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染懷孕的事情一開始她並沒有告訴別人,不過沈執還是立即請了專門的營養師阿姨在家,每天她吃飯都是家裡司機送到公司。
沈執也知道女人懷孕時候最怕長胖,所以他親自跟營養師商議過,在保證她營養上充足之外,儘量不要太過大補。
就連營養師都覺得挺驚訝,畢竟她服務過挺多懷孕的夫人,但是一般都是本人會提出這種要求,很少有丈夫會考慮這麼仔細。
周末的時候,紀染陪著沈執一起回沈家大宅。
自從結婚之後,紀染還沒來過沈家大宅吃飯,這是第一次,也是因為她懷孕,所以沈執打算他們親自告訴爺爺這個消息。
晚上他們一起到了大宅,沒想到沈紀明居然也在。
「爺爺,爸爸。」紀染跟著一塊叫人。
沒一會兒程薈從廚房裡走出,她朝沈執和紀染冷漠地看了一眼。這次紀染和沈執的婚禮,程薈並沒有出席。
唐振鵬綁架紀染的事情發生之後,唐振鵬再次被抓了進去,這一下跟戳了馬蜂窩一樣。
不僅把沈家大房的沈越拖了進去,更是把江藝也一塊弄進去了。
程薈可不在意沈越和江藝,她在意的是唐振鵬,這是她娘家嫂子的親侄子,高中時候就做錯事情,誰知出獄之後居然還對沈執懷恨在心。
竟是又把自己耽誤進去。
這一次估計沒個十年八年是出不來的。
之前她娘家嫂子來求過她,問問能不能讓紀染出個原諒書,雖然對審判沒有決定性影響,但要是能少判兩年也好。
程薈本來就跟沈執關係不好,怎麼可能好意思開這個口。
本來她是想讓沈紀明去跟紀染提一下,誰知沈紀明想也不想地拒絕,現在沈執入主恆馳集團,沈紀明一心想著當太上皇。
怎麼可能跟沈執提這種要求。
所以程薈如今見到這兩口子沒什麼好臉色。
至於紀染她也無所謂,對於她來說程薈頂多就是沈夫人,跟她真沒什麼關係。她有正經婆婆,平時跟程薈頂多算是點頭之交。
「阿執和染染回來了,那就讓家裡保姆上菜吧。」老爺子揮了揮手。
就在眾人準備去餐廳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吵嚷的聲音,竟是沈家大伯帶著妻子硬闖了闖了進來。
沈紀東此時再不復之前的儒雅模樣,滿頭華發漸生,整個人有種暮氣,眼底泛著青黑色看起來是長期得不到休息。
一旁的大伯母更是一臉怨恨和怒氣。
「爸,你幫幫我們吧,阿越他在監獄裡快活不下去了。」大伯母一張嘴就哭訴道。
沈越的案子在上個月剛判完,坐牢肯定是跑不了的,而且還得坐好幾年。紀染當然知道這件事的進展,畢竟她是當時被綁架的人。
不過沈越的案子挺複雜的,他不僅僅涉及到這個案子,還有挪用公款的事情。
原來他之前去塞班島的賭場玩,居然一次性輸掉了一千多萬。
他沒敢跟家裡人說,就先挪用了公司帳目上的錢。本來以為沒什麼事情,可是唐振鵬的事情把他牽累進去,他一進去公司交給別人。
這下又捅了大簍子。
老爺子這次是真的被氣急,放言不會護短,該怎麼查就怎麼查。
於是沈越罪上加罪,沈家大伯兩口子一下子急了。這幾天三番兩次地跑到老爺子這邊,哭著讓老爺子想想辦法。
這會兒沈紀東拉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眼神冷漠地朝沈執望過去。
在他看來,要不是沈執咄咄逼人,沈越也不至於一步走錯到如今的地步。很多父母在孩子犯錯之後,總會習慣性地先找別人的問題。
永遠都不是自家孩子的錯。
老爺子本來心情還不錯,畢竟難得看見沈執和紀染兩口子,又聽到紀染懷孕的好消息。但現在他面沉入水,望著沈家大伯兩口子:「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爸爸,您現在是兒孫滿堂,自然不在乎阿越這一個孫子了。可是我們就只有他一個兒子啊,」大伯母一張嘴就把話說絕了。
在她看來,老爺子這是偏心的沒邊了,怎麼就能對沈越完全不管不顧呢。
紀染安靜地望著這一幕,這也是沈執一直沒讓她參與到沈家事情的原因吧。一直以來他都擋在她的面前,沈家的事情她不需要聽、不需要管也不需要問。
裴苑曾經擔心過的問題,他都扛了過去。
老爺子本來不想跟他們發火,畢竟年紀都這麼大了,可是大伯母一開口給老爺子扣帽子,氣得老爺子手掌微微發抖,指著她:「我不在乎阿越?這話你都能說得出口,當初我把子公司交給他的時候,對他報著多大的期望。」
「結果他是怎麼回報我的?指使外人對自己的親堂弟下手,去賭場輸了一千多萬挪用公款,種種事情你居然還敢來問我?」
老爺子冷漠地望著她,眼底竟是失望。
此時大伯沈紀東還有些理智,他說道:「爸爸,她只是太擔心阿越胡言亂語的。只是阿越這幾天在監獄裡病了,他真的受不了這樣的苦。」
「你當我是什麼人?你以為我姓沈的能影響到國家司法機關嗎?你求我有什麼用?早知道如此,為什麼當初不好好教導自己的兒子。」
老爺子說到此處,已是氣急,拐杖在地上用力抵著。
大伯母開始哭了起來。
本來老爺子還覺得他們人到中年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挺難受,他這個當長輩的就不多說了。結果這兩人反倒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他們似得。
「還有你們別對阿執和染染甩臉色,是你兒子讓人去綁架染染,他這個主謀如今落得這個下場那是罪有應得。你們是加害者的父母,別總擺出受害人的姿態。」
沈紀東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說:「爸,可我們不能不管阿越吧。」
「你還想怎麼管?現在他在牢里改造交給國家管教了,你們兩個就自我檢討一下為什麼把孩子交成這樣。」
老爺子一頓訓斥,最後連晚飯都沒留他們吃,直接讓人走了。
等開飯的時候,老爺子坐在主位上依舊面色深沉。
紀染坐在沈執的旁邊,她轉頭看了他一眼時,身邊的男人伸出手輕輕覆在她搭在桌邊的手背上。
他沒說話,只是拇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按了兩下。
很快家裡的阿姨把準備好的菜餚都端了上來,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開瓶酒吧。」
「爸爸。」沈紀明有些擔心地望著他,小聲勸說:「醫生說你血壓一直不算穩定,還是少喝點兒吧。」
老爺子擺擺手,望著沈執和紀染,滿懷安慰道:「今天本該是阿執和染染的好日子,你們有了孩子,爺爺也很為你們高興。說起來這還是爺爺的第一個重孫子。」
雖然沈執年紀比上頭的堂哥堂姐小,不過現在晚婚多,像沈執這樣二十七歲結婚已算是英年早婚。
實在少數。
之後沈執陪著老爺子喝了兩杯,總算心情漸漸恢復,不像之前那麼生氣。
到了回家的時候,老爺子的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去。
在車上的時候,紀染輕輕湊在他臉頰邊笑著說:「你喝醉了嗎?」
「沒有。」沈執毫不猶豫地搖頭。
紀染眼尾上翹,一雙本來圓潤的大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形,伸手在他唇上壓了下,小聲說道:「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喝醉了?」
偏偏沈執突然伸手搭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手掌微微有點兒冰涼,好在隔著厚實的衣服,紀染並沒有感覺到那股寒意。
她只感覺他手掌心小小的力度,像是要透過她的肚子跟裡面的小寶寶打招呼。
哪怕這小傢伙如今還只是個小豆芽菜。
「真希望趕緊看見我們十七。」沈執眼皮微搭著,低沉的聲線里透著一絲笑意。
紀染一愣,輕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十七?」
「這是我給他取的小名,」沈執慢慢湊近她,說話間氣息裡帶著淡淡紅酒的澀味,並不難聞,他微眯著眼睛,黑漆漆的眼睛裡泛著水光的潤澤,像是有水汽要從眼眶裡暈染出來。
有點兒別樣的撩人。
紀染確實有點兒震驚,因為她都不知道沈執居然連小名都想好了。
她有些好奇:「為什麼叫十七?」
可是問完,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兒多餘,因為她已經想到了這個名字的意義。
因為她重新回到了彼此的十七歲,才發現了沈執一直喜歡著她的秘密,在時光里發現了這樣的禮物。
而他們結婚是在彼此的二十七歲,距離他們十歲的離別,正好過去了十七年。
十七。
是他們之間的數字,是幸運也好,是命運也好。
紀染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突然覺得有種莫名的可愛。不管是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好,十七這個小名好像都挺適合。
這是他們的十七。
*
十七出生是夏末之時,臨近八月的尾巴,紀染的預產期也近了。她懷孕之後也一直沒有休假,整個孕期都在正常上班。
以至於合作方看著她大肚子談合作的時候,都不敢過分的討價還價,生怕把她這個刺激出個好歹。
誰知越是這樣,紀染越是得寸進尺,竟是仗著自己兩個人欺負人家。
她還特別得意把這件事告訴沈執,至於沈先生也沒像普通准爸爸那樣擔驚受怕,只是笑著讓她收斂點兒,別還等孩子沒出生就先學會了欺負人。
都說生產是在鬼門關走一遭。
沈執一開始就擔心不已,於是給他安排的都是b市最好的婦產醫生,最高級的病房,就連產後都是入住最好的月子會所。
可是哪怕錢可以買到這些最好的東西,但是唯獨無法代替生產的痛苦。
紀染一早就準備順產,原笙作為婆婆從來不會對這些事情指手畫腳,她只是最近開始學習針織和手工,居然親手給十七做了好幾件小衣服。
誰知上次裴苑到她家裡的時候,看見了這幾件小衣服,紀染只是說了兩句。
隔了幾天,裴苑居然又讓人送了一大堆她買的嬰兒衣服。
甚至還特別表示,這是她親手為未來外孫挑選的。
著重強調的是親手挑選這四個字。
畢竟她沒原笙那樣的耐心做這些精緻的手工,於是為了不被比下去,親自去了商場挑選了一堆小衣服回來。
紀染沒想到裴苑偶爾也會幼稚到這種程度。
本來她的預產期是八月二十號,可是二十號那天,小十七同學絲毫沒有要跟這個世界打招呼的想法。
一直到了二十六號,紀染還是絲毫沒有要生的感覺。
於是醫生安排她開始住院,因為預產期最遲是不可以超過一周,免得羊水渾濁對孩子產生不好的影響。
紀染當天下午住院之後,做了簡單的檢查。
結果到了晚上,她肚子開始疼了起來,但又不是醫生描述的那種宮縮。沈執陪著她一起,可是這一夜她幾乎疼的合不上眼睛。
還是到了第二天快早上的時候,她趴在沈執的懷裡,有些氣惱地說:「等十七出生之後,你一定要幫我教訓教訓。」
「嗯,先打他屁股。」
本來以為二十七號會有動靜,結果還是沒有,於是醫生決定在二十八號早上給她打催產素。
快到中午的時候,紀染的宮縮越來越頻繁。
麻醉師給她打了無痛分娩的麻藥,沈執始終在旁邊陪著她,只是當他看見麻醉師將麻藥從她的後背處打進去的時候,眉頭不自覺地鎖緊。
紀染抬頭看著他,有些發白的嘴角輕輕一笑,伸出手掌輕拉了拉他的手腕。
沈執以為她要跟自己說話,立即半蹲在她床邊低聲問:「染染,怎麼了?」
「別皺眉。」紀染伸手將他的眉心一點點撫平,本來英挺的劍眉終於回到了本來的位置,沒那麼緊蹙的感覺。
她聲音軟軟道:「我們十七,可不想一出生就看見爸爸這麼皺著眉。」
「你要跟他笑的。」
說實話,讓紀染後來再次回想那天的痛苦,似乎已經不再記得那種疼到極點的感覺。反而是最大的喜悅,是當醫生把那個小小的寶寶接出來時,他在這個世界上發出的第一聲嘹亮的啼哭。
沈執回頭一臉吃驚地望著不遠處的小十七,突然小聲問:「他怎麼哭的那麼大聲。」
可是在他望著紀染的時候,她竟看見他眼底隱隱有光亮。
明明那麼克製冷靜的人,此刻都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
他始終陪在紀染身邊,哪怕他什麼都不能替她承受,可是在她需要抓住他手掌的時候,他就在自己身邊。
「染染,我愛你。」沈執輕輕靠近她,毫不猶豫地在她唇上吻了下。
縱容他曾經歷過那麼多,可是現在命運對他太過溫柔太過寬厚。
聞淺夏他們是在第二天一起來看紀染和十七的,小傢伙今天一大清早就睜開眼睛,也不叫喚就安安靜靜地躺著。
聞淺夏進來的時候,圍著他的小嬰兒車看了半天,驚呼道:「我的天哪,他的眼睛怎麼這麼大,這個眼線好長。」
這個她還真的沒有誇張,十七一生下來的時候,醫生看了一眼就說這個小傢伙以後眼睛肯定小不了。
「那是當然,你覺得我和沈執能生出小眼睛的孩子?」紀染靠在床頭坐著,滿臉囂張的的笑意。
哪怕十七現在還是個沒張開的小寶寶,可在她眼裡,依舊是個漂亮到驚人的小傢伙。
聞淺夏好奇地問:「咱們小十七的大名叫什麼啊?」
十七這個小名幾乎大家都知道。
「時禮,」紀染開口說道,「沈時禮。」
聞淺夏念了一遍之後,有點兒好奇:「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因為是時間的禮物啊。」
這是沈執親自取的名字,對於他來說,十七就是時間帶給他的禮物。因為有時間的垂憐,讓紀染回到了過去,讓他們能夠在一起。
從而才有了小十七同學。
所以他可不就是時間的禮物。
聞淺夏雙手環抱了下自己,有種起了雞皮疙瘩的感覺:「男神連取名字都這麼蘇。」
紀染看著聞淺夏,不由笑了下。
她還真的沒見過沈執跟十七在一起的模樣,當他抱著十七的時候,那樣溫柔那樣滿足。
曾經時光里那個偏執又有點兒暴戾的少年,再也不復曾經的輕狂模樣,時光給他帶去的磨難和挫折,都被這些溫柔歲月和禮物漸漸磨平了稜角。
這就是時間的禮物啊。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姐姐好,小十七前來報導啦
大名︰沈時禮,小名︰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