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望著垂頭喪氣,自門外緩緩踱進來的田隱龍,田靈瞳關切地問道,「藏鋒大人可曾為難你?」
田隱龍苦笑著搖了搖頭,表情甚是尷尬。
「處罰很重麼?」
見他這般表情,一旁的田天韻也不禁大為緊張,就連屋內的氛圍都跟著沉重了不少。
「不清楚。」
田隱龍的回答,卻是大大出乎了田家眾人的意料。
「不清楚?」
田靈瞳急吼吼地追問道,「難道農家沒有處罰咱們?」
「以藏鋒大人的作風,此事斷不可能善了。」
田隱龍沉吟片刻,緩緩答道,「只不過如今農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暫時怕是沒空搭理咱們了。」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早點宣判,也好讓咱們死個痛快。」
田靈瞳登時老大不爽道,「這般不死不活地吊著,當真難受得緊。」
「你剛才說農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田天韻卻敏銳地捕捉到田隱龍話中的關鍵詞,「不知是何等大事?」
「農二少爺大婚。」
田隱龍嘴裡緩緩吐出一句,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寒梧少爺?」
田靈瞳不禁大吃了一驚,臉色多少有些難看,「新娘是誰?」
「這就不清楚了。」
田隱龍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道,「適才我一直提心弔膽的,哪有閒情打聽這些東西?」
「聽說寒梧少爺曾經有過一位妻子,兩人情感篤深,十分恩愛。」
田靈瞳喃喃自語道,「可惜那位二少奶奶身體孱弱,早早病故,少爺痴心一片,憂思成疾,此後再未續弦,想不到……」
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她臉上的失落和憂傷。
對于田靈瞳的反應,在場諸人似乎並不意外,只因這個大大咧咧的漂亮妹子平日裡總喜歡把「嫁人就要嫁寒梧少爺」這句口頭禪掛在嘴邊,整個田家幾乎都知道她對農二少爺懷有戀慕之情。
一個長相、能力和身份地位都近乎完美的男人,還附帶專情屬性,對於世間絕大部分女人而言,都如同一瓶含著蜜糖的毒藥,明知不可能得到,卻還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就在此刻,農寒梧卻要主動打破自己維持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專情人
設。
究竟誰有如此魅力,居然能令寒梧少爺忘卻舊人,重新開始?
失落之餘,這個問題始終縈繞在田靈瞳腦海之中,怎麼也揮之不去。
「靈瞳。」
田天韻突然跑到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憐憫之色,「節哀。」
「什麼節哀,節什麼哀?」
田靈瞳登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瞬間炸毛,又跳又叫,「寒梧少爺又沒死,你安慰我做什麼?」
「逝去的不是寒梧少爺。」
田天韻一本正經道,「而是你的青春和愛情。」
此言一出,饒是田家眾人憂心忡忡,卻還是忍不住紛紛笑出聲來,原本沉重的氛圍登時輕鬆了不少。
田靈瞳粉臉漲得通紅,狠狠啐了一口,扭頭作勢欲走。
「婚宴……」
然而,才剛邁出兩步,她忽然轉過身來,直勾勾地注視著田隱龍的眼睛,「是什麼時候?」
「明天。」
田隱龍嘆了口氣,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答道。
「這麼快!」
此言一出,田天韻和田劍心等人皆是吃了一驚。
直到今日之前,他們甚至沒聽說過農寒梧有中意的女性,如今卻突然宣布要在一日之後舉辦婚禮,無疑是件十分詭異的事情。
「我……」
田靈瞳面色微微泛白,貝齒緊咬下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能不能去?」
「咱們田家和歸家都有受到邀請,以你在田家的地位,想來是有資格參加宴席的,只不過……」
田隱龍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關切之色,「你真的想去麼?」
「想。」
田靈瞳回答得斬釘截鐵,無比堅定,「我想看看自己和她的差距。」
屋內登時陷入到死寂之中,再也無人開口。
良久之後,田天韻突然快步上前,雙臂舒展,將田靈瞳抱在懷中,右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動作前所未有的溫柔。
田靈瞳嬌軀一顫,漸漸散去力氣,任由自己躺在對方懷中,眼眶不知何
時,已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
「哐當!」
書房之中,農虛谷雙目泛紅,面容猙獰,揮舞著手臂將桌上的紙筆和書籍統統掃落在地。
作為農家大少,他的樣貌不似二弟農寒梧那般俊美,卻和父親農藏鋒更為相近,只是氣質風度都相差甚遠。
「少爺息怒。」
書桌對面,一名白髮白須、仙風道骨的老者淡淡地勸道。
他的神色平靜如水,對於這位大少爺的暴躁舉止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息怒?」
農虛谷額頭青筋暴起,重重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塵叔,老二都要和巧巧成親了,你還讓我息怒?」
「巧巧是您的親孫女。」
被稱作「塵叔」的老者嘴角微微一顫,似乎有些想笑,「若是二少爺與她結為連理,豈不是要差了您兩輩?」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農虛谷狠狠瞪了他一眼,「憑什麼,沒有老子同意,老二憑什麼娶我孫女?」
「這樁婚事,似乎……」
塵叔輕嘆一聲道,「已經得到了家主大人認可。」
「那個老東西……」
農虛谷表情愈發難看,張口待要喝罵,卻又沒有膽量,臉色一變再變,突然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口中低聲喃喃道,「塵叔,你說他是不是已經決心將家主之位傳給老二?」
「家主大人正當盛年,再過個百萬年怕是都未必會退位。」
塵叔的嗓音平和溫柔,仿佛擁有鎮定人心的力量,「您與二少爺之間的較量還會持續很久,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說得准呢?」
「可巧巧擁有和老傢伙同樣的體質。」
農虛谷面色稍霽,神情卻還是頗為低落,「一旦被老二搶走,定然讓他實力大增,今後斗得越久,我和他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大少爺可曾找過家主?」塵叔突然問道。
「多此一問。」
農虛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老二要娶自己的侄孫女,實乃長幼失序,顛倒倫常,若是傳揚出去,農家豈不是要淪為天下笑柄,我如何能夠答應?自然要找那老東西理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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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叔撫摸著雪白的鬍鬚,呵呵笑道,「想來是沒能說服家主大人。」
「也不知老二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農虛谷說著說著,登時怒從心頭起,「啪」地用力一拍桌子,「老東西居然說唯有在家族內部通婚,才能生出血脈最純正的農家後人,還說什麼反正咱們隱居於此,避世不出,這裡發生的一切外界根本就無從知曉,又何來笑柄一說。」
也不知這桌子是由什麼材料製成,接連挨了他數掌,不但沒有斷開,表面甚至連一條裂痕都看不見。
「其實家主所言不虛。」
塵叔沉吟良久,突然嘆了口氣道,「自古以來,農家便有不少兄妹或姐弟結為夫妻的,只是二少爺選擇了個孫子輩,多少有些……對了,家主大人可曾給您補償?」
「他假惺惺地許諾,說是這一次幽篁棋盤鎮壓了三個了不得的外界高手。」
農虛谷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待到將他們成功馴化之後,一個送給巧巧作為新婚賀禮,另外兩個則歸我所有,搞得跟誰稀罕似的!」
「外界高手……」
塵叔眼睛一亮,雙掌扶住桌面,一臉迫切地說道,「大少爺,這兩個人務必要拿下!」
「若是收下。」
農虛谷不解道,「豈不是代表我答應了這門親事?」
「您要當真想要阻止這門婚事,老夫自然有別的辦法。」
塵叔面帶微笑,成竹在胸道,「沒必要挑明了和家主大人作對。」
「哦?」
農虛谷眼睛一亮,好奇地問道,「什麼辦法?」
「若是在大婚之前,新娘子發生了什麼意外。」
塵叔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長道,「這親自然也就結不成了。」
「什麼?」
農虛谷吃了一驚,「巧巧可是我親孫女,虎毒尚不食子……」
「嫁出去的孫女,潑出去的水。」
塵叔臉上古井無波,眸中卻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從家主大人指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站在了您的對立面,對待敵人,切不可存有半點仁心。」
農虛谷聞言,不禁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許久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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