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少拿些腌臢貨色,來我面前丟人現眼【月票加更】
沈好好梳著兩條俏皮的馬尾,髮帶乃是靈動的紅色綢帶,隨她的步伐輕盈晃動,就好像是兩隻翩翩的蝴蝶。
今日她見了蘇南府的故人,心中頗為開心,又去了陳執安這小院中逛了逛,嘖嘖稱奇:「這皇城裡的院子便是真正的萬兩雪花銀子都換不來。
陳執安……你在這院子裡做飯嗎?」
她說這句話時,眼珠微轉,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陳執安臉上露出笑容來,搖頭說道:「這些日子,宮中的執事每日都送飯菜來,所以也就不做了。」
「哦。」沈好好有些失望,卻也不曾多說什麼,二人就此出了院子,一路走到南城。
微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灑在南城的石板街上。
寬闊的主道已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幾處集市上人潮湧動,摩肩接踵,斑斕布匹、金銀玉器、朱翠瑪瑙琳琅滿目。
街頭巷尾又有許多提著鳥籠遛鳥的富家公子,時不時又有奢華的車駕緩緩駛過,即便是沿街叫賣的攤販看到這等車駕,都要壓低叫喊的聲音,唯恐驚擾了轎子裡的貴人。
除了這些繁華景象之外,街邊卻也有許多乞丐趁著早市的熱鬧,伸出髒兮兮的手,向過往的行人祈禱。
陳執安與沈好好走在街頭,俊男靚女,自然吸引了許多目光。
二人一路邊吃邊逛,又閒聊一番,聊的都是蘇南府的往事。
「也不知溪月姐姐何時會來懸天京。」沈好好手裡拿著一個包子,眼神中頗帶著些期待:「坐朝節時,我大虞山門都要選人入懸天京,為大虞朝賀。
溪月姐姐師從一位山人,門中便只有她與這位山人二人,想來應當會同來懸天京。」
陳執安挑了挑眉:「這般多的玄門入懸天京,難道不會生出亂子?」
「會生出什麼亂子?天下紛亂,我大虞還算太平,許多玄門地位崇高,不食人間煙火,也不需繳納苛捐雜稅。
再加上坐朝節時,大虞魁星、三山二宗、大虞六姓都會前來懸天京,有這般多強者鎮壓,自然更加生不出什麼亂子來。」
陳執安思索一番,發現似乎確實如此。
大虞玄門其實也如同世家門閥一般,掌握著大量的修行資源,地位雖然不如大乾玄門宗派,卻也算地位超然。
再加上當今的朝廷與世家門閥已有間隙,可卻仍然不曾撕破臉皮,懸天京依然是懸天京,是大虞最強盛之所在,確實生不出什麼亂子了。
「你可曾去北城?」沈好好指了指遠處一座高塔,道:「北城正在外擴,又建起了許多新的樓閣流水,造了許多景觀,甚至還有聖人與魁星的雕塑正在運來。
要在坐朝節時矗立於北城中。
這一次的坐朝節,比起過往百年都要盛大許多。」
「這是為何?」陳執安虛心請教。
「我師尊說……此乃安國公與國師的建議,要彰顯大虞財力,彰顯大虞調度天下的權柄,才足以震懾覬覦大虞的離國、大乾國,乃至海上那幾座島嶼。」
陳執安不由挑了挑眉。
倘若換做他記憶中的古老封建王朝,這番做派倒是有幾分道理,卻仍然是在靡耗金銀,消耗國力,弊遠遠大於利。
在這座天下,想要靠著調度尋常百姓建造奇觀彰顯國家的實力……這未免幽默了些。
陳執安不信偌大的大虞,無人能夠看出其中的不妥。
朝堂上坐著的可都是老謀深算的妖孽,陳執安都覺得不妥,又何況這群嗅覺極度靈敏的人物。
「這其中也不知有什麼蹊蹺。」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
他遠遠看向北城,確實能看到那裡煙塵四起,看到許多高聳的樓閣已然備妥,數不清的勞力赤著上身,在這烈日之下勞作。
「這節日真就這般重要?」
陳執安心中越發疑惑了。
「不過陳執安……你如今修行到了什麼境界?往日裡我還能從你身上感覺到一縷真元氣息。
如今我修為更強了些,卻反而什麼都看不到了。
你莫不是已然真元結果了?」
陳執安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告訴沈好好自己已經構築泥丸宮,凝聚七道神蘊,同樣神蘊圓滿了?
顯然不妥,後續還要縻費口舌解釋,也就只是點頭應是。
沈好好說的也沒錯,自己確實已經真元結果了。
二人繼續逛街,沈好好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陳執安看出沈好好有話要說,卻又不好意思,便笑著說道:「說起來還要謝過好好小姐。
若非好好小姐那兩本秘籍,我要踏上修行之路,只怕還要等上一些時日。」
沈好好搖頭:「以你的天賦、天資,總有發光的一日。
一旦發出光來,總有許多機緣前來尋你,我那兩道秘籍不算什麼。」
她說到這裡,忽然狡黠一笑,道:「我昨夜出關,今日就來尋你。
這懸天京中,我可是最了解你的。
其他人只知你畫畫的好,卻不知你的修行天賦也首屈一指,可以稱得上天才二字。」
沈好好對於「只有她了解陳執安修行天賦」這件事情,似乎頗為滿意。
陳執安也笑著點頭:「既然如此,好好小姐怎麼扭扭捏捏的,與我說話,難道還要遮掩?」
沈好好知道陳執安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閃躲,卻也終究說了出來。
「明日便是我老師的生辰,自有許多人前來祝賀。
我不曾料到我竟然閉關如此之久,也不曾為師尊準備什麼禮物。
今日前來見你,又想起你那一幅畫來……卻不知明日等到宴席結束,你能否為我師尊畫上一幅畫?」
就這?
陳執安搖頭:「不行。」
「喔。」沈好好全然沒有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還得為你畫上一幅才好,否則好好小姐豈不是白了解我了?」
「你真是……」沈好好反應過來,佯裝氣惱,可她彎彎的雙眸,眸光中如同春日裡破冰而湧出的清泉一般的欣喜,都出賣了她。
陳執安並不介意畫上兩幅畫。
畢竟在他行路時,向他伸出過手,扶他一把的人物不多,沈好好便是其中一個。
就在沈好好欣喜之時,遠處忽然有人牽馬而至。
那匹馬身形矯健挺拔,皮毛宛如黑色綢緞,鬃毛濃密而順滑,眼瞳中透露出的光芒凌厲而警覺,似乎能夠洞察周遭一切的風吹草動。
這一匹馬,乃是一匹極好的馬。
哪怕陳執安並不了解天下名馬,卻也能看出這一匹駿馬血統不凡,身上必然有異獸血脈,價值不菲。
而牽馬的人,陳執安在李府見過。
正是那一日為他與商秋公主倒茶的李家小姐李清然。
李清然牽馬而至,沈好好看到來人,微微皺了皺眉,卻又看到李清然站在三丈以外,遠遠朝著二人行禮。
於是,沈好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主動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早晨我來接你。
今天歸雲室中還要置辦許多東西,我且先去忙了。」
李清然目送沈好好離去,又有些躊躇不前。
陳執安嘴角露出笑容來,也不去主動說話,反而坐到了臨街的酒肆中,要了一壺酒。
李清然猶豫一陣,終究走來,將手中的馬韁遞給一旁的小二。
「陳……陳先生,我能否與你聊上幾句?」
陳執安隨意頷首,又拿過一個杯盞,為她倒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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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見諒,我從不喝酒。」李清然輕輕推了推酒杯,看向那一匹黑色的駿馬:「這匹馬名叫【渡雲】,身軀中有名馬【殘星】的血脈,即便是放在我大虞苑馬司中,也是極其難得的名馬。
跋山涉水不在話下,耐力又極強,日行兩千里尚有餘力,皮肉筋骨堅不可摧,對於玉闕修為以下的修行者而言,都乃是絕佳的助力。」
李清然說話時有些不自然。
她身穿一襲水青色的羅裙,裙擺隨風擺動,似潺潺溪流,流淌著靜謐與溫婉。
可她這些話卻頗為市儈,就好像即將行一樁交易。
陳執安看著那匹馬,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搖頭道:「看來我那一首詩起了作用。
李家小姐親自前來,還牽來這般的好馬,想來應當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讓我猜一猜,當朝戶部尚書見了我那首詩,見了城裡這幾日的風波,聽了李家的風評,先是氣了一陣。
然後就想著如何妥善的解決此事。」
陳執安喝了一口酒,語氣中帶著些感嘆:「最好的法子,便是殺了我,絕了後患。
只可惜我已經有了些名頭,坐朝節之前又要為玲瓏公主作畫,朝中因為那一闕詞,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在我身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無論如何,我身上終究流淌著我母親的血脈。
戶部尚書大約是怕殺了我,從此背上了食子的惡名。
於是便決定適當的放低一些身段,給我這蘇南府的泥腿子一些好處,想要與我安然共存於懸天京中。」
他說話時語氣平靜,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李清然原本白皙如瓷玉的脖頸卻紅了起來。
「陳先生……懸天京中自然有許多無奈,上一輩人也有上一輩人的無奈。
如今你從蘇南府前來懸天京,成了宮廷畫師,又寫了一闕好詞,引得人們爭相傳誦,為你揚名。
再加上……你一日凝聚六道神蘊的天賦,懸天京中自然該有你一席之位。
祖父終究老了,不願意與後輩置氣,所以才會托我母親開口,讓我前來尋你一遭。」
「並非是不願與我置氣。」陳執安糾正李清然:「我的存在過往是李家的恥辱,現在我的存在、我的身份又成了李家的枷鎖。
讓尚書大人無法妥善處理此事。
他身居高位,嗅覺靈敏,又靈敏的嗅到……此事如果不儘快解決,隨著那一詞一詩流傳,隨著我陳執安揚名,他李家的風評會越來越差。
所以他才會讓你前來,想要與我暫且和解,一切等到風波平息,再行處理此事。」
「你看,她給了你一匹好馬,卻不曾親自交代你,而是讓你母親傳話。
想要與我和解,卻無一位你的長輩前來,而是你獨身來此。
李小姐……尚書大人骨子裡的傲慢昭然若揭了,他不是想與我和解……他只是想阻止李家的風評惡化。」
陳執安一語道破李鑄秋所想。
李清然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陳執安臉上卻浮現出笑容來,搖頭道:「李小姐,我今日之所以與你說話,是那天在李府,你想要為我圓謊,好讓我能夠去紅豆院中一遭。
若換做李府其他人來,我甚至不會與他們說話。」
李清然低頭看著自己裙擺上幾縷素淡的花紋,輕聲說道:「冰釋恩怨難道不好?陳先生身上終究流淌著李家的血脈。
若論出氣,你寫了一首詩,毀了李家的聲名,你將……你將扶疏堂兄打成重傷,他如今還在療傷。
如此兩件事情,難道不足以令你出氣?」
陳執安臉上的笑容收斂而去,忽然皺起眉頭:「這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出氣的機會,並非李家施捨給我,與你李家又有何干?」
「我母親已然三十餘歲,卻仍然要忍著羞恥,聽從尚書大人的父命。
我父親曾被尚書大人逼走蘇南府。
我身在蘇南府中,還要受李府的黑手。
你那二叔李伯都何等的身份,卻還要來告誡我,讓我莫要前來懸天京。」
「李小姐,時至今日,我來了懸天京,尚書大人卻為我牽來一匹馬,就想要讓我冰釋前嫌……」
「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清然靜默聽著,幾息時間過去,她忽然抬頭道:「陳先生,若你不接受和解,往後在這懸天京中便會多出兩個龐然大物一般的敵人。
我李清然,也會成為你的敵人……許多事未撕破臉皮,李家做不了,可尚且還有司家,不如你且先收下這匹馬,再來從長計議,總好過……」
陳執安一口飲下一杯酒,打斷李清然的話。
「李家、司家於我而言,確實如龐然大物。
若我聰明一些、無恥一些,確實應該收下這匹馬,裝作接受和解,然後為自己謀一些喘息的時日。」
「可是那日我見了李家那所謂的老太君,見了戶部尚書大人,卻覺得他們臉上的面具已經戴的太久了,已然與他們的皮肉相連,再也扒不下來了。
這令我有些怕,若我也戴上了這樣的面具,到時候也成了如他們一般的人物該如何?」
「所以……」
陳執安站起身來,彈出一兩碎銀子,落在桌案上叮噹作響。
「你去告訴你的母親,再讓你母親告訴當朝正二品大員戶部尚書李鑄秋。」
「我陳執安生性執拗,名馬功名我自己會去掙。」
「讓他們少拿些腌臢貨色,來我面前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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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