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某處,藏著一口深井,若非熟悉山中情況之人,恐怕很難在茂密的樹叢中發現這樣一口水井的存在。
此時,鍾文正與十三娘並肩站在井旁,竊竊私語。
「姐姐,這便是伏龍帝國將士們的水源麼?」鍾文伸頭看向井中,只覺黑乎乎的,一眼竟望不到底。
「是的。」十三娘點了點頭道,「咱們運氣不錯,這山上沒有活泉,伏龍帝國將士的飲用水,統統來自這口水井。」
「這樣重要的水源,居然無人看守?」鍾文奇道,「不科學啊。」
「當然有。」十三娘嘆了口氣,略微有些無奈地說道,「守衛之人隱藏得很好,若非苟大哥以天輪高手的感知力探查到,說不定還真被對方瞞過,如今這兩名哨兵都被苟大哥打暈了,正在樹蔭後面躺著。」
「姐姐,咱們的目的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對方下藥。」鍾文撓了撓頭道,「若是前來打水之人發現沒了哨兵蹤影,豈非就要穿幫?」
「是咱們疏忽了。」十三娘臉上帶著一絲歉然道,「你精通藥學,不知可有能讓對方失去部分記憶的藥物?」
「即便有這樣的藥物,也很難控制得如此精準。」鍾文搖了搖頭,看了十三娘一眼道,「姐姐還是先帶我去看看那兩個哨兵罷。」
「隨我來。」十三娘點了點頭,當先向著一旁的樹林走去,身姿裊裊婷婷,體態婀娜綽約,鍾文緊隨其後,只覺賞心悅目,心中的鬱悶在不知不覺間去了大半。
行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一顆粗壯的巨樹旁邊,只見樹下躺著兩名身著伏龍帝國盔甲的士兵,面色俱是微微泛白,呼吸卻十分勻稱,看得出來只是被打暈過去,卻並未遭受重創。
「就是他們了。」十三娘指著地上二人。
「苟老哥呢?」鍾文環目四顧,同時放開神識,卻未曾發現苟大彤的蹤影。
「苟大哥自知辦砸了事,羞於見你,如今在山下候命。」十三娘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再次流露出一絲愧色道,「鍾文,你可有辦法補救?」
「有倒是有。」鍾文沉吟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說道。
「需要我迴避麼?」十三娘心思機敏,很快便反應過來。
「不用。」鍾文盯著她絕美的臉龐凝視良久,緩緩說道,「咱們如今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蚱蜢,總該讓姐姐知道我做了些什麼,你才好放心,只不過,無論待會看見什麼,都還請姐姐替我保密。」
「那是自然。」十三娘拍著豐滿的胸膛,堅定地說道。
鍾文沖她微微一笑,緊接著緩步踱到其中一名伏龍哨兵身旁,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金針,對著此人脖頸處輕輕扎了進去。
不過數個呼吸,那名伏龍哨兵便緩緩睜開眼睛,醒轉了過來。
「你是……?」
首先進入哨兵視線的,便是鍾文清秀的臉龐,他一愣神,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感覺對方眼中閃耀著妖異的光芒,腦中「嗡」地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你叫什麼名字?」鍾文柔聲問道。
「趙肆。」修為差距太大,哨兵在鍾文的「攝魂大法」面前,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你身旁這名哨兵叫什麼?」
「劉。」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看守水源。」
……
「他們一般什麼時候來打水?」這麼對話了一陣,鍾文終於問到了關鍵之處。
「每天辰時與申時各一次。」哨兵毫不猶豫地答道。
鍾文抬頭看了看天色,見申時已過,知道錯過了當日的機會,也不氣惱,接著對趙肆說道:「接下來你會昏睡過去,記住,等你醒過來的時候,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
「是的,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趙肆訥訥地應道。
「很好,睡吧。」鍾文雙手輕輕一拍,趙肆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緊接著,鍾文又將同樣的方法對另一名哨兵劉也施展了一遍。
待到兩人再次沉沉睡去,鍾文這才站起身來,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身後的十三娘道:「十三娘姐姐,麻煩搭把手,把這兩人搬回到水井邊上。」
卻見十三娘滿臉震驚之色,看向鍾文的眼神極為複雜,帶著七分訝異,三分恐懼:「鍾文,你、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這門靈技,喚作『攝魂大法』。」鍾文看她臉色,如何不明白這位美女姐姐心中所想,苦笑著摸了摸鼻子道,「可以操控心志不堅,修為淺薄之人的心神。」
「你、你……」十三娘聲音略微帶著些顫抖,欲言又止,目光游移,竟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除了帝都公主府內的一名叛徒之外,我沒有對任何女子施展過這門靈技。」鍾文知道她想問什麼,搶先答道。
「對不起,姐姐知道不該懷疑你。」十三娘漸漸平復心情,臉上的愧疚之色更濃,「只是這種能力太過恐怖,由不得我不心生疑慮。」
「我明白。」鍾文非常大度地說道,「換做是我,若是知道自己可能被人操控神智,只怕反應比你還要激烈得多。」
「細細想來,咱們十三峰在涼山地界算得弱小。」十三娘來到兩名哨兵身旁,扶起趙肆,將其扛在自己肩上,「若是你真要以這『攝魂大法』操控某位寨主替你效力,也不會選擇只有地輪修為的我。」
「姐姐此言差矣。」鍾文笑嘻嘻道,「不選擇你這樣千嬌百媚的大美人,難道還要找個邋裡邋遢的粗糙漢子麼?再說以姐姐的智慧,就算把其他十七位寨主捆在一起,我也捨不得交換咧。」
「你這張嘴,也不知道騙走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十三娘「噗嗤」一笑,轉身扶著趙肆向井邊走去。
鍾文也扛起劉緊隨其後,兩人將哨兵擱在井邊,相視一笑,心中的芥蒂已是去了五六分。
鍾文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十數顆藍色小藥丸,放在掌中搓揉成細末,緩緩撒入井中。
直至粉末全部投放完,他才拍了拍雙手,眼中露出滿意之色。
「接下來怎麼做?」十三娘問道,「要不要先下山一趟,明天再來?」
「這藥須得戌時才能生效。」鍾文搖了搖頭,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朝著井水處走去,「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今天晚上我就守在這裡,免得有人在亥時之前偷偷過來取水,暴露了咱們的計劃。」
「那我也留下罷。」十三娘聞言,微微頷首道。
「姐姐長途跋涉,又在山上搜尋了這許久,想來也累了吧。」鍾文笑道,「還是下山休息一會,不用在這裡陪我。」
「不,我留下來。」十三娘搖了搖頭,故作輕鬆地說道,「山下也不過是露天休息,還不如這邊陰涼呢,女人曬多了太陽,對皮膚可不好。」
鍾文深深看了她一眼,心知兩人之間有了隔閡,十三娘留下來,多半是為了向他表達誠意,也不拆穿,只是嘿嘿笑道:「在這深山老林之中過夜,能有姐姐這樣天仙般的人物相陪,倒也不孤單。」
「恭維姐姐這樣的老女人,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十三娘抿嘴一笑,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走罷,趁著這兩人還未醒來。」
「姐姐若是老女人,這世上哪還來的年輕女子……」兩人邊走邊說笑,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之中。
……
閒聊之時,上官君怡曾與鍾文說起過,西岐省乃是整個大乾帝國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鍾文平躺在一顆山間大樹的粗枝上,仰望著頭頂的璀璨群星,深覺此話不假。
漫天星辰如同一顆顆閃爍著的鑽石,又似一盞盞耀眼的銀燈,密密麻麻地灑滿了無垠夜空。
偶爾會有一顆閃亮的流星如同河中飛濺出來的一滴水花,自銀河當中躥出來,划過深藍色的夜空,悄無聲息地向著背面墜落下去。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鍾文都未曾如現在這般認真欣賞過星空。
望著仿佛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就可以摘下的星辰,他的心緒變得無比寧靜,對於奮鬥在戰場上的林芝韻等人的擔憂,以及對三位紅顏知己的思念,在眼前美景的撫慰下,也不禁緩和了不少。
「好美的星空。」一道曼妙的身姿出現在他身旁的樹枝上,嗓音柔美而低沉,令人聞之心醉,「很久未曾這般欣賞山間夜景了。」
「姐姐一直生活在涼山,若是想看星星,豈非抬頭可見?」鍾文眼神在身旁的十三娘玲瓏的曲線上一掃而過,復又回到上空。
「不怕你笑話,單以武力而論,十三峰在涼山十八寨里算是極為弱小,能夠在涼山地界獲得一席之地,乃至混入上游,靠的便是周旋在宋海和姚陔等大勢力之間,維持局勢平衡,連姐姐身為女人的姿色,都不得不加以利用。」十三娘長嘆一聲道,「那時候整日都在為十三峰的生存絞盡腦汁,哪有閒情欣賞夜空。」
「以姐姐的才能,若是過得不開心,離開涼山便是。」鍾文不解道,「何以非要留在山寨之中操勞受累?」
「十三峰的老寨主,乃是姐姐養父。」十三娘解釋道,「姐姐從小是個孤兒,若非養父收留,只怕早已餓死山間,爹爹臨終之時將十三峰託付給我,姐姐又如何忍心一走了之?」
「姐姐重情重義,小弟佩服。」鍾文由衷感嘆道,「也難怪十三峰的弟兄們對你這般服氣。」
說話間,他忽然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隻烤兔腿,遞到十三娘跟前,笑嘻嘻道:「姐姐勞累了大半天,吃點東西罷。」
「這是……?」十三娘也不矯情,接過兔腿輕輕咬了一口,只覺雖然已經涼了,卻還是柔嫩可口。
「白天和江語詩那傻妞吃了頓兔子肉。」鍾文答道,「烤得太多,便留了一些帶在身邊。」
「哎,姐姐畢竟是山賊出身,無法和江大小姐這樣的名門閨秀相提並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的對話拉近了兩人距離,十三娘居然罕見地開起了玩笑,「只能啃江小姐吃剩下的東西。」
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