冤

  「什麼?」鍾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擺出一副震驚的表情,「這怎麼成?」

  「你的孩子,你自己去照顧!」

  只聽「鍾文二號」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從小就沒了爹娘,可不能讓這個小娃娃也跟我一般受苦!」

  「可、可是。」鍾文結結巴巴道,「以我現在的力量,也回不到身體裡去啊?」

  「不過是靈魂有些虛弱罷了。」

  「鍾文二號」十分豪氣地大手一揮,擲地有聲道,「我來幫你!」

  說罷,不等鍾文回答,他突然抬起右臂,一掌拍了過去。

  此時的鐘文虛弱無比,哪裡躲得過去,被他輕而易舉地擊中胸口。

  臥槽!

  這小子莫不是想讓我魂飛魄散?

  他面色大變,還以為「鍾文二號」突然改了主意,打算對自己痛下殺手。

  然而下一刻,一股磅礴的氣息從「鍾文二號」的掌心傳了過來,沿著鍾文的胸膛湧入體內,溫和淳厚,綿綿不絕。

  他只覺暖洋洋的無比舒適,如同沐浴在春日的陽光里,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勃勃生氣,虛弱的感覺一掃而空,力量如同噴泉般源源不斷地自體內湧現出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強大。

  好小子,有點東西啊!

  他吃驚地看了「鍾文二號」一眼,感覺從前還真是小瞧了對方。

  「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只要你肯醒來,我林芝韻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你怎麼這樣傻?這是我的天劫,要死也應該是……」

  隨著力量的增強,鍾文耳旁隱約傳來一道道熟悉的嗓音。

  一個女人的哭喊聲。

  女人的嗓音嬌柔悅耳,其間卻充斥著哀痛和絕望,令人聽了忍不住悲從中來。

  「宮主姐姐?」

  鍾文瞬間辨認出了這個嗓音的身份,「她怎麼了?」

  「她、她以為你死了。」

  「鍾文二號」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

  「我不是還留了一口氣麼?」鍾文不解道。

  「這個……我本想占據了身體之後,就一個人遠走高飛,逍遙自在。」

  「鍾文二號」眼神遊移,支支吾吾道,「所以就讓身體停止了呼吸,陷入到假死狀態,好教她們以為你已經死了。」

  鍾文登時無語,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姑姑怎麼辦?」

  「是啊,剛才有些興奮,一時衝動就這麼幹了。」

  「鍾文二號」尷尬地撓了撓頭,「如今想來,似乎不太可行。」

  「你、你還真是……」鍾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好了好了,莫要廢話了。」

  「鍾文二號」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有氣無力地催促道,「我已經把靈魂能量都灌輸給你,快走快走,她還在等你呢!」

  鍾文這才注意到,「鍾文二號」一臉疲憊,表情甚是憔悴。

  「你不要緊吧?」他心中一動,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我、我要睡一會。」

  「鍾文二號」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就要摔倒,「暫時不出去了,接、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你就要靠自己了……」

  說著說著,他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臥倒在地,竟然當著鍾文的面陷入到沉睡之中。

  我是不是個卑鄙的人?

  望著雙目緊閉,呼吸平穩的二號,鍾文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濃濃的愧疚之意。

  自從來到了數萬年之後的這個時代,為了適應殘酷的修煉界,他的行事風格也在不斷變化著。

  出生於沒有戰爭的法治年代,他何曾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將上萬人如同牲畜般隨意屠戮。

  曾經相信忠貞愛情的他,又何曾想過在這陌生的時代,自己竟然會不斷地勾搭上一個又一個的紅顏知己,甚至會在同一個夜晚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而就在剛才,為了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他更是毫不猶豫地利用了一個天真少年的單純與善良。

  人性,終究還是自私的麼?

  或許沈巍說得並沒有錯,每一個人追求力量,都是為了能夠不受約束,為所欲為。

  我和他的差別,不過是多了一條底線罷了。

  這一路走來,我變得越來越強大,卻也放棄了一條又一條的原則。

  若是有一天,我變得天下無敵,世間再也無人能治。

  心中的那條底線,還會不會繼續存在?

  我會不會沉溺於自己的欲望,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望著「鍾文二號」平靜的睡臉,他的表情漸漸凝重,整個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

  「他……死了?」

  在雷霆轟擊下狼藉一片的島嶼上,黎冰注視著鍾文如同死灰一般的面容,一字一句,艱難地問道。

  她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期許,似乎在等待林芝韻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對、對不起。」林芝韻緩緩抬起頭來,絕美的臉蛋梨花帶雨,淒婉哀絕,令人心碎,「他、他為了保護我……」

  「是麼?」黎冰的臉蛋愈發蒼白,嘴裡忽然有些發苦,用木訥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他這樣的人,也會死麼?」

  「對不起!」

  似乎感受到了黎冰的傷痛,林芝韻情緒再度崩潰,伏在鍾文的胸膛上啜泣不停,「都是因為我!」

  「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黎冰挪動玉足,緩緩來到兩人身旁蹲坐下來,伸出白玉般的右手,輕輕撫摸著鍾文那已經沒有表情的臉頰,「他並不屬於我。」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十分小心,就仿佛眼前的少年是一件精緻而脆弱的瓷器,一個不慎就會碎裂開來。

  「當初他還只是個小小天輪,就敢對我動手動腳。」

  「聽說他曾經上過戰場,毀過皇宮,闖過聖地,甚至在普通靈尊境界,就敢挑戰聖人,算得上膽大包天。」

  「就是這麼個喜歡亂來的小傢伙,卻不止一次拯救了我。」

  黎冰輕聲呢喃,娓娓道來,不緊不慢地回憶著與鍾文相識後的點點滴滴,語調平和,淚水卻化作兩條小溪,自眼角汩汩而下,一發而不可收拾,「說起來,他和我相聚得並不多,卻不知何時,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待我極好,可惜我卻並不是他最愛的女人。」

  「為你而死,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美麗的結局呢?」

  黎冰的話語,如同一道晴天霹靂,驚得林芝韻猛然抬頭:「你、你說什麼?」

  「他對你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黎冰淡淡地說道,「莫非你不知道麼?」

  「這、這怎麼可以!」林芝韻芳心大亂,語無倫次道,「他和無霜師妹還有婷婷她們……我、我並沒有……」

  「你若不喜歡他,倒也罷了。」黎冰直視著她的眼睛,聲音里忽然帶上了一絲寒意,「可若連他的心意都不明白,鍾文未免死得太冤。」

  「你說得沒錯。」林芝韻嬌軀一顫,忽然垂下螓首,仿佛渾身力氣被抽空了一般,弱弱地答道,「或許在內心深處,我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那麼你呢?」黎冰追問道,「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在你心中,他到底算什麼?」

  「我、我不知道。」林芝韻心亂如麻,答非所問,「沒有他,師父傳下來的清風山,已經被人奪走。」

  「沒有他,我和靈兒可能都會被迫嫁入蕭家。」

  「沒有他,我非但救不回柒柒,還極有可能喪命在天劍山莊。」

  「他為我做的,實在太多,沒有他,就不可能有如今的飄花宮。」

  「可我卻總是不自覺地迴避他,無視他的心意。」

  「我總是告誡自己,他是師妹的男人,是徒弟的男人,不可太過親近。」林芝韻的聲音再次哽咽,「其實那段時間他總是喜歡跑到我房間裡來翻譯古籍,這點小心思,又有誰會看不明白?」

  「如今想來,我既然明白他的心思,若當真不願親近他,便該嚴辭拒絕了才是。」林芝韻潸然垂淚道,「正是這般曖昧不決,才會害了他的性命。」

  望著傷心到了極點,幾乎就要昏厥過去的林芝韻,黎冰的眼神忽然柔和了幾分。

  要說她對林芝韻毫無芥蒂,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望著這個情緒已經徹底崩潰的女人,她卻無論如何說不出斥責的言語來。

  罷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你為他哭得這般傷心。」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心中的哀傷和痛苦,卻不知該向誰人傾訴,「想來他在九泉之下,也該滿足了。」

  「事後明白,又有什麼意義?」林芝韻搖了搖頭,使勁伸手擦了擦眼淚,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只希望他能夠活過來,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便是要我做牛做馬,也無怨無悔!」

  「做牛做馬倒也不必了,做個老婆行不行?」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