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石頭的大小未變,其中蘊含的後天之氣卻已經厚重了很多。
屈君回低頭仔細看了這白色石頭一陣,眼底忽然閃過一抹疑惑。
「這承載了後天之氣的石頭……倒是有些意思。」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又抬頭看向陳執安:「你運道不錯,能夠得來這般罕見的後天之氣。
足以煉成一顆極好的丹藥,助你感應泥丸,養出神蘊。」
「只是,我可以為你煉丹,只是這藥材卻還需要你自找。」
陳執安點頭:「這自然是理所應當,敢問前輩,不知我應該準備一些什麼藥草?」
屈君回走到邊上的桌案,拿起毛筆來,仔細寫下藥材,遞給陳執安。
「商陸、龍蘇木、海瓊京墨、千年子岑、仙術果、華重樓、醒神木……」
陳執安粗略看去,卻見紙上足足寫了四五十種藥材,一時之間令他有些頭皮發麻。
其中有些藥材,光看名字,便知道這藥材價值不菲。
花錢對於陳執安而言其實不算什麼,他如今還揣著七百多兩金子,只要不是太過昂貴的藥材,大約都買得起。
就怕有些藥材太過稀有,一時之間找尋不到。
「看來還要給徐遠守寫一封信,讓他儘快找一找。」
陳執安微微皺眉。
感應泥丸、孕育神蘊是個極漫長的過程,哪怕悟性、天資皆不凡,都要空耗一年半載的光陰。
畢竟泥丸脆弱,想要容納神蘊還需細緻積累,好好打磨。
而這期間,真元增長則十分有限,戰力提升微乎其微,直至神蘊終成。
若無這後天之氣,陳執安打算用白玉蟬蛻篇記載的【泥丸碎凝術】強行加快神蘊積累的速度。
只是這樣一來,根基難免不穩,神蘊之後修行速度也會減緩一些。
司侯圭之所以敢與他打賭,便是因為真元破入神蘊這一關太過耗費時間,想要打好根基又需要許多修行資源。
在他看來,以陳執安的出身,又哪裡來的修行資源?
時間與根基,陳執安只能二選其一,後果便是無論他選擇哪一種,都將與雛虎碑無緣。
世家、門閥、玄門之所以強大,便是因為他們壟斷了天地間絕大多數的修行資源。
莫說是普通百姓,哪怕是寒門、庶族也永無出頭之日。
只是……凡事總有轉機,就比如陳執安得了白玉蟬蛻篇,甚至得了這一道後天之氣。
得了後天之氣,自然便想用更加穩妥的丹藥,連同這後天之氣破入神蘊。
「一個月時間,不知他能否尋來這些藥材。」陳執安在心中盤算。
「除了這些藥材,還需要兩種玄礦,分別是紫龍礦、孔雀雲母,要研磨成粉一同入藥,才能夠保證後天之氣的妙用發揮到極致。」
就在陳執安深思時,屈君回再度開口:「你且先在這裡等著,紫龍礦極像是尋常的鐵礦,我這裡恰好有方解酒,酒滴在紫龍礦上,礦石便會發紫,可以助你鑑別紫龍礦的真偽,莫要讓人騙了。」
他說話間,已然走進這鋪子的裡屋。
陳執安聽到還需要兩種礦石,心中有些無奈。
修行一道,本身便是金山與銀山的堆砌,如今他想要修行的更快些,則需要更多,倒也無可奈何。
屈君回去尋方解酒,陳執安終於來得及左右看一看這息人居。
息人居門頭不大,內里卻是不小,擺放著許多瓷器、字畫、鐵器裝飾,另外還有很多陳執安不曾見過的東西。
他的目光一路巡梭,忽然停在北牆上。
北牆上嵌入了一隻巨大的鹿頭,鹿頭雙角就如同兩隻架子,竟然架起了一把刀來。
那把刀,刀鞘與刀柄皆為漆黑,除此之外沒有絲毫贅飾,渾若一色,宛若天成。
陳執安看到那把刀,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湧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不知這刀,是什麼品級。」
陳執安走上前去,仔細看著這把刀。
「這息人居既然是鋪子,想來客人看看這把刀,應當也沒有什麼失禮的。」
他心中這般思索,又伸出手來,緩緩握住這把刀。
長刀入手,青山樓中氣息重重,夾雜著南流景的光輝,透過陳執安的真元,落在這把刀上。
【刀名羹飯,斬鐵軍九百二十二,以鮮血餵養而成,大不祥,鍛冶品級、威能皆不詳。】
陳執安眉頭微挑。
「這刀的名字太奇怪了些,這般大殺器,竟然名為【羹飯】。」
「而且以青山樓如今的玄妙,甚至看不出這把刀的品級與威能。」
他把玩著這把四尺長刀,又刀出鞘,卻見刀刃寒光展露,這並沒有什麼出奇的。
「哐當!」
有東西落地碎去。
陳執安轉過頭去,卻看到屈君回手中一壺酒不知何時落地,砸在地上碎了,酒流了一地。
他看到這位息人居的老闆,正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自己手中這把刀。
陳執安也看了看手中的【羹飯】,訕笑道:「我看這把刀有些奇怪,又是在店中,以為是售賣之物,便看了看。」
「不過,這把刀賣嗎?」
屈君回深吸一口氣,神色似乎變得有些鄭重,搖頭道:「這把刀不祥,落入年輕人手中,難免毀了年輕人。」
陳執安有些失望的搖頭。
「不過……後生,你的機緣來了。」屈君回臉上的市儈全然消失不見,他又回了裡屋,又拿出一壺酒來,卻並不是剛剛摔在地上的【方解酒】。
「這酒名叫羅浮春,老劍山姜象樞曾經寫詩讚曰三山咫尺不歸去,一杯付予羅浮春。
釀酒之物,出自五雷君的羅浮海,是天下最難得的名酒。」
屈君回說著,又走到桌案處,擺出兩個杯盞來,詢問道:「小兄弟,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卻不知你姓甚名誰?」
陳執安自報姓名。
「陳執安……好名字。
世途攘攘懶相執,願隱桃源歲月安!想來給你取名的父輩,希望你安定的過此一生。」
屈君回稱讚了一句,眼神卻忽然變得銳利起來:「陳執安,今日我有一事相請,若你答應下來,我便用這天下最難得的名酒為你送行。」
陳執安不言不語,靜默聽著。
屈君回繼續說道:「除此之外,煉那後天神蘊丹所需的藥材,不需你操心,我自會在兩日之內備齊,竭盡全力為你煉製出天下少有的泥丸丹藥!」
陳執安面色不改,仍然聽著。
屈君回又問道:「你的刀呢?」
陳執安從承露戒中拿出【陽燧】,終於開口,好奇問道:「前輩怎知我用刀?難道是因為我要買下這把不祥的刀兵?」
「不用刀,摘不下這把邪刀。」屈君回接過這把三百鍛的【陽燧】長刀,看了一眼,點頭道:「以你的修為,這刀夠用,只是……倘若你踏入神蘊境界,這三百鍛的刀便難免不夠了。
我這裡還有些礦石,我會助你將此刀煉成千鍛,你神蘊修為掌馭千鍛刀兵,也夠你用上幾年了。」
陳執安越發好奇了:「前輩,不知你想讓我去做什麼?」
屈君回目光落在陳執安手中的邪刀【羹飯】上,深吸一口氣,道:「我來與你講一個故事。」
「大虞與北國大離交戰已久,大離掌控著廣袤的草原,騎兵如同風暴,屢屢犯邊,不知多少大虞百姓的頭顱,都被大離騎兵打了草谷!
這二三十年來,昭伏皇多次派兵討伐北國,其中也湧現了不少有功之將。」
「大虞、大離交界之處,原本有一座山,名叫黑石山,歸大虞管轄,此地荒蕪,糧食稀缺,再加上山路難行,山上的百六十戶人家雖然清貧一些,但卻遠離戰火,勉強度日。
突然有一日,有將官前來,殺絕了這一百六十戶,六百四十二口人,割了他們的人頭。」
屈君回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一番,問道:「陳執安,你可知這是哪一國的將官?」
陳執安道:「前輩既然問我,那必然便是大虞的將官了。」
屈君回點頭,道:「大虞將官踏馬來此,殺絕了平民,又帶走了他們的人頭,這是在做什麼?」
陳執安眼神一閃:「殺良冒功。」
「正是殺良冒功。」屈君回撫掌:「只可惜他們終究疏忽,有一位吃百家飯長大的少年走脫,轉眼便已經九年光陰。」
「你手中那把刀,名為【羹飯】,乃是一把邪刀!那位吃百家飯的少年持此刀兵,殺大虞鐵軍九百餘人。
曾經殺良冒功,又被打散安置在四處的九百個軍卒,幾位百戶、校尉,已然被他殺絕。
如今高堂上還坐著一位年輕的將軍,正垂首低眉,等著少年前來。」
「這少年曾經主動賣身為奴,入將軍府刺殺不成,後來又漆身吞碳,重練妙法,再行刺殺,兩次皆敗,他雖走脫,這把刀卻與他失散,輾轉落在我的手中。」
屈君回眼神灼灼,注視著陳執安:「如今曾經的少年又來了懸天京,只是我身上因果太重,我為他送刀,他便活不成了。
陳執安,你能得到那掛鞍斥候的看中,想來是有幾分氣性的。
你可願意前去懸天京外,送這把長刀?
此事能成,就算是我屈君回欠你一個大人情,煉丹也好、煉器也罷,不過只是附帶的,有朝一日,你便會知道我這人情的作用,比山還重!」
陳執安低頭看著這把刀:「既然只是送刀,隨意尋一個小廝去,豈不是更好?」
屈君回搖頭:「刀上也有因果,尋常人,可拿不起這把刀來。」
陳執安想了想,忽然走到桌前,主動打開了那名酒羅浮春,一時之間酒香滿溢而去,息人居內盡生香氣。
屈君回看著他。
陳執安自顧自喝下滿杯,似乎又覺得不過癮,一手捉起那酒壺來,喝下幾大口。
「嗝……」
他打了個嗝,面頰多了幾分紅暈,又將剩下的半瓶「羅浮春」收入承露戒中。
他晃晃悠悠走出息人居。
「這刀邪性太重,放不進尋常的乾坤戒,又太引人注意,我這裡有一個刀匣,你且背著去。」
屈君回高聲說著,扔來一個刀匣。
陳執安將【羹飯】放入其中,背在身後。
屈君回看陳執安離去,向他抱了抱拳:「小兄弟大義,我替黑石山六百四十二條命謝過你。」
陳執安喝的有些上頭了,轉過頭來含糊道:「黑石山六百四十二條命我不曾看到,如何悽慘我也不知。
不過……那賣身為奴、漆面吞碳都要報仇的少年我卻很感興趣。
我得去看看他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