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縣城徹底戒嚴了。
往日人來人往的街道仿佛一夜之間空了,商鋪關門,小攤小販不見蹤影,數隊士卒在街道上來回巡邏。
城門也已經被關上,就連城牆根的狗洞都被封了,只許進不許出。
郡尉許伯毅站在城頭上,一身赤紅色鎧甲,在神行鏢局碰了釘子後,他心裡一直不爽,直接下令封了縣城。
這樣除非那人會飛,否則他一定出不去。
只要出不去,那就一定會被查出來。
「咻!」
突然,一柄飛鏢向他射來,他神色大變,腳步微動,身子一側,飛鏢幾乎擦著他的鼻尖「叮」地一聲釘在後面的青石牆上。
不遠處的一處屋頂,一道身影躍下,快速消失不見。
「哪裡走!」
許伯毅一步躍至那出屋頂,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巷口飛奔的身影,冷笑道:「調虎離山嗎?哼!」
但他沒有回到城樓上,而是追了上去。
兩人一追一逃,前面那人速度很快,但是許伯毅的速度也不慢,兩人之間的距離從十幾米縮短至十米,然後一直維持著十米不再變化。
數百米後,兩人出現在一處巷口,但許伯毅並沒有跟著追上去,他停下了。
前面那位身穿黑色長袍人也跟著停下,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塊青銅面具,正是灰衣人口中的那位執事大人。
青銅面具人望著許伯毅道:「怎麼不追了?」
許伯毅道:「前輩實力超絕,晚輩不及,將在下引來肯定是有要事。」
「你知道我是故意將你引來?」青銅面具人有些詫異。
許伯毅點頭,開門見山道:「前輩還請明言,將在下引來究竟為何事?」
「你不錯!借力打力,一舉拔除了雙煞幫這個毒瘤,不僅贏了名聲,還得了不少錢財。如果不是徐光識破了計劃,那本秘籍和雙煞幫所有財寶將全部落入你的手中!」
被對方一舉說破了自己的謀劃,許伯毅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外人只看到雙煞幫被除了,神行鏢局獲利最大,殊不知,他也是既得利益者,如果最後不是神行鏢局出手,他將會是最大的獲利者。
實際上從黑旋風張奎找上他的那一刻,他已經在暗中謀劃,讓雙煞幫與神行鏢局先斗個兩敗俱傷,他再坐收漁溫之利。
可惜,神行鏢局的底蘊太強了,徐光的手段更厲害,不過雙煞幫還是被除了,他的謀劃只獲得了一半的收益,但好處依然是巨大的。
就像這次郡府大牢被劫,他有失職之則,但是雙煞幫這個毒瘤被他除了,這份功勞足以抵消大牢被劫的過失。當然,如果能抓住那位主謀,他的位置會再往上動一動。
許伯毅看向青銅面具人,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青銅面具人道:「你可以猜猜?」
許伯毅劍眉一蹙,須臾,說道:「你是那個組織的人?」
「你救了你自己一命!」青銅面具人說著甩出了一張黑鐵面具。
許伯毅看了眼對方臉上的青銅面具,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這塊,道:「前輩的意思是想讓我加入你們的組織?」
見對方點頭,他又道:「我是官身,而你們是江湖勢力,你們就不怕?」
青銅面具人道:「比你品秩高的組織里有不少,便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員也不是沒有,接下這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組織的行者!」
許伯毅只好乖乖接下,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接下,很可能真要死在這裡。
「很好!」
青銅面具人又隨手扔給了他一捲紙,道:「這是你進入我們組織的第一個任務,抓住他,三年內保你突破至武師大成!」
「是他!」
許伯毅看著紙上的那副熟悉的面容,上面的內容與給灰衣人的一模一樣。
青銅面具人道:「你也見過他?」
許伯毅點頭道:「此人就是昨夜劫獄的主謀,昨夜他被神行鏢局的人救走。」
「你的意思是他在神行鏢局?」
見他點頭,青銅面具人喜道:「走!現在就去神行鏢局!」
「等等!」
許伯毅忽然叫住他,道:「那人救了徐光一命,徐光一定不會輕易把他交出來,多半會暗中送他出府。」
「你覺得應該怎麼做?」青銅面具人道。
許伯毅道:「立刻調集重兵,包圍神行鏢局,全力搜查,一處也不要放過!只是……」他臉上又露出為難之色。
青銅面具人冷哼了聲,道:「你全力搜查就行,有我在,諒他們也翻不了天!」
他袖袍一甩,寬大的黑袍無風自動,下一刻,人拔地而起,踏空而行。
「你速速去調兵!」
聲音漸行漸遠,許伯毅看著消失的背影,自語:「御風而行,武道宗師!」
他已經想像到對方是名高手,但沒想到是名武宗,練武之人沒有人不知道武師與武宗之間的差距,那是一道天塹,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武者窮極畢生之力都無法跨過去。
「有此人在,徐光,這一次我看你怎麼破局?」
他臉上浮現出詭異笑容,本來他以為對神行鏢局的謀劃已經終止,哪想到峰迴路轉,謀劃又能進行了。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放過剷除神行鏢局的機會!
東城門。
許伯毅一襲華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名持槍的士卒。
「大人!」
守城的士卒立刻行禮,許伯毅點點頭,道:「把門打開!」
領頭的那名士卒神色一變,道:「大人,這城門才剛剛封上,現在就打開……」
「你懂什麼?」
許伯毅打斷他,道:「把門封死了,永遠也抓不到人。你通知下去,所有守衛全部撤離,城門大開,你們暗中蹲守!」
領頭的那名士卒會意:「大人這是要引蛇出洞?」
許伯毅瞪了他一眼,那人露出一副「我懂」的意思,然後打開城門,又到通知所有的守衛全部撤下去。
兩個小時後。
許伯毅一身赤紅色戰甲,騎著一匹高大健碩的棗紅馬走來,臉色無比難看,見城門大開,怒吼道:「是誰讓開的城門?」
幾名守城的士卒被嚇得連滾帶爬跑到面前,那領頭的士卒顫顫巍巍道:「大人,是……是您讓開的門。」
許伯毅一愣,道:「什麼?我讓開的?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道:「一個時辰前!」
許伯毅氣極反笑:「你……你真是個人才!我前腳剛封的城門,怎麼可能後腳就開了?你腦子被驢踢了嗎?」
他越想越氣,剛才在神行鏢局受的窩囊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啪」地一巴掌將這人抽飛,當場沒了呼吸。
許伯毅已經意識到,先前開門走掉的那幾人一定是王誠,一個時辰過去了,現在就算想追也早已追不上了。
幾十里外,王誠三人已經恢復了容貌。
王誠走在前,楊四在後面牽著馬,馬上坐著穿著一身華服的張曉生。
「哈哈!我猜那許伯毅現在肺恐怕都要氣炸了!」楊四肆意地大笑,能讓許伯毅吃癟,比他做什麼都開心。
張曉生一巴掌拍在楊四腦袋上,道:「沒想到你這小禿驢還懂易容這等奇技,此番沒有你,我等想逃出生天確實要費一番手腳。」
三人沿著小路一直前行,到了傍晚,前方出現一個村寨。
寨子傍山而建,各家各戶沒有巷口,戶戶相連,像一個半月型堡壘,只留有一個大門,上書「林家堡」。
大門已經關上,王誠上前敲門,過了許久,門才打開。
開門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頭髮花白,但是個子很高,竟比一米七八的王誠還要高出半頭,穿著一身粗糙的麻布衣服,這麼大的體格想來也穿不起布衣。
他一雙眼睛眯著,王誠竟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於是露出一張自以為很和善的笑臉,道:「老人家,我們祖孫三人連日趕路,眼下天色已晚,想借貴寶地休息一晚,還請行個方便!」
他遞出了一錠銀子,老者接過銀子,面無表情道:「進來吧!」
堡內房屋高大,青石鋪的路也很寬,三人跟著麻布老者往裡走,一路上沒碰到什麼人,非常安靜。
麻布老者姓林,是這裡的堡主,整個堡有上百戶人家,幾乎全部姓林。
林堡主領著三人進入一間空置的房子,過了一會兒,又端了一盤食物。
楊四見了後當場就要發作,但被王誠瞪了一眼後,他立馬閉上了嘴巴。
等林堡主離去,他再也憋不住了,著那一碗灰不溜秋的飯,裡面有大豆,有小麥,抱怨道:「他媽的,就讓我們吃這些豬食?」
這是豆麥飯,將豆子與沒脫皮的小麥種子放在一塊蒸煮,是農家最常見的飯食,但那是數百年前。如今大家都習慣將麥子磨成麵粉,豆麥飯早就沒人吃了,成了豬的口糧!
「早知道這樣,你就不該給他銀子!」
楊四一肚子氣,進門前他就注意到不少人家屋檐下掛著臘肉、燒雞,一錠銀子不知道能買多少這些東西。
王誠與張曉生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同時露出莫名的神色。
飯無好飯,看來這裡的主人似乎並不歡迎他們啊!
三人都沒了吃飯的興致,喝了點水,就匆匆上了床。
半夜,門輕輕地開了,一道身影如泥鰍般滑不溜手,從門縫間鑽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直躺在床上的王誠忽然睜開了眼睛,搖了搖頭,又閉上了。
過了一會兒,王誠耳邊響起一陣吵鬧聲,隱約可聽見是衝著他們來的。
「快!不能讓他們走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