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的靈魂不斷往上。
脫離了身體的時候他便失去了錨點,來自於另一個未來的他直接被這個宇宙拋向了天外。
赫爾法斯記得自己死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哪怕沒有了身體他依舊還能思考,依舊還能以另外一個視角看見。
「我在去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死了嗎?」
赫爾法斯滿腦子疑惑。
他感覺自己上升的速度不斷加快,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時間都被拉長。
對於他來說不過片刻外面的一天過去了,外面的一個月過去了然後是一年過去了。
成幾何倍數地增加。
他即將被拉向宇宙之外,跳出時間長河進入那片永恆寂靜的黑暗之中。
他感覺不到究竟在發生什麼,但是心中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強烈的恐懼,那恐懼超越死亡和任何痛苦,銘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我不能回到那裡。」
「我不想回去。」
他只是說出了這句話,外面就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而在他即將脫離這個世界的時候,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拖拽住了他。
他將目光投向遠方,發現拉住他的是一根古老神聖的石柱。
他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是祇柱!」
他朝著柱走去,迫不及待地遠離那個剛剛他差點到達的地方。
這個時候他才有心情關注周圍的情況,這裡是一個奇怪的領域,絕對不屬於現實的任何地方。
這裡不知道多大,周圍除了祇柱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坐標物。
更奇怪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赫爾法斯感覺自己明明朝著祇柱走著,但是一會出現在它的左邊,一會出現在它的下面。
不知道是對方的位置在變換,還是自己所在的空間在不斷地移動。
他雖然被祇柱拉住了,但是身上那股受到時間和歲月沖刷的氣息依舊沒有散去,他緩慢地朝著對方走去,每一步都要花費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
逐步遞減,直到正常。
走了很久,他看起來似乎靠近了祇柱一些,但是那一段距離似乎是他永遠走不到的天塹,所謂的靠近只是他腦海里的一種錯覺。
他停下了腳步,徹底證實了心中的想法。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空間完全是錯亂的。」
「這種詭異的情況都能出現,這裡真的屬於空間嗎?」
突然間。
他看到一個龐大的影子從那根高大的石柱裡面掙脫而出,從自己的腳下覆蓋而過,然後逐漸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一個巨大的旋渦通道打開了,光芒從裡面照射了進來。
那是一個極度可怕的怪異,只是一個照面,就讓赫爾法斯聯想起了那株天梯藤蔓。
他只能看見對方的一部分軀體,那是一團團紫紅色裸露的血肉,沒有皮膚。
但是他隱約感覺有些眼熟,好像曾經在哪裡看到過。
怪異·生命繁衍之胎。
它打開了通往人間的通道,而柱上面的一個名字變得暗淡無光。
赫爾法斯站在夢界的虛空之中,用力的朝著那通道裡面看去。
然後。
他看到了蕩漾著波濤的碧藍色大海,還有一座島嶼。
赫爾法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沒有鼻子嗅不到海風的味道,沒有皮膚感受不到光的溫暖,但是靈魂卻不由自主地嚮往和渴望。
「是人間。」
「藍色的無邊無際的水,難道是大海。」
相比於遠方難以抵達的柱,那人間的光芒似乎對他更有吸引力。👣🍭 6❾ᔕ𝐇𝓾𝔁.ᑕσΜ 👻⛵
他並沒有猶豫多久。
眼看著那怪異就要徹底離開,打開的通道也快要消失的時候。
他直接一躍而下,跟著那生命繁衍之胎一起奔向人間。
——
北大陸的最南端。
海上的一座島嶼中。
赫爾法斯降臨在這裡的時候,正好出現在了島嶼的邊緣。
站在了一座通道前,他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島。
礁灘上都是圓形的石頭面前的通道也是由這種石頭壘砌而成,只是這裡的石頭的顏色很奇怪,給人一種毛骨竦然的感覺。
鼓鼓的、圓圓的,顏色是紫紅的。
甚至踩踏在上面,有著一種類似於血肉的質感。
這座島嶼已經被一股屬於怪異的力量異化了,如果從高處看下去,它就是一個子宮的形狀。
更甚者,如果能夠透視看到島嶼深處。
還可以發現裡面有著一座像是宮殿建築又像是胎盤的東西。
它曾經的確是一座島,但是當一個怪異用自己的力量異化了整個島嶼之後便脫離了和海底的連接,它就這樣漂浮在水面之上,成為了一座遊蕩在海上的孤島。
一座活著的島嶼。
赫爾法斯只是看了一眼,就確認了這座島的本相。
「這座島是剛剛那個怪異?」
同時,赫爾法斯也聯想起了剛剛那個怪異之影從祇柱的封印之中掙脫出來的畫面,猜測到了更多的東西。
「它是從封印之中一點點的掙脫了出來,現在這是徹底的擺脫了封印,要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只是,誰封印了它?」
「誰能封印這麼強大的怪異?」
「最後又發生了什麼,怎麼讓它掙脫了。」
赫爾法斯還來不及深入思考,突然靈魂上出現了變化。
他身體一個倒退,同時眉頭深深地皺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遠離了柱,那股拉扯他的力量似乎又開始起作用了,一股無形的吸力正在作用於他的靈魂。
他就明白,自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重新被帶出這個世界。
而且沒有了身體,他的靈魂暴露在陽光下也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沒有了身體,就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嗎?」
劇痛之下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躲避的地方,似乎想要躲避那太陽,他目光看到了那個通道,最後只能一把鑽了進去。
不過真正在灼燒他的並不真的是太陽,而是這個物質世界。
但是奇怪的是,他走入通道之後那股灼燒他的力量似乎變弱了許多。
可能是在這個子宮一樣的怪異內部,他被認定成為了一個即將出生的新生命?
赫爾法斯扶著牆壁,沿著通道不斷地往前走去。
但是這個時候這座島也在發生著強烈且未知的變化,可以看到兩側的通道壁在蠕動,這裡的一切就好像在活過來。
他看到原本的石頭徹底變成了紫紅色的肉塊,看到上面出現了密集的血管。
這一切很明顯不正常。
但是赫爾法斯目前只能接著朝著前面走去。
接下來,他甚至還看到了牆壁上出現的人的面孔和身影。
「我不想死,我想要活著。」一個男人聲嘶力竭地朝著赫爾法斯大喊。
「我想要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一個女人從牆壁擠出一個輪廓,用力地抓向赫爾法斯。
「停下來,陪我說說話吧!」有人想要赫爾法斯停下腳步。
「看看我,請記住我的模樣,看一看我,不要忘記我,我曾經在這個世界活過。」有的面孔努力地擠壓到赫爾法斯的面前,對著他說。🐤🍟 ➅➈ⓢнυ𝓧.℃ⓞ๓ 💘💜
聽到這些聲音,看著這一幕幕。
赫爾法斯的記憶一瞬間被喚醒了。
他剛剛的確不是錯覺,他真的曾經看到過這個怪異。
之前他在觀察那個將怪異封印到人體內的儀式的時候,站在儀式術陣圖中央曾經喚醒了一些記憶。
記憶里。
他看到了一座山頂上的巨大迷宮,看到了祇柱就屹立在迷宮正中央。
他看到了一個紫色頭髮的盲眼少女抬起頭看著自己,也看到了可怕的怪異帶著腥風血雨降臨在山頭之上。
「這是那個在迷宮上出現的怪異?」
「在祇柱的力量下,它不是被封印進了那個紫色頭髮的女人身體裡了嗎?」
赫爾法斯突然明白了什麼,那個紫色頭髮的女人就在這裡。
那才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奪取了怪異力量的人。
他走得更快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因為對方很有可能知道他的過往。
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那個畫面的發生地在哪裡,那個人又是誰,所以完全無從尋找。
但是現在。
對方就在他的附近不遠處了。
「那個人在這?」
「她出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控制不住體內的怪異了?」
他開始只是走,後來就化為了狂奔。
因為他感覺到周圍的異變更快了,很有可能是對方徹底撐不住了。
那個能夠輕易影響一片天地法則的怪異就要徹底降臨了。
此刻。
大量的人的輪廓從通道的石壁上擠壓出來發出吶喊,而一個透明的靈魂奔跑在其間,穿過他們揮舞的手臂之間。
這畫面,就好像亡者穿過地獄的通道。
而在通道的盡頭處。
牆壁上有著一個神之形的女人鑲嵌生長在上面。
她的皮膚異化到了就好像一副白色的瓷器娃娃,看不到任何毛孔,一頭紫色長髮散開自然地垂落而下。
一道道縱橫的紫紅色血肉絲線糾纏覆蓋在她的身體表面,將她緊緊束縛。
而恐怖的異化力量,就是從她的身體為中心散發出來的。
很久以前這座島還沒有變化成這樣,通道也遠沒有現在這麼長,那個時候她還能透過通道看到外面的光景。
但是到了後來,她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再也看不見太陽了。
她用自己的真名封印了怪異,也奪取了怪異的力量。
但是接下來,怪異的力量不斷地從她的身體裡溢出,如同大海一般。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如何一點點地消化那個怪異的力量,如何控制那不斷溢出的力量。
而她身上的怪異也不像青銅龍王薩倫恩和白銀龍王巴哈貝利的那般弱小,只是一個二階的存在,他們憑藉著天賦和意志,還有已經摸索清楚的進階方法容納才一點點地徹底控制住了它們。
而她身體裡面的,那是一個操控天象玩弄法則的怪異,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那一批怪異之一。
現在。
那隻怪異的瘋狂本能即將蓋過她的意識,埋藏在怪異體內的亘古記憶也將她的一切過往覆蓋。
她閉著眼睛,腦海里全部都是那些古老的畫面。
「火,為什麼火會從大地里噴發出來呢?」
「火好大,將整個世界都融化了。」
「那座塔到底是誰修建的?」
「雨一直都在下,將火都澆滅了,世界都冷卻了下來。」
「生命開始誕生了,原來這個世界是這樣開始的啊?」
她一點點感受著那些屬於怪異的體驗,以一種高高在上的視角俯視著這個世界的變遷,她突然開始理解了那個怪異的瘋狂和渴望。
「它雖然沒有智慧,但是所經歷的一切是無比精彩呢?」
「或許當初就不應該將名字刻在那根柱子上,將一切讓給它吧,讓它看一看這個世界也很不錯啊!」
「我對光明的渴望只有十幾年,它對智慧的渴望卻從世界的誕生渴望到了現在。」
「反正,我也沒有多重要。」
「沒有人知道我,也沒有人記得我。」
她漸漸開始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那個名為紫的存在在這滄海桑田的變遷面前,在那個永生的怪異面前,似乎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她在一點點消失,徹底地被怪異的瘋狂淹沒。
而且。
這個世界似乎除了她自己之外,就沒有人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能就這樣永遠地在渾渾噩噩之中度過,再也找不回曾經。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來到了通道的盡頭。
也看到了她。
赫爾法斯開始並沒有一下子注意到對方,因為通道裡面滿是這樣鑲嵌在牆壁上的人影,直到他徹底靠近的時候,才注意到了她的與眾不同。
神之形。
紫色的頭髮。
他注意著對方的面容,也和記憶里浮現的畫面對上了。
他走到了對方的面前,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紫!」
「醒過來。」
「記住你的名字,不要忘記了。」
他伸出手,點在了對方眉心。
他通過心靈的能力,將對方的真名直接烙印進了她的意識深處,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其喚醒。
「紫……紫……紫……」
「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記住你的名字……」
「不要忘記了。」
一聲聲呼喊如同山呼海嘯一般迴蕩在對方的意識里。
紫站在記憶的天穹之上,俯瞰著千萬年前的龍獸奔跑在大地之上,她的意識一點點模糊,好像徹底地和那個怪異融為了一體。
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淹沒了過來,天空開始下起了腥風血雨,生命繁衍之胎也出現在了她的頭頂上。
而這個時候,一個影子出現在她的身後。
大聲的呼喊著她。
「誰?」
「誰在喊?」
「紫?」
「紫好像是一個名字?」
她有些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對方在喊誰。
但是隨著那聲音不斷重複,她似乎又記起了什麼。
「誰的名字?」
「對了,紫,好像是我的名字?」
終於,她徹底確定了下來。
「沒錯,就是我的。」
她扭過頭去,極力地睜開眼睛去看那呼喊自己名字的人,但是卻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影子。
「怎麼會有人喊我呢?」
「部落里的人都死了,沒有人會記得我了。」
那呼喚的聲音卻越來越近。
雖然她從來沒有聽過那個聲音,但是卻感覺有一種親切和熟悉感。
她回憶著那些可能知道自己名字的存在,突然間,她明白了什麼。
而此刻,眼睛裡的那道身影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看到了一個黑頭髮的神形之人。
她抬起頭來。
一瞬間,她周圍的黑暗散去。
現實里,被束縛鑲嵌在牆壁上的身影緩緩地抬起來,慢慢睜開了朦朧的眼睛。
當對方的輪廓一點點變得清晰的時候,她說。
「你終於回來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笑了起來,帶著期盼、欣慰還有不舍。
「喂,你一定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了吧?」
「也一定,經歷了許多精彩和有趣的事情了吧!」
「是不是不再孤獨和害怕黑暗了?」
赫爾法斯一陣愕然,還沒有明白對方說的這句話的意思。
周圍的異變戛然而止。
柱的力量帶著儀式術陣從天空降臨,一個虛幻的柱影鎮壓在島嶼上面,將光芒撒向四周。
那個強大到不可思議,剛剛才從封印之中掙脫出來的怪異,一瞬間被柱的力量重新被束縛住。
它不甘的掙扎。
石壁上面,那些人影再度開始了吶喊。
「不,給我,給我。」
「為什麼我不能活過來。」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也想要活過來,想要活在這個世界。」
但是不論吶喊的是那些死去的人,還是那個怪異的心聲,它最後還是只能回到黑暗之中。
柱帶著光芒從天而降,然後又一點點光化消失。
不過。
生命繁衍之胎的本源和瘋狂意識雖然被重新封印進入了柱里,但是它逸散出來的力量依舊在這座島上,死死地困住了紫。
她依舊被束縛在牆壁上,不能夠掙脫出來。
而這個時候,赫爾法斯身體周圍的空間也開始扭曲。
一股力量終於鎖定了他,將他重新帶離這個世界。
他躲避過了靈魂難以單獨存在於現世的問題,卻躲不開這個宇宙對於他的排斥。
不過對於赫爾法斯來說,這一次的收穫已經很大了。
他經歷了很多事情,甚至經歷了生死,面對很多事情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慌張急躁。
這一次雖然沒有能夠問出他想要問出的問題,只要對方還活著,只要他還沒有死去,他總能夠找到對方。
最後,他對著面前一直都在和怪異對抗的身影說道。
「別放棄。」
「不論怎麼樣都好過那片看不到陽光的黑暗,是吧?」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而放棄。
或許是因為對一切感覺到絕望,或者是在日復一日地對抗怪異和瘋狂之中不堪重負。
但是他知道。
將怪異封印進入體內的人,一旦無法用意志戰勝怪異或者放棄對抗,那不是死亡那麼簡單。
怪異從封印里掙脫了出來,那麼你就被永遠困在了怪異的體內。
赫爾法斯能夠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情景。
赫爾法斯鬆開了手,準備離開。
但是這個時候,那鑲嵌在牆壁上的紫發少女卻突然急促開口大喊。
「回來!」
「不要離開。」
對方精疲力盡且緩慢的向著赫爾法斯抬起了一隻手臂,極力掙脫那黏在手上的絲線的束縛,直接抓住了赫爾法斯點在她眉心的那隻手。
即將被重新拽走的赫爾法斯搖了搖頭,他現在可是靈魂狀態,對方是不可能抓住他的。
但是讓赫爾法斯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僅僅抓住了他。
而且在抓住他的一瞬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血肉和白骨從他的手指之間衍生而出。
密集的肌肉經絡和血管不斷蔓延而上,正在逐漸地組建出了他的身體。
赫爾法斯無比震驚,看著面前的女人。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體是如何誕生出來的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