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這兩個傢伙,不對付!

  就在天樞出手的那一刻,鍾文知道,對方的情況已經被自己摸索了個八九不離十。

  然而,猜對了真相,他卻並不覺得有多高興。

  天賦,是比特殊體質更為稀有,更為珍貴的資質,幾乎可以說是通往修煉巔峰的快車道。

  天賦與肉身並無關聯,而是一種獨特的才能,一種存在於心間的意境,一種類似於天地之道的奇妙法則。

  擁有天賦的修煉者,一旦將之激活,非但能立即領悟一種最為頂尖的天地法則,還不會影響日後對於自身大道的感悟。

  譬如柳柒柒在與劍絕交手的過程中激活了「天生劍心」,劍術造詣瞬間暴漲,隨後又在天劍山莊的秘境之中,成功感悟了「絕情劍道」,兩者之間並不衝突,而是相輔相成,如虎添翼。

  尋常入道靈尊若是與柳柒柒交手,需要同時面對她的自身大道和劍道法則,結局自然是可想而知。

  來到這個世界已有數月,除了柳柒柒和眼前的天樞,鍾文還真沒遇見過第三個擁有特殊修煉天賦之人。

  這也正是劍以城堂堂聖地大長老,在聽說了柳柒柒的「天生劍心」之後,會不顧身份將她搶回「天劍山莊」,死皮賴臉想要收其為徒的原因。

  先天劍魂,正是一種不輸於「天生劍心」的頂級劍道天賦。

  鍾文曾經在一本上古典籍中讀到過對於「先天劍魂」的描述,簡單概括起來,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

  沒有「先天劍魂」斬不破的防禦!

  對於吸收過地龍心血,又身負「靈紋煉體訣」,肉身強悍得如同萬年王八殼的鐘文而言,「先天劍魂」正是天敵一般的存在。

  而天樞那可以對敵人傷口進行標記的古怪大道,又能夠輕鬆繞開「鍾文二號」和防禦靈紋,對其本體直接造成打擊。

  再加上他那得到「狂風體」加持的變態速度,可進可退,能攻能守,渾身上下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短板。

  對於普通修煉者而言,能夠感悟自身大道,邁入入道靈尊之境,已經是億萬中無一的絕世高手,世俗間幾乎不存在的傳說人物。

  而特殊體質與劍道天賦,更是在萬萬億人里也很難尋到一個的天選之人。

  想要三者兼備,概率比走在路上被雷劈中一萬次的概率還要小上無數倍。

  而天樞,卻正是這樣一個幸運兒中的幸運兒,天選之子中的戰鬥機。

  果不其然,伴隨著天樞的揮劍動作,鍾文原本癒合了大半的兩處傷口被再次捅穿,鮮血如同噴泉般前後湧出,江語詩離得較近,被血液灑在胸前,白色衣衫上頓時紅斑點點,與腰間的紅色圍甲相映成趣,若是讓不知情的人見了,怕要以為這是衣裙上本來的花色。

  「小賊,你、你不要緊麼?」

  望著鍾文身上可怖的傷勢,江語詩只覺既感動,又心疼,再也顧不得矜持,聲音里透著無限關切,「千萬莫要逞強!」

  「沒事,就憑他這點力氣。」鍾文回過頭來,衝著她裂開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似乎在笑,表情卻比哭還難看,「砍在身上,就跟撓痒痒似的。」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貧嘴!」

  望著鍾文臉上的滑稽表情,江語詩有點想笑,眼眶卻忍不住微微泛紅,隱隱浮起一片水霧,「照顧好自己便是,不用管我。」

  「竟然能夠說出這樣顧大局、識大體的話!」鍾文故作驚訝道,「你真的是傻妞麼?該不會被人給掉包了吧?」

  「你……你去死!」江語詩氣得抬手要打,玉臂舉到半空,卻又緩緩垂了下來,眸中霧氣更甚,秀鼻一酸,兩行珠淚沿著白皙的臉頰緩緩滑落。

  這一刻,名揚伏龍帝國的女將軍,竟然如同一個刁蠻千金,大家閨秀,淚眼婆娑,嬌羞嗔怒,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開個玩笑,怎麼就哭了?」鍾文沒料到平素與自己唇槍舌劍,相互懟之而後快的高傲女子竟然會露出這般小女兒姿態,不禁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輕輕拭去她臉頰上晶瑩的淚珠,笑著說道,「一軍統帥,竟然這樣孩子氣。」

  江語詩哪想到鍾文會忽然做出這般親昵的舉止,登時俏臉緋紅,慌慌張張退後兩步,左手不停搓著衣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若是放在從前,被鍾文嘲笑「孩子氣」,她定然會當場反駁,然而此時的江語詩也不知經歷了怎樣的心理變化,只覺思緒萬千,心亂如麻,吹彈可破的臉頰上陣陣發燙,竟然絲毫興不起回懟的念頭。

  「想要打情罵俏,能不能等消滅了敵人之後?」一旁的葉青蓮忽然冷冷道,「難不成想要在黃泉路上,做一對亡命鴛鴦麼?」

  鍾文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當著葉青蓮的面,對江語詩過分親昵,忍不住尷尬地撓了撓頭,乾笑一聲道:「青蓮姐姐放心,他殺不死我。」

  說話間,他那被砍了不知多少次的傷口,又已恢復了大半,治癒速度堪稱驚人。

  難道真的是「不死身」?

  不遠處,天樞持劍而立,雙目透過白色面具,緊緊凝視著鍾文的傷口,心中愈發震驚,腦中不覺浮現出開陽的身影。

  殊不知鍾文雖然體質驚人,卻遠遠做不到不死不滅,和所謂的「不死身」,更是沒有半毛錢關係。

  之所以能夠展現出這般迅猛的療傷速度,卻是因為他在先前倒地之際,借著煙霧的掩護,悄悄吞下了一顆「生生造化丹」。

  藉助這當世最為頂尖的療傷聖藥,他雖然屢屢受傷,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恢復過來,非但不會傷到根基,反而要延年益壽,越活越久,這般怪異的現象,也不知該找誰說理去。

  天樞造成的這兩處傷痕,一個在胸口,一個在小腹,雖然皆為要害,卻做不到一擊斃命。

  因而,鍾文儘管在不斷承受著傷痛帶來的折磨,理論上卻能夠像五小強那般,倒下,站起,倒下,再站起,永遠不會被邪惡勢力打垮,展現出小說主人公獨有的氣質和風采。

  「你到底是誰?」天樞沉默許久,忽然問道,「小小年紀便擁有如此實力,還知道『先天劍魂』和『狂風體』這些上古辛秘,絕對不會是無名之輩。」

  打從步入修煉界的那一天起,他就被冠上了「無敵」的稱號,經歷了成百上千場大大小小的戰鬥,未嘗一敗,甚至都未曾遇見過能夠對他造成困擾的敵人。

  連聖人都曾親口誇讚,只要假以時日,踏入聖道,以天樞的資質,必定可以坐上當世第一的寶座。

  然而,眼前這名少年,卻第一次讓他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棘手」。

  強悍的修為,高超的靈技,過人的反應力,以及怎麼殺都殺不死的變態肉身,他竟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方法來剷除這個怪胎。

  「我是……」鍾文看似要回答問題,臉上卻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話鋒一轉,「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反派死於話多』?」

  「什麼?」天樞一愣,正要發問,卻覺心臟忽然劇烈跳動,體內靈力一片紊亂,整個人陷入到短暫的僵硬之中。

  「砰!」

  緊接著,一股看不見的巨力突兀而至,狠狠擊打在他的臉上,伴隨著「咔」的一聲輕響,白色面具瞬間碎裂開來,露出一張長馬臉。

  淺黃色的肌膚,高高凸起的顴骨,微微凹陷的臉頰,伸展到鬢角的眉毛,以及無比冷漠的雙眼。

  天樞的容貌與「英俊」二字無緣,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丑。

  然而,那冰冷之中帶著無窮銳意的氣質,卻為這樣一張普通的臉龐增添了一份異樣的魅力,教人看上一眼,就會被他所吸引,忍不住想要再看第二眼、第三眼。

  在巨力的作用下,他的臉頰更是凹陷了幾分,身軀如同出膛炮彈,猛地離地而起,直飛遠方,狠狠撞在山壁之上。

  脊骨與山壁相撞,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天樞只覺陣陣劇痛襲來,渾身都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而更讓他感到心驚的卻是,丹田處就好似卸了閘的大壩,靈力如同潮水般傾瀉而出,沒命似地湧向體外,仿佛被關在家中許久的孩童,對於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無限嚮往。

  這是什麼靈技?

  他面色微微一變,瞬間判斷出若是任由靈力這般流失,只怕過不了一刻時間,自己就會徹底喪失戰鬥能力,成為任人魚肉的弱雞。

  出手偷襲的,自然是白色光人「鍾文二號」。

  自從天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給鍾文帶來了難以想像的壓力,令他屢屢受傷,疲於奔走救人,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即便是擅長偷襲陰人的「鍾文二號」,也被他召回來作防禦之用,完全沒有參與到進攻之中。

  只因在鍾文看來,天璇的「神之瞳」能夠看破白色光人行蹤,他只需要扯開嗓子提醒一句,「鍾文二號」對天樞的偷襲,便會無功而返。

  然而,在戰鬥的過程中,鍾文卻敏銳地意識到幾個關鍵點。

  首先,即便召回白色光人,也無法抵擋住天樞的大道攻擊。

  其次,憑藉著自己超越常人的強悍體質,加上「生生造化丹」的驚人效力,即便再多挨上天樞幾劍,也多半死不了。

  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天璇竟然並未向天樞透露白色光人的事情。

  這兩個傢伙,不對付!

  抓住了這一點,鍾文登時心頭大定,一邊用對話分散天樞的注意力,一邊果斷向白色光人發送了進攻信號。

  結果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面對「鍾文二號」的偷襲,天樞竟然毫無所覺,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由「化靈神掌」改良而成的「化靈打臉拳」,瞬間陷入到靈力流失的困境之中。

  「你輸了!」

  鍾文眼中閃過一絲戾色,腳下龍影盤旋,瞬間出現在天樞面前,二話不說,揮劍便砍,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天樞身形一閃,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鍾文的千殺劍,出現在三丈開外。

  只是這麼一次再平常不過的移動,他便感覺靈力流失的速度驟然上升了兩倍不止,簡直是飛流直下,一瀉千里。

  而這時候,鍾文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眼前,手中長劍直追而來,猶如跗骨之蛆,竟是甩之不去。

  想不到我居然也有戰敗的一天!

  天樞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之色,腳下一晃,身軀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的身形出現在天璇身旁,手中的「黑絕」連揮,兩道鋒銳無匹的劍氣疾射而出,分別打向鍾文背後的江語詩和甘暮雲。

  「好不要臉!」

  鍾文面色一變,心知二女絕對無法招架,腳下龍影盤旋,瞬間擋在了江語詩身前,以血肉之軀,扛下了這道恐怖劍氣。

  而白色光人得了他意念召喚,也同樣施展開「紫虛龍影步」,於千鈞一髮之際,出現在甘暮雲跟前,擋下了打向她的另一道劍氣。

  趁著鍾文返身救人之際,天樞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天璇的臂膀,隨即縱身一躍,拔地而起,兩人在空中化作一道黑色疾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哪裡走!」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鍾文哪肯甘心,口中大喝一聲,雙足用力,正要騰空追擊,身上的三道劍傷忽然齊齊爆發,血液如噴泉般四散飛濺,蔚為壯觀。

  劇烈的疼痛感令他動作一滯,腳下踉蹌,險些跌落在地。

  原來是天樞臨走之際,還不忘利用自身大道,給他的傷口上又補了一劍。

  待到鍾文重整旗鼓,想要再度追擊之時,神識範圍內,卻已尋不見兩人的蹤影。

  「狂風體」的速度,竟然恐怖如斯!

  還不死心的鐘文將神識化作一張大網,拼命灑向四方,搜尋良久,卻還是一無所獲,終於長嘆一聲,放棄了追擊的念頭,臉上流露出沮喪之色。

  「阿雲,對不起。」他轉頭看向手舉雙環,呆呆站在原地的甘暮雲,滿臉歉然地說道,「我沒能留下殺害大家的兇手。」

  「鍾文……」甘暮雲輕聲呢喃著他的名字,神情略顯呆滯。

  「不過你放心,就算踏遍千山萬水,我也會找到這兩個傢伙的蹤跡。」鍾文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若是不能替大家報仇,我就……」

  「哇!」

  不等他話說完,甘暮雲忽然挪動玉足,嬌軀「倏」地撲倒在他寬闊的胸膛之上,聲嘶力竭地哭嚷道,「大家都死了!爹爹,庫洛洛,羅格長老,還有多龍他們,寨子裡的所有人,都被那兩個惡魔殺死了!」

  悲涼淒絕的哭聲縈繞山間,仿佛在訴說著世間最為哀傷的故事,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