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冥江宛如一條巨龍蜿蜒在大地之上,江面寬闊,湍流滾滾,江水的色澤深邃幽暗,仿佛能夠吞噬一切光芒。
江上長年瀰漫著霧氣,遮蔽住其本來樣貌,還會時常凝聚出各種恐怖的幻象。
肥貓已經許久也沒有來過俞冥江了。
只因江面上的幻象並非隨機生成,而是直指人心。
也即是說,當你凝視江水之際,極有可能會看見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從前的他,無所畏懼。
可認識了阿竹之後,他有了在乎的人,有了憧憬的未來,也有了害怕失去的東西。
於是,他便有了恐懼,再也不敢直視這神秘而深邃的江水。
然而此刻,他卻一個人坐在岸邊,雙手托著下巴,呆呆注視著下方的迷霧騰騰,江水滾滾,整個人就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也不知從幻象中看見了什麼。
要結束了麼?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樣短暫。
我真傻!
早該知道,干我們這一行,是不配擁有幸福的。
忽然間,肥貓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看向江水的目光之中,透著一絲淒涼,一絲解脫。
聽說落入俞冥江的人,都會化作一縷氣,並在未來的某一刻轉世重生於寒岳國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般想著,他抬起右腳,向前跨出一步,動作鬆弛乾脆,竟似是要縱身躍入江中。
不錯,他來到這裡,正是為了自絕性命。
與阿竹的那番對話,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這個深愛著的女人,對自己根本就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感情。
她甚至已經懶得偽裝,乾脆直接找了個藉口,將原定的婚期都給無限推遲了。
絕望之後,是深深地無力和倦怠。
肥貓從未如此刻這般迷茫,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
於是,他想到了死。
修為到了他這個層次,若是隨便找條江來跳,當然是死不了的,頂多只能算是洗了個澡。
然而,俞冥江卻可以!
干他這一行的,有不少人在任務中斷了手腳,失去謀生能力之後,都會選擇跑來這裡自盡。
化氣轉世的傳說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可跳下去的人,的確是沒有一個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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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沒有責怪阿竹和漪布,甚至在來這裡之前,還將那六萬六的定金偷偷放在了阿竹的臥房之中。
唯一讓他感到愧疚的,便是珠瑪這位結交了沒多久的新朋友。
肥貓知道,她是真心在為自己考慮。
可他同樣清楚,若是那天珠瑪沒有及時收手,自己為了保護阿竹,定會毫不猶豫地對她痛下殺手。
因為心中有愧,他甚至都沒有和珠瑪做最後的道別,便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裡。
「你想死?」
就在他將要跳下去的剎那間,耳邊卻突然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
「是你?」
肥貓吃了一驚,循聲望去,出現在視線中的,居然是無聲死神蒼白的臉龐,「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不像你這麼蠢,把什麼好東西都留給女人。」
無聲死神面無表情,眸中卻閃過一絲譏諷之色,「我賺來的錢只會花在自己身上,再重的傷,幾瓶頂級丹藥砸下去,也該好個七七八八了。」
「你說得沒錯。」
肥貓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道,「我的確挺蠢的。」
「知道自己蠢,早點和那個女人斷了不就行了?」
無聲死神不解道,「幹嘛非得要死要活的?」
「知道得太晚。」
肥貓苦笑著道,「已經來不及了。」
無聲死神面色微變,不再繼續勸說,反而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竟然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憂傷,一絲惋惜。
「你不笑我麼?」肥貓有些意外道。
「但凡有所成就者,身上多少都帶著一股子痴勁,可像你這麼痴的,卻屬實是不多見。」
無聲死神的表情已然恢復冷漠,「若非為情所困,你小子未來的成就多半在我之上。」
「承蒙你抬舉。」肥貓咧嘴一笑。
「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無聲死神平靜地凝視著他的眼睛,「不過你也算是幫過我一次,若是有什麼遺言,我倒是不妨聽上一聽。」
「阿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自保之力。」
肥貓沉默許
久,終於緩緩開口道,「看在我將你撈回來的份上,若是她遇見危險,你能不能出手相救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都到這個地步了。」
無聲死神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不殺她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著救她?」
「你答不答應?」
肥貓並不回答,而是一根筋似地繼續追問道。
「早知道就不來了。」
無聲死神沉默了許久,突然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真特奶奶的噁心!」
說罷,他身形一閃,居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不見。
「謝謝。」
肥貓笑了,笑得無比開心。
「為什麼要死?」
正當他轉過身來,打算繼續自己的跳江大業之際,又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活著不好麼?」
肥貓登時被嚇了一大跳,扭頭看去,卻見一個樣貌俊秀,眼神卻頗為陰鷙的白衣人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臉上寫滿了好奇和不解。
如果說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身旁,已經令他大為震驚,那麼對方的造型則更是讓他險些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只因白衣人的肩膀上,竟然扛著一個身穿淡粉色霓裳的女人。
儘管看不清女人樣貌,可從對方的身材來看,姿色多半也差不到哪裡去。
女人軟軟地癱在他肩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這是我的事情。」
這樣的景象,登時令肥貓本能地對白衣人生出幾分敵意,語氣也是罕見地十分強硬,「與你何干?」
「既然如此……」
白衣人思索片刻,突然右臂一探,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抓向肥貓面門,「不如由我來代勞罷!」
感受到他掌中的可怕氣勢,肥貓臉色煞變,周身瞬間浮現出一個透明泡泡,掌中那柄原本打算丟入江中的斷劍瞬間出鞘,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寒光,狠狠扎向對方眉心,出手兼具穩、准、狠,可謂深得刺客之精髓。
即便短劍已斷,肥貓卻還是那個肥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通天刺客。
「啪!」
出乎意料的是,白衣人只是伸出兩根手指,竟然就輕鬆夾住了他的斷劍,使其再也不得寸進。
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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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究竟是誰?
寒岳國竟然還有這樣一號人物,為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肥貓大驚失色,眼中陡然射出凶戾之色,四周的泡泡登時炸裂開來,整個人氣勢暴漲了一大截,全身的氣力被狠狠灌入斷劍之中,試圖衝破手指的桎梏,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然而,這自爆泡泡的強大BUFF,竟然沒能令斷劍前進哪怕一毫一里。
「很不錯,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
就在他幾乎要懷疑人生之際,白衣人忽然開口道,「擁有這樣的實力,還有什麼能讓你想不開的?」
「似你這般仗著實力欺凌女子的無恥之人。」
肥貓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道,「是不會懂的。」
「欺凌女子?」
白衣人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肩頭的女人,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你怕不是誤會了什麼,這是我老婆,咱們夫妻之間玩點小情調都不行麼?」
「老婆?」
肥貓愣了一愣,眼神突然黯淡下來,這兩個字對於剛剛失戀的他而言,不啻為一柄狠狠捅穿心臟的利刃。
「看你這模樣,莫非是為情所困?」
白衣人對著他打量片刻,突然怪笑了起來,「那還真是蠢得可以。」
「你不懂。」
肥貓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反駁道。
「為愛自盡的,無非是愛而不得罷了。」
白衣人笑得愈發響亮,「這還需要懂?」
「笑夠了麼?」
肥貓心臟微微一跳,嘴裡已然下了逐客令,「笑夠了就請離開罷。」
「跟我走罷。」
白衣人突然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老弟。」
「你到底想怎樣?」
肥貓連對方動作都沒看清,便被白衣人拍在左肩,不覺又驚又怒,「實力強了不起麼?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你?」
「我不需要你害怕。」
白衣人笑著搖了搖頭道,「只需要你將這條命賣給我。」
「賣給你?」
肥貓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你能給我什麼?」
「我能幫你實現願望。」
白衣人嘴角微微翹起,神色莫測而高深,「任何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