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昏沉如同綁了一塊石頭，此時的王泉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電話里的聲音也是聽得迷迷糊糊，只能憑藉潛意識嗯兩聲示意自己在聽。
林東很快就察覺到了王泉的不對勁兒，「喝大了？」
「嗯。」
林東喘了一聲粗氣，無奈掛斷電話，北湖熊帶來的興奮勁兒也減弱了幾分。把電話丟在一旁，悶著頭點上一支煙。
如果說北湖熊第一次約見自己時講出來的那番話是主動釋放善意，那麼，他介紹周偉民和闞志強給自己認識的舉動在林東看來就是為第一次是釋放善意的補充和證明。
林東能夠理解北湖熊的心態，無非就是生意場上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強。九鼎商貿拋開剛剛打開突破口的南湖市場不管，突然來到北湖市場，誰也不知道真實目的是什麼！試探的同時釋放善意無疑是最穩妥的做法，換做林東是北湖熊，也有可能這麼做。
但今天專門打電話提出幫九鼎商貿承包屠宰場的行為，林東著實想不明白！
行業群里的動態林東知道，他看到消息時，第一反應是想笑。只要不傻，是個人都能看出傳播消息的人並不跟九鼎商貿一夥兒，這種明目張胆的對外擴張肯定會招來敵視仇恨。很顯然，這是有人想要把九鼎商貿推到大眾的對立面。
林東想笑是因為這種模糊不清的信息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特別是北湖這邊的同行，肯定會心裡膈應，膈應之後少不了人心惶惶。心思一旦不穩，就很容出現破綻和機會，這對九鼎商貿來講，反倒算是一件好事兒。
但這種情況，跟北湖熊又有什麼關係？
難不成，他想讓北湖市場亂起來？渾水摸魚？
林東腦子裡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神色不由變得凝重起來。警惕心思漸起，林東不得不強迫自己換個角度重新思考問題。
如果自己是北湖地區的承包商，聽說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準備搶自己的飯碗，第一反應肯定是心生提防，接著就要考慮怎麼應對。
倘若真的扛不住，被人搶走飯碗之後又該做什麼呢？
出走？亦或者退而求其次？
林東皺眉，不對，這個思路不對。
北湖熊不是承包商，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對他的影響都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影響。
北湖熊是囤貨商，對他最有利的就是投機取巧，利用行情的漲落變化謀取利潤。
行情變化？
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林東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九鼎商貿跟當地承包商爭搶承包權，勢必造成北湖地區的承包價暫時上漲，承包價上漲就意味著出貨價要跟著上漲。
這對囤貨商來講是明眼可見的好處！但同樣也是短暫的好處，北湖熊這種級別的囤貨商絕無可能為了短暫的利益主動付出這麼多，更不要說短暫的漲價之後，北湖熊以後的拿貨價也要跟著上漲。
不對，這不符合囤貨商的利益需求！
香菸燃盡，林東心裡有些煩躁，他到底想要謀求什麼呢？
就在林東心煩意亂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拿起電話一看，竟然是王富貴打來的電話。
「東哥，竇遠洋跟我大哥打電話沒人接，問我要你的電話呢，給不給？」
竇遠洋？
林東微微一愣，想起王泉已經喝大了，不禁笑道：「給他。」
電話掛斷沒等兩分鐘，一個來自川省的電話號碼出現在林東的手機屏幕上。
林東接通電話，主動問道：「竇總？」
電話里傳來爽朗的笑聲，「打擾林總了，王泉那邊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沒人接電話。」
「他喝大了。」
「林總跟王泉在一起？」
林東笑著否定，「沒有，我在北湖。」
電話里沉默片刻，沉默的時候能夠聽到竇遠洋長出一口氣，緊接著傳來聲音，「那正好，本來想跟王泉提個醒，現在直接跟你說效果更好。」
提醒？
林東下意識的皺眉，什麼地方忽略了嗎？
「林總，九鼎商貿在北湖承包屠宰場的事情被人利用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聽到這句話，眉頭緩緩舒展開，林東輕聲回道：「知道。」
說完，心裡暗暗猜測，竇遠洋難不成要提醒九鼎商貿小心行事？這也不是他的風格啊！
「林總，冒昧的問一句，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竇遠洋疑問一句，似乎又怕林東誤會，緊接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做好大規模包場的準備了嗎？」
林東心裡一突，眼裡划過一道莫名的神采，警惕道：「什麼意思？」
竇遠洋哈哈笑道：「林總別誤會！我是說，如果你們能在短時間內拿下比較多的屠宰場承包權，最好不要急著往外出貨。」
這句話讓林東有點摸不著頭腦，如果不是為了多出貨，誰會跑到這裡幹得罪人的事情？
「我們在北湖那邊也有進貨渠道，你們出省包場的消息傳出來沒多久，就有幾個供貨商跟我們業務經理打電話說短時間內暫停供貨。原因很簡單，他們擔心你們拿到承包權後，把北湖的貨大批量輸送到外省，那樣的話北湖市場就會面臨更加嚴峻的缺貨情況，到時候肯定要漲價。」
竇遠洋這番話如同霹靂一般，讓林東心神巨震，同時心底生出一個念頭，北湖熊該不會也是這樣考慮的吧？
沒等林東深入思考，竇遠洋又是沉聲說道：「南湖這邊正是關鍵時期，如果北湖市場發生比較大的變動，肯定會影響到南湖這邊的進展。南湖緊挨著北湖，唐人系這幾天的日子正是難過的時候，如果北湖市場價格飆升，就等同於給南湖開闢出一條生路，到時候誰也不敢保證南湖的貨賣到北湖去，你說呢？」
又是一記重拳敲在林東腦門兒上，林東皺著眉頭急切說道：「我們北湖沒有銷售渠道啊！」
聯想到北湖熊的行為，林東又是補充道：「現在開闢銷售渠道肯定是來不及了，如果把貨賣給當地的商貿公司，保不齊他們為了利潤故意憋著不出貨，到時候結果還是一樣。」
兩人都是做商貿公司的，心裡都明白林東這種顧慮不是杞人憂天，也正是因為這樣，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東絞盡腦汁想要找出另外的解決辦法，可惜的是，一直沒有想出有效的方法。
「林總，北湖那邊能不能壓制一下？暫停包場計劃，亦或者是放慢包場速度，儘可能的不要造成太大的影響！」
竇遠洋試探問了一句，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減輕北湖當地同行的慌張，讓北湖市場暫時保持平穩發展。
竇遠洋這句話讓林東神色一怔，凝重的表情陡然消失不見，嘴角掛上笑容，卻沒敢笑出聲，心裡暗罵自己不夠冷靜。竇遠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能想到這一點，自己作為知情人怎麼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故作為難的沉吟一聲，隨後對著電話說道：「我明天早上跟王泉商量一下，有結果後通知你。」
可以聽到竇遠洋放鬆時的吐氣聲，「行，那就麻煩林總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電話掛斷，林動這才笑出聲。
除了九鼎商貿的幾位股東，誰也不知道九鼎商貿眼前最重要的目標是銅羅集團的加工廠。這才短短几個小時的功夫，就有人做出了應對之策，可見聰明人之多。
北湖熊就是其中一個，他主動提出幫九鼎商貿承包屠宰場，肯定是奔著以後漲價去的。
想到這裡，林東又開始糾結了。
竇遠洋說的事情很好解決，只要銅鑼那邊有了最終結果，對外宣布一下就能緩解北湖這邊的緊張情緒。但這樣的話，北湖熊還能積極主動的幫忙承包屠宰場嗎？
南湖在關鍵時刻，北湖同樣面臨著利弊選擇！
……
第二天早上，林東早早起床，躺在床上抽菸的同時撥通王泉的電話。
第一遍，沒人接。
第二遍，依舊沒人接。
林東毫不氣餒，每次自動掛斷電話後，都會快速點擊重撥，就這樣始終保持撥號狀態。不知道是第幾遍撥打電話，終於傳來了王泉的聲音。
林東趕緊拿起電話，嚴肅說道：「你要是不清醒的話，就趕緊去洗把臉，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王泉迷迷糊糊的聽著，過了好幾秒鐘，陡然睜開眼睛，二話沒說直接從床上跳下來朝著衛生間走去。
冷水刺激著皮膚，腦子瞬間變得清醒。
「咋了？」
生怕自己不夠清醒，王泉趕緊點上一支煙，這才問道。
林東深呼吸一下，不緊不慢的把竇遠洋的意圖說了一遍，而後又把北湖熊主動幫忙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才慢慢闡述自己的看法。
「你說說看，咱們該怎麼選？」
林東開口就是重要的事情，王泉一直緊繃著神經沒敢放鬆，一點一點消化完林東說的事情，而後笑道：「選啥啊，都要不就行了！」
林東眉頭一皺，還以為王泉沒聽明白，下意識脫口說道：「不是……」
「你先聽我說！」
王泉打斷林東的話，笑著說道：「銅鑼這邊應該沒啥問題了，現在只等他們拿出具體的章程細節就行了，大概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就算是簽訂完合同，咱們也可以暫緩公布不是？」
「你那邊抓緊時間藉助北湖熊的助力，儘快聯繫更多的屠宰場，爭取簽合同，最不濟也要簽下意向書。先讓北湖慌亂幾天，等咱們拿下足夠多的承包權後，銅鑼這邊再宣布也不遲。」
王泉說的簡單，林東卻是眉頭皺得更緊了，直接反問道：「你是不是沒有找准重點？重點是咱們一旦拿下承包權，產品怎麼辦？產品賣到外省就徹底阻止不了北湖價格上漲了，到時候南湖那邊真的有可能功虧一簣。」
王泉嘿嘿一笑，不以為意的說道：「哥，你是不是沒看過咱們的包場合同？」
林東一隻負責對外業務，哪裡有時間接觸包場合同？當下疑惑道：「啥意思？」
「正常情況下，咱們包場簽訂合同三天後才會安排工人進場。」王泉賊笑著，又是補充道，「合同文本在咱們手裡，北湖那邊又是剛剛開始，完全可以把三天的時間改為五天，要麼改為一周也行，這不都是咱們自己說了算麼。這樣的話，時間差不就出來了？」
林東恍然大悟，一直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一般承包商，一旦簽訂合同有幾個不是恨不得當天就帶著工人過去接手場子的，他真不知道九鼎商貿的合同內容是這樣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是竇遠洋的擔心，還是北湖熊幫忙包場，都能利用時間差來解決。當下會心笑道：「那行，北湖這邊加快速度，等這邊弄好之後我給你消息。」
電話掛斷，王泉這才看到手機上幾十條未接電話，翻看一眼之後把手機丟在一旁。不禁暗暗感慨，只是一條不明所以的信息，就讓這麼多人生出想法，真不讓人省心！
抽完煙，王泉才發現自己昨天晚上睡覺沒脫衣服，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頭，快速脫去衣服再次走進衛生間。
或許是因為昨天嘔吐的原因，洗澡的時候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抗議。快速洗完澡，給張浩明打電話。
等張浩明收拾停當，兩人在酒店吃過早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這才乘坐計程車去取車子。
「你不回去跟嫂子說一聲？」
張浩明啟動車子就往城外開，笑著說道：「早上給她發信息了，反正等兩天簽合同的時候還得回來。」
王泉神色一怔，幾秒鐘後說道：「你說的不錯，反正等兩天還得來，你乾脆留在家裡陪陪嫂子和孩子，等兩天簽合同的時候也不用再跑一趟了。我自己開車回去，簽合同的時候我再過來。」
張浩明似乎被王泉說得有些意動，踩油門的力度不禁減輕，略顯不好意思的問道：「你這次出來張舒都有些不滿意，你下次再出來會不會惹她生氣？懷孕的女人還是得讓著她點。」
張浩明不提還好，他這麼一說，王泉瞬間想起那條朋友圈，自己好像沒有回應吧？心裡儘管很不安，臉上卻是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不屑說道：「大老爺們兒還能被女人左右？停車，我自己回去！」
車子停在路邊，張浩明還有些不放心的對王泉交代著：「以我的經驗，回去之後主動表現一番，應該就沒啥事兒了。女人生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哄哄就好了。張舒平時看起來挺大氣一個人，應該不會難為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