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蹟探索之行，死在「暗神殿」陷阱之下的「天劍山莊」長老，總計達十三人之多，其中不乏入道靈尊級別的頂尖高手。

  其餘五大聖地的境況，也差相仿佛，都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傷筋動骨。

  在所有逝去的長老之中，最令「天劍聖人」感到惋惜和痛心的，無疑是如今才六十出頭的劍飛揚。

  沈巍六十九歲悟道，驚艷了整個修煉界，更是獲得了「暗神殿」三殿主的崇高地位。

  以此類推，五十五歲便成功領悟大道的劍飛揚，若是未曾夭折，未來的前途絕對不可限量，便是衝擊那至高無上的聖人境界，也未並非沒有可能。

  即便在七大聖地所有天才之中，這般年輕的入道靈尊，也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可以說，在天劍聖人心中，多多少少有將劍飛揚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念頭。

  因而，在聽說劍飛揚死訊的那一刻，他的心境險些產生動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餘波，幾乎掀去了半座山頭。

  「劍老兒，許久不見了。」

  墨迪笙面帶微笑，對於天劍聖人眼中的怒意仿佛視而不見，十分自然地打招呼道。

  「殺了我『天劍山莊』這許多長老，你竟然還有膽子現身！」天劍聖人的聲音冰冷，縈繞在身周的劍意四散開來，方圓數十丈區域瞬間被無邊銳意所籠罩。

  劍星羅只覺肌膚陣陣刺痛，即便聖人的氣勢並非針對自己，卻還是令這位入道靈尊級別的頂尖強者生出極度不適之感，慌不迭地向後退出老遠，生怕一個不慎，被捲入到兩位聖人的爭鬥之中，成為失火城門的河魚。

  這老兒，修為居然又精進不少！

  墨迪笙感受著彌散在空氣中的鋒銳之意，臉上神情平靜，心頭卻是大為震驚。

  須知到了聖人境界，修為再要進步分毫，也是千難萬難之事，因而七大聖人雖然成聖有先後，實力卻相差不遠，若論單打獨鬥，無論誰對上誰，都不敢說有必勝的把握。

  然而，此時的他卻感覺到天劍聖人身上的氣息，居然隱隱壓了自己一頭。

  這也就意味著，這位老對手已然先一步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對於同為當世天驕的墨迪笙而言，這無疑是個沉重的心理打擊。

  「你的性子還是這般暴躁！」他努力鎮定心神，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絲毫不懂得收斂。」

  「你卻是變了。」天劍聖人身上的殺意愈發濃重，幾乎化為實質，「殺了我的人，不好好躲在『暗神殿』中，居然還敢出現在『天劍山莊』，你變蠢了。」

  他雖然言語犀利，卻並未輕舉妄動，貿然出手。

  適才墨迪笙突然出現在眼前，以天劍聖人的修為，居然未能感知到對方是如何靠近的，這種未知的神秘，令他不自覺地生出警惕之心。

  「是麼？」墨迪笙忽然拍了拍手，「那麼這樣又如何？」

  伴隨著清脆的掌聲，高空之中忽然現出兩道白色身影，分別懸立在他左右，同樣的白色長袍，同樣的胸前圖案，唯有「卍」形圖案上方金色的「貳」和「叄」，在昭示和區分著兩人的身份。

  正是「暗神殿」二殿主厲天帝和三殿主沈巍。

  聖人！

  三個聖人！

  感受到這兩人身上的氣息，天劍聖人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對六大聖地出手。」他口中喃喃道，「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所圖不小啊！」

  「現在知道，已經晚了。」墨迪笙腳下踏出一步，「七大聖地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等到了地府，好好為自身的傲慢懺悔吧！」

  他雙臂自左右兩側緩緩舉起，無窮無盡的黑色火焰席捲四方，灼熱的氣息瞬間將整個「天劍山莊」的範圍籠罩在內。

  滔天凶焰化作一條條黑色火龍，在山間瘋狂游躥，肆意破壞，所到之處，無論是擁有生命的鳥獸植株，還是沒有生命的石頭泥土，統統焚為灰燼，就仿佛滅世天災降臨人間，要為整片天劍山脈，帶來終焉的訊息。

  在狂暴黑焰的逼迫下，一道道白色身影自天劍山脈凌亂的建築中躥了出來，躍上高空，狼狽躲閃，正是天劍山莊的諸多門人子弟和靈尊長老。

  然而，這些身影才剛騰空而起，卻又紛紛跌落下來，在暗神殿主墨迪笙強悍的聖人之域中，竟是完全無法催動靈力。

  一些跑得慢的，尚未躍上高空，就被黑色火焰追上，但凡沾染少許，便會連皮帶骨，瞬間化為灰燼，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整片山脈霎時間驚呼不覺，唉聲四起，這些從來不將天下修煉者放在眼中的強大劍修們，此時竟如同遭到狼群追趕的小白兔一般，顯得無比脆弱，不堪一擊。

  「賊子敢爾！」

  天劍聖人眼見門人慘遭屠戮，再也難以抑制心中怒火，大喝一聲，拔地而起，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劍，無敵的銳意鋪天蓋地，四散射出，所過之處，黑色火焰紛紛退避三舍，就如同遇見了克星一般。

  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並作一處，對著墨迪笙輕輕一點，一道白色劍光自指尖噴涌而出，挾著一往無前的銳意，瞬間突破了黑色火焰的包圍，直奔暗神殿主胸口而去。

  「來得好！」

  墨迪笙雙目圓睜，右手高高舉起，掌心冒出一團小巧的黑色火焰。

  此焰一出，洶湧熱浪瞬間充斥天空，整片山脈的溫度驟然升高了不少，看似小小的一朵火焰，卻仿佛蘊含著無可抵擋的恐怖破壞力。

  他右臂猛地向前推出，掌心的火焰與白色劍光正面撞在了一起。

  「轟！」

  世間最鋒利的劍氣，碰上了當世最強大的破壞力，耀眼的光芒遍布天空，恐怖的聲勢席捲四方，四周的飛鳥走獸、房屋植株，乃至於一座座山頭，統統被強光吞噬，灼熱的黑色火星四散零落，鋒銳的劍氣到處流躥，「噼噼啪啪」的餘響之聲不絕於耳。

  在兩股力量的激盪之下，連時空都開始扭曲，至強者的一次交手，竟然營造出了世界末日般的駭人氣象，直看得遠處眾人心驚肉跳，背脊發涼。

  「劍星羅，到底怎麼回事？」

  大長老劍以城瞅見老對頭劍星羅，忍不住厲聲問道。

  「你對我吼什麼？」

  在這危急關頭，劍星羅還不忘回懟道，「是『暗神殿』打上門來了，有本事你去吼墨迪笙啊！」

  「什麼，暗神殿！」劍以城吃了一驚，「他們怎麼敢？」

  他一直認為「天劍山莊」的實力位居七大聖地之首，從未將「暗神殿」放在眼中。

  在他看來，「天劍山莊」不去攻打「暗神殿」，墨迪笙就應該感天謝地，拜佛燒香了，如今聽聞對方居然主動殺過來，登時生出一種聽了天方夜譚的感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厲天帝和沈巍應該都突破了！」劍星羅難得認真道，「如今的『暗神殿』，恐怕已經擁有三位聖人。」

  「放屁！」劍以城破口大罵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聖人境界要是這麼容易突破，世間又怎會只有七個聖人？」

  「老子好意相告，你不領情就罷了，怎的還罵人！」劍星羅亦是怒道，「既然不相信，那你現在就去和厲天帝較量較量啊！」

  劍以城心頭一凜，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湧上心頭。

  他和劍星羅吵了大半輩子，對於這個老對頭的性情了如指掌，內心其實早已信了七八分。

  一想到敵人擁有三位聖人，這位大長老平生第一次生出無力之感，只覺此戰的勝算，著實渺茫。

  「都這個時候了，兩位師兄還要爭吵麼？」耳邊傳來了一個溫柔婉轉的嗓音，「大敵當前，你我正該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才是。」

  「師妹！」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一名容貌清秀，表情溫和的白衣女子正俏生生地立於背後，看上去雖然已屆中年，卻還是姿態優雅，風韻猶存。

  這名白衣女子，自然就是兩人共同的心上人，同為「天劍山莊」長老的劍輕眉。

  「師妹所言極是，只是聖人之間的戰鬥，遠非靈尊所能插手。」劍以城的語氣瞬間柔和了下來，凝視著遠處的耀眼光芒，皺著眉頭道，「除了觀戰，我等怕是什麼都做不了。」

  劍星羅想要反駁，搜腸刮肚好半天，卻也找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只好擺出一副苦瓜臉，狠狠瞪著劍以城，似乎想要用眼神讓他屈服。

  「以一敵三，就算是劍修，也沒有絲毫勝算。」劍輕眉柔聲道，「戰敗並不可怕，我擔心的是聖人脾氣倔強，不願逃跑，白白在此丟了性命。」

  「不錯，咱們劍修講究一往無前，劍破萬法。」劍以城點頭道，「若是因為敵人勢眾，便閉而不戰，恐怕會對聖人的心境造成影響。」

  「該死的『暗神殿』！」劍星羅恨恨道，「若是聖人有個三長兩短，日後我定要打上混亂之地，將這些雜碎統統剁成肉餡！」

  「星羅師兄，你怕是沒有明白。」劍輕眉嘆了口氣道，「聖人隕落的那一刻，便是我『天劍山莊』毀滅之時，墨迪笙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山莊弟子的。」

  此言一出，劍以城與劍星羅齊齊色變，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那可如何是好！」劍星羅臉上露出焦躁之色。

  「以聖人的修為，若是想走，誰都攔不住他。」劍輕眉接著道，「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讓他記起這一點，畢竟，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體會過敗退的滋味了。」

  劍以城和劍星羅對視了一眼，兩個見面就要吵架的情敵，僅僅通過眼神交流，竟然就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下一刻，兩人同時舉起手中長劍，鋒銳無匹的浩瀚劍意瞬間捅破雲霄……

  這時候，兩大聖人正面硬拼所造成的強光漸漸散去，映入眾人眼帘的，是一片廣袤的荒涼。

  方圓數十上百丈範圍內的一切統統被兩人的靈力夷平，連山地都向下凹陷數丈，整片區域早已一無所有，唯一留存下來的，便是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劍痕與冒著青煙的焦坑。

  天劍聖人傲然挺立在高空之中，一臉淡然，眸中射出銳利光芒，充盈四周的劍意愈發威猛磅礴。

  而墨迪笙的臉上雖然笑容依舊，面色卻略顯蒼白，若是湊近細看，便可以發現他的右手正在微微顫抖著，長袍的下擺已不再平整，反而呈現出不規則的幾何形狀，就好似被人拿剪刀胡亂剪了一通。

  「你這老兒，果真了不得！」墨迪笙盯著自己的右手注視許久，終於長嘆一聲，「單打獨鬥，我不如你。」

  天劍聖人並不答話，只是緩緩抬起右手，炯炯有神的雙目之中，透射出無窮戰意。

  「只可惜，我來這裡，並不是要與你公平決鬥。」只聽墨迪笙又道，「而是為了取你性命。」

  「你可以試試看！」天劍聖人兩指並作一處，遙遙指向墨迪笙，言語之中，充滿了自信。

  「上吧！」墨迪笙對著身後二人招呼道。

  厲天帝和沈巍各自向左右跨出一步，動作看著不大，卻瞬間出現在了天劍聖人後方，三大殿主呈鼎立之勢，將他圍在了中央。

  「只知爭名奪利，卻不懂得潛心修煉，追尋無上大道。」天劍聖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這樣的弱者，就是再來十個，又能奈我何？」

  「是麼？」墨迪笙微微一笑，不再爭辯什麼，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再次冒出一團恐怖的靈力火焰，朝著天劍聖人狠狠打去。

  與此同時，厲天帝和沈巍也各自展開「域」，三大聖人的域相互疊加，配合默契，狠狠朝著天劍聖人壓了過去。

  「天劍七式！」

  天劍聖人只覺壓力驟增，再也不敢有所保留，口中厲喝一聲，雙手合在胸前，捏了一個玄奧的劍訣。

  天空中瞬間浮現出七柄外形古樸，氣勢驚人的黑色靈劍，每一柄都有兩個成人那麼高。

  七柄靈劍繞著他的身體飛快旋轉著，很快就構築起一個靈力域場，將墨迪笙三人釋放出來的氣息絞得粉碎。

  「去！」

  天劍聖人食指忽然點向前方，七柄靈劍如同得了指令一般，瞬間兵分三路，朝著三個方向疾射而去。

  以一敵三，他竟然不思防守，反而朝著對方三人主動發起了進攻！

  眼見這一招威力驚人，墨迪笙不敢輕敵，掌中的靈力黑焰忽然暴躁地跳動起來，狠狠迎向正面襲來的三把靈劍。

  厲天帝右手舉在胸前，掌心忽然躥出一團黑色火焰，竟然化作一柄靈力長劍，怡然不懼地迎向敵人射來的兩把靈劍。

  沈巍冷笑一聲，舉起右掌，靈力在身前幻化出一條巨大的黑色神龍，雙目赤紅，口吐火焰，對著迎面而來的兩把靈劍奮力咬去。

  「轟！」「轟！」「轟！」

  空中再次爆發出響遏行雲的靈力撞擊之聲，絢爛奪目的光芒將三人完全籠罩在內，令人根本無法看清戰況，更為強大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奔涌而去，迫得一眾「天劍山莊」門人不得不再次後撤，幾乎就要躲到天劍山莊的範圍之外。

  唯有劍以城三人仍舊高舉長劍堅守在原地，不斷積蓄著氣勢，似乎隨時會有所行動。

  強光散去，三位殿主胸口起伏，微微喘息，看上去頗為疲憊。

  天劍聖人依舊面色如常，然而嘴角的一絲血跡，卻暴露了他的真實處境。

  這位當世最強劍修，在三人的圍攻之下，已然受了內傷。

  「不要給他喘息的機會！」墨迪笙再次揮掌而上，另外兩名殿主得了他提醒，亦是各出絕學，朝著天劍聖人狠狠打去。

  四大聖人的激戰再度爆發，所造成的氣勢，幾乎可以用排山倒海，毀天滅地來形容，分明是以一敵三，四人交戰一刻有餘，竟還是有來有往，未能分出勝負。

  然而，遠處不少細心的長老卻發現，「暗神殿」三大殿主的包圍圈正在逐漸收縮，留給天劍聖人的空間，亦是越來越小。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若是再這麼打下去，最終落敗的，必是天劍聖人無疑。

  眾人的心情愈發低落，不詳的陰影漸漸籠罩心間。

  「動手！」

  就在此時，大長老劍以城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

  緊接著，三位「天劍山莊」長老同時舉起手中長劍，身形化作三道白色疾光，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射向四大聖人交手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