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兵

  第176章 新兵

  一尊花崗岩雕刻的精靈神像,駐立於燈火輝煌的神殿之中。

  除了基礎的魔法保護和清潔防塵之外,倒沒有什麼多餘的財寶裝飾,和沙之國的女神像的奢靡鋪裝自不好比,但也顯得格外雄偉,又被藏於中殿,更需要抬頭仰視才行。

  整座神像高達十米,刻畫的正是精靈諸神中少有的幾位男神,戰神『無畏』,全副武裝,手拄著一把雙手大劍迎敵而立的樣貌。

  他的樣貌以精靈的標準來說,只能算是五官端正,平平無奇,尖尖下巴留著山羊鬍,雙眼還略微細長,眼角上翹,也分不清是睜眼還是閉眼,長發直接扎了個馬尾高束在後腦,身上的甲冑也是他愛用的普通道具,由他的矮人夥伴贈送的魚鱗甲。

  而那雙手大劍的原型,自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器,當初斬下了泰坦首級,並且屠戮了不知多少邪魔外道,飽嘗魔神鮮血的精靈劍,『湖光』。

  也由於『無畏』所立下的蓋世功勳,不知有多少精靈少年被偶像所影響,一改使用弓箭和雙刀的傳統,模仿他的技巧,裝扮和武裝,用各式各樣的金屬和魔術,鑄造了各自的湖光劍,並走上了劍聖修行的道路。

  而這位精靈的初代劍聖,武祖和戰神,他的神殿自然是矗立在和精靈族千年來的第一大敵,通靈帝國交鋒的第一線主戰場上,作為整個戰線的總指揮部。

  此時,一名和雕像一模一樣打扮,一模一樣臉面,甚至一模一樣拄著劍的精靈男子,就在神殿中央,神像前方,雙眼似閉非閉得看向神殿的正面。

  從寬闊到可以跑馬的大理石大廳,和兩側幾乎頂天的粗壯廊柱延伸開去,沒有大門遮蔽,可以清晰看到雙方一度對峙了數百年的沙場。

  界河,

  由於被雙方的魔術抽乾了河水和地脈,形成的猶如峽谷一般的巨大壕溝。兩側的岸高距離河底,有五十到一百五十米的落差,而兩邊河岸的距離,最窄處三公里,最寬處五公里,任何一方要進攻,都必須翻越這巨大的天然壕溝,在對岸駐留,更會承擔後勤壓力。正是適合分割國界的天然沙場。

  這座『無畏』的神殿主營,正對面五公里外的地方,就是清晰可見的帝國軍一號要塞。

  而此刻一號要塞火光沖天,插在塔樓上的精靈軍旗,紫黑色的旗面上一棵白色的大樹,正是『無畏』的象徵箭毒木,已經被一個重甲的帝國士兵爬到塔頂,徒手摺斷,然後放在烈焰中點燃,朝著城牆外的河溝扔了下去。像一點火星,在墜落中逐漸消散。

  而『無畏』的神像,和『無畏』本尊,就這樣面無表情得拄著劍站在神殿正門,遙遙看著自己的軍旗隕落,一天一夜,一個整編的精靈軍團沒了。

  「『無畏』之神,」刺客在廊柱的陰影中行禮,「夢魘騎士團出兵反擊了,蘭卡斯特軍兩萬帶著魔鐵蜘蛛,先鋒已經推進到三號營,阿比迪斯軍和死兵隊,約有一個千人隊,攻克了一號營。我們還沒找到那個新生的武神,應該已經解除狀態了,或許也在一號營里……」

  而『無畏』的身後,一個大把白鬍子的老法師,是的,大把白鬍子的精靈老法師,把寬大的如同流動著星光的魔法袍墊在屁股底下,坐在神殿地板上,蒼老的雙手裡抱著個紫色水晶球,帕金森似得,雙手在那兒不住得盤那個球。

  「不像啊……不像啊……過來的就只有伊森利恩……連施瓦托德都沒到……一個白袍子都沒有……那小子更別提了……真的是總決戰嗎?不像啊……」

  「一個精英軍團都沒了!還在猶豫什麼呢!」盛氣凌人的女聲傳來,從大殿的另一側,走出一位神光萬丈,熠熠生輝的精靈女武神,全身金甲和鮮紅的披風,倒是顯得比旁邊耕田的老農無畏,更符合戰神武神的稱呼和外觀。

  她也確實是精靈這一側的軍神『勝利』,原本駐地在更後方的第二道防線的總指揮,這會兒也被禁咒驚動過來了。

  「無畏!你就站在那兒看著自己的子民被屠殺,什麼都不做嗎!」『勝利』挑起火焰般的赤紅眉毛怒喝,「衝過去啊!就像歌謠里唱的那樣!一個沖躍就把魔神和邪靈都滅殺!還是我記錯你的傳奇了嗎!總不是老得提不動劍了吧!」

  拄劍的『無畏』卻毫無表情,也沒反應,和他的石像一般矗立著不為所動。

  還是老法師咳嗽了兩聲,「怎麼會呢,『勝利』你言重啦,就算我這把歲數了還是舉得動劍呢,誒你要不要看看啊?我舉起來的大寶劍欸嘿嘿……」

  『勝利』用看垃圾的表情,皺著眉毛斜了眼這個都這種時候還能搞顏色的猥瑣老頭,同盟的首席大法師尤格。

  一個為了追求魔法的奧秘,拒絕神體化,以放棄永葆青春的代駕,來維持活人的創造性和可能性的怪胎……也是個不願意使用這種不完美的魔力神體封神,失去肉身的高潮快感的老色批。

  如果不是精靈同盟還需要他的魔法來對抗巫妖,而『勝利』也確實打不過這個毫無疑問的最強精靈法師,這會兒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到底在猶豫什麼!初生的武神罷了!宰雞一樣的殺掉就是了!」『勝利』不去理會用猥瑣的魔眼,對著自己的神力甲冑猛掃的噁心老頭,直朝著『無畏』道,「南邊的突破可是難得的進展!又要被推回原來的戰線嗎!那這個軍團的犧牲不是白廢了!

  如果你不肯出手的話,就由我親自帶隊!」

  「不行,不能越界。」『無畏』打斷了戰神『勝利』的話語,「對面領兵打掉我一個軍團的人,頭銜和光環都不大對勁,實力超過規則太多了……

  而且他似乎還有『命運的羈絆』。我懷疑,也是得到了我的神賜,激化了他的潛能,助了他一臂之力才成為武神的……」

  不止是『勝利』一時消聲,連尤格也難得把視線從女神身上,移向了『無畏』。

  「哦,羈絆,難怪你那麼慎重,如果和『命運』那個老婊子有『羈絆』,恐怕就不是那種可以輕易被解決掉的問題了。天知道她又在策劃什麼……」大法師尤格拈著鬍鬚,「恩……要不我也扔兩個禁咒過去試試?兩發都解決不掉,那估計又是個大麻煩了。只不過就算解決掉了,肯定也會惹來一個大麻煩,但一個大麻煩總好過兩個大麻煩不是?」

  『無畏』緩緩搖搖頭,「還不到那種時候,而且我也不是很確定,到底是什麼把我的神賜給吸過去了,按理說只有『羈絆』,可好像又不是『和命運的羈絆』,而是和別的什麼,更強的東西的……當時你不在,魔法我也不大懂。」

  「哦,是我日常去打手沖咳咳咳,去進入賢者狀態冥想的時候是吧,」尤格連連點頭,「我想那個老婊子,應該還沒賤到主動和她口中最為螻蟻的種族,和人類結合的地步,不過這麼想想也挺帶感的,我都硬了……咳咳,不如這樣,你再扔一個神賜過去,我看看這回那群死人又整出什麼新玩意來了。」

  「這倒也是個辦法,就是可能幫助對方的武神恢復消耗的力量……」

  「混帳!我們的子民還在流血犧牲!你們還在這悠閒得聊天!沒看見他們在屠殺我們的兵士嗎!」

  『勝利』瞪著遠處要塞上,死兵們正把斬去首級的,和依然半死不活的精靈士兵,用長槍串了立在城牆上,一時目眥盡裂,再無法容忍自己的衝動,「我去救人!」

  可惜她只越過『無畏』的拄劍半步,就被迫停下了。

  『無畏』依然沒動,只是轉過頭看著女神的背影,而這種巨大的壓迫感,已經使得一個年輕的女神動彈不得,能站穩而不跪倒在地,都已經是很強的實力了。

  「我說了不行吧。」『無畏』平靜得說道,「是軍令,這樣說你理解了吧,小孩。」

  『勝利』咬著嘴唇一臉不屈,但她卻實在沒有那樣的力量,再往前邁一步。

  「哎喲行了行了,新兵嘛,這是第三代還是第四代了?都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蒙著頭往前沖,畢竟神殿就是這麼培養她們的,」大法師看看『勝利』的臀部,讚揚得點點頭,「不過你比起其他前輩身材還不錯哦,不肯退的話就這樣僵著好了,正好讓我沖一發咳咳咳,讓我冥想一下,免得真打起來以後就沒魔了……」

  「哼!!」『勝利』幾乎被氣到暴走,燦爛如火的紅髮都被神光吹散了,但她到底是軍神,認得清局勢,扭頭從側殿退走,臨走還不甘得叫囂,「你們兩個!根本就不配英雄之名!」

  →

  「喂喂小丫頭!有我什麼事啊!我又沒射到你!」大法師很委屈,他還想和這個好不容易在第一線遇到的雌性好好淦,咳咳,好好雙修幾發呢。

  而『無畏』壓根就把對方當一個飛來又飛走的金翅紅頭大蒼蠅無視了,依然是石頭似的表情,盯著遠處的要塞,盯著遠處慘遭處刑的士兵扭曲的身影。

  「你說的對,看來『禮儀』是真的死了,我們的守護魔法不再生效了。要是神殿早一個月,哪怕早一天告訴我,我一整個兵團的弟兄,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救不回來。」

  大法師則繼續坐下盤他那個球,水晶球,「不生效就不生效吧,不生效難道這仗就不打了嗎?以前討伐泰坦的時候,不也沒這魔術護著不是。

  問題是那臭婊子走邪路上去了,越來越過分!現在這種事也敢瞞著我們!老子是得盯著對面的大麻煩走不開,要不然非回去乾死她不可!」

  『無畏』也沉默了,再次默無聲息得,拄著劍全神貫注得盯著河界,盯著戰線的對面,盯著正如黑雲一般從南邊滾滾壓過來的帝國軍,正如這幾百年來他一直做的那樣。

  單人獨劍,守衛子民,無所畏懼。

  好吧也不算單人,還有個老色批跟著他一起呢,就和當年討伐泰坦的時候一模一樣。

  索倫再次睜開了眼,看著不認識的帳篷頂。

  這又是哪兒?

  翻身坐起來,他發現自己的軍團盔甲被卸掉了,還好沒給他當死人扒拉乾淨,就是用繃帶包紮了傷口,看看周圍,也是一群缺胳膊斷腿的傢伙,看來他應該是被當成在戰場上重傷力竭的死兵,又被救回來了。

  什麼?為啥不直接用魔藥和治療捲軸?

  你看你問的,那他媽多貴啊,要是貴族們捨得給奴隸兵用這些東西,何至於那些兵頭,一個個的外號又是鐵顎又是疤臉又是雙頭的……

  不過索倫還真沒什麼事,

  其實就是做了個夢,看了個基力安回憶篇的番外劇場版。

  而且最後不知道是沙場血酒的功效,還是切身實地的共感,此刻索倫也和當初的基力安一樣,感覺到格外的平靜和安寧。好像一天一夜血戰的殺戮,憤怒,驚慌,恐懼,焦慮,疼痛和疲勞。所有所有一切多餘的冗雜的感情都一掃而空。

  就是一覺睡到自然醒那種,非常舒爽的感覺,再次回到了最強的狀態……等一下,先用時之影再弄個分身,索倫之影三代目……好了,再次回到了最強的狀態,可以繼續浪了。

  索倫揭開傷兵帳篷走了出去,發現自己在一座大軍營里。

  這裡就是他之前屠光,又就地昏睡的二號營,周圍的屍骸已經被清理乾淨了,魔像兵,骷髏兵還有一些非人的傭兵成列成隊得重建營寨,把軍備物資運進補給倉庫安置好。

  二號營也是個高地,稍微有些偏離主要的行軍道路,就是個支援兵站,索倫可以看到高地下方,正有列隊的帝國軍主力,一個方陣一個方陣得從二號營前面經過,向北方進軍,不時有大群的石像鬼從頭頂呼嘯而過,如同歸巢的候鳥。

  哦,這麼說起來,索倫看看拂過雙手的紫色魔法靈風。

  是魔力,明顯的乾涸的戰場上,有新的源泉供應魔力過來了。

  這樣看來他晚上的襲擊還是奏效了,帝國的主力開始反推過來了。

  「喂!死兵不許歇著!拿著吃!吃飽了立刻上前線!」一個怪模怪樣的隊長,也說不上是啥雜交出來的玩意對著索倫大吼,甩手扔了個布包到他懷裡。

  還是熱呼的呢,索倫打開看看,好像是某種……肉米糰子?也不大對,應該就是把澱粉類和肉沫攪拌成一團,裹著烘烤了一下,大概就是供給活人食用的軍糧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肉,料也很重,吃起來又咸又甜又油,實在說不上很好吃,只能填飽肚子。

  索倫草草把糰子塞到嘴裡嚼,跑軍械庫翻了翻,找了一身盔甲穿上,背了一把劍,又扛了一桿槍。

  其實一夜打下來,還是槍好用,捅過去就完了,省時省力,要是用劍,又是劈刺又是格擋的還要走位。

  最煩的是對面的精靈人均劍術專精,哪怕他們其實身體素質比不上開霸體的索倫,只要對手是拿著劍衝過來的,都能憑藉長期訓練打造的身體記憶,左右對上兩招,搞得索倫都快被訓成個雙手劍士了,就很煩。

  恩,這麼說起來,果然對精靈步兵最好還是用大炮……

  從補給營跑出去加入到高地下邊行軍的兵隊裡,領隊的百夫長和督軍倒也沒人管索倫這死兵。

  一路上各處兵站都躺滿了昨晚上打得重傷瀕死的死兵,這其中如果有能活下來的,就會晉級,成為有戰鬥經驗的死兵,恩……那也還是死兵。

  總之死兵就得死在前線,只要索倫不掉頭往回跑,就沒有軍法官來管他。

  索倫還指望著跟著這群人去和豬玀他們會合,誰知道這群援兵卻沒有直接駐紮到最前線的一號營,而是在靠近河界的某處,一個似乎是新紮下的要塞軍營里駐守下來了。

  最令索倫意外的是這新軍營居然還有通靈塔,魔法靈風就是從這裡吹出來遍布前線戰場的,也不知道帝國是怎么半夜的工夫就給建起來的,總不至於之前占據這兩個月的精靈,都沒把通靈塔拆了吧?

  死兵隊倒是很好找,最外圍的營寨就是了,結果令索倫更無奈的是,帶隊的又是個不認識的兵頭,一個疤臉,而且看上去還挺不好說話的,索倫剛進門都來不及去詢問豬玀的情況,他正好風風火火的帶了一支起來挺強的死兵老兵百人隊,全副武裝得跟著貴族死亡騎士的夢魘騎兵離開大營到戰線去了。

  於是索倫只好暫時又到營地去報導。問了半天,難得碰到個願意搭理他,而且話還挺多的傢伙。

  「豬玀的手下?他不在這,他和阿比迪斯軍在守衛一號營。怎麼去?別傻了,你是帶隊的兵頭嗎?不是的話死兵到哪兒就算哪兒的,現在你跟著『劍疤』的兵隊了,我們的任務是守衛鐵蜘蛛。」

  鐵蜘蛛?

  這傢伙看起來倒是還蠻正常的,至少還是人型,非要用外號來稱呼的話,『一隻耳』,左耳和大半塊皮肉大概是被魔法箭射掉了,傷口都還沒完全癒合。

  一隻耳指指這座軍營核心的通靈塔說道,「那就是鐵蜘蛛,鐵蜘蛛你都不知道,是這兩個月才來報導的新兵吧,嘿,其實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這玩意還能爬的。

  不過你個豬玀隊的新兵,昨晚打了一整夜也能活下來嗎?都沒缺一塊少一塊的嗎?那你運氣還真不錯啊。我第一次上戰場就這副鬼樣子了……跟我來,打掃衛生是新兵的任務。」

  反正就算見人就說老子是霸者侏儒,是新一代的武神接班人也不會有人信,而且正好索倫也想見識見識這個鐵蜘蛛的構造。

  於是他也帶著點無奈的,把長槍換成了掃把,然後扛著掃把跟著這個『一隻耳』往本營中心的通靈塔走去。

  「怎麼死兵除了送死還要打掃衛生?不是,這種事情骷髏不能幹嘛?」

  「傻嗎!這兒哪裡來的骷髏!打仗呢!補給前線的運力和魔力多珍貴啊,送上來的魔像可比我們值錢多了好吧!誰還專門派個骷髏來打掃衛生?」

  然後索倫把大營那邊,正把貴族們一車一車的美酒佳肴搬下來,搭建著風格豪華的行宮大帳篷的骷髏們指給一隻耳看。

  一隻耳聳聳肩,「貴族嘛,反正話都是他們說的,老雙標了,別磨磨嘰嘰了幹活吧。這差事可比倒糞輕鬆多了。

  對了你挑過糞嗎?我告訴你和使槍似的,重要的是掌握平衡,要不然打翻了還是我們這些新兵來清理乾淨。被貴族看到了還要你跪下來舔呢!真的!我……我有個朋友被這麼整過好嗎!」

  於是索倫,新一代的武神,席官,騎士候,死亡騎士,昨天剛滅了一整個精靈軍團的殺神,就只好扛著掃把去掃地,一路上就聽旁邊一個一隻耳的新兵,絮絮叨叨得傳授挑糞的訣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