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夜下之亂

  夜。

  很黑。

  馬頭鎮的人也都進入了夢鄉,空氣中仍舊瀰漫著那終年不散的馬牛羊的尿騷味,突然多出其他的味道沒什麼人能聞得見。

  除非是外地人,還要是鼻子非常靈的外地人。

  王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原本他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但那股嗆鼻子的味道他太熟悉了,就像條件反射一般,他囫圇一下從床上翻起來。

  「火?!!」

  王誠鼻翼動了兩下,很肯定,就是火焰的味道。

  而且,能從外面傳到房間內,一定是非常大的火!

  見對面的王凱樂睡得正香,他穿上外套,閃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王誠便看到西南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但因為離這裡還有好幾百步距離,附近的人基本上都沒醒。

  王誠看著那大火的方位,不由一驚:「是馬場那兒!」

  本來他不想多管閒事的,但馬場的老馬和李前勝都給了他一個順水人情,他覺得自己還是去看一下為好。

  幾個閃爍,他已經出現在街道,這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陣馬蹄聲。

  然後,他就見到一匹匹駿馬跑上了街道,烏壓壓的一片,如潮水般湧來。

  附近熟睡的人都被驚醒了,紛紛打開門窗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多馬跑出來,都瘋了不成!」

  「你們快看,馬場那邊走水了!」

  「娘的,好大的火啊!怎麼燒這麼大?」

  ……

  王誠心裡也疑惑著,像馬場那種開闊的地方,不應該起那麼大的火才對。

  眼見更多的馬衝上街道,已經走不了人,他一步躍至屋頂,在屋頂上騰躍。

  須臾,他出現在馬場周圍。

  馬場此刻早已亂了套,將近一半的馬廄都著了火,馬已經基本跑光了。

  各家馬店的老闆都在忙著讓夥計抓馬,但火勢太大了,馬全都受了驚,根本就抓不住,反倒折了不少夥計。

  王誠來到老馬的店裡。

  老馬正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無神,連他到了都沒注意到。

  「馬老闆,這是怎麼了?」王誠問,

  老馬這才注意到王誠,突然,他「哇」地一聲嚎啕大哭:「我的馬呀!都沒了!狗日的一把火燒了老子的店!」

  「燒了你的店?」

  王誠一愣,而後趕緊追問:「是誰燒了你的店?」

  「李癩子,除了他還能有誰?」老馬哭著喊道。

  「他?」王誠鬱悶了。

  以他的理解,這兩位老闆應該是互相演雙簧的才對,沒道理燒老馬的店,而且這裡面還有其他家的店。

  「狗日的老馬!你他娘的哪隻眼睛看見老子燒你家的店了?」

  李前勝這時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臉都被火焰燻黑了。

  老馬一見他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從地上翻起來,兩隻手掐住李前勝的脖子,吼道:「狗日的!不是你燒的還能是誰?你他娘的不就是見老子這兩天生意比你好,眼紅了唄!」

  李前勝反手掐住老馬的脖子,同樣怒道:「老子差那點錢?你他娘的動動腦子,燒了整個馬場,老子還有命活嗎?」

  「二位老闆且先停手!」

  王誠一手摁住一人的胳膊,將兩人強行分開,道:「二位老闆以為,可不可能只是一場意外。」

  「絕不可能!」二人異口同聲道。

  「為何?」王誠好奇道。

  老馬解釋道:「咱們每家店裡每晚都會安排人守夜,每個時辰各家都會出一人巡邏馬場,不可能有意外發生。」

  王誠想想也對,馬場的各家馬廄都放了一些乾草及馬料,這兩樣東西最是易燃,所以各家馬店一定會對馬場嚴加看管。

  他沉聲道:「這麼說,一定是暗中有人點了這把火。」

  老馬與李前勝彼此看了對方一眼,而後齊齊點頭。

  那麼,會是誰放了這把火?

  王誠想像不到,因為他畢竟才來到這裡,對這裡並不熟悉,又詢問兩位老闆可能是誰,二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習慣性地摩挲著下巴,思緒像解數學題那般進行逆推。

  忽然,他看向二位老闆,道:「如果馬場裡的馬全都跑了,會有什麼後果?」

  李前勝下意識道:「咱們自然是虧大了!沒個三五年別想緩過勁來……」

  「不對!」

  老馬伸手打斷李前勝的話,一臉驚恐道:「如果這些馬跑到西面或北面……」

  王誠豁然一驚,脫口說道:「你的意思是敵國的人在盜馬?」

  「很有可能!」老馬點頭。

  王誠神色微變,老馬的話真可謂一語點醒夢中人。

  其實,這些馬就算都跑了對馬場的各位老闆而言,頂多是損失點錢,最大的問題是,這些馬會落到誰的手裡!

  如果真的像老馬所說,這些馬跑到西面的夏國,或是北面的鄭國,那損失就太大了!

  兵法有云: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忌杆一石,當吾二十石。

  意思是說,高明的將領務求從敵方奪取糧草。就地從敵方奪取糧食一鍾,相當於自己從本國運出二十鍾;就地奪取敵人飼草一石,相當於自己從本國運出二十石。

  戰馬對於一國而言,價值比糧食要重要多了。馬場養了上萬匹馬,一旦跑到夏國或鄭國,對於大周的損失絕對超過二十倍。

  想到這裡,王誠身形一閃,人迅速從馬場消失。

  此刻,整個馬頭鎮都已亂成一團。

  上萬匹馬在街道上一同狂奔,整個街道看上去有種被擠爆的感覺。

  更多的人從睡夢中醒來,一見出現這麼多馬匹,立刻有人仗著自己的武力想要弄兩匹,反正也看不出誰家的。

  結果躍上馬背之後根本就控制不了,這些馬跟瘋了一樣。

  不僅如此,在馬與馬的衝撞、摩擦之中,躍上馬背的人連下都下不來。馬術差的人直接被從馬背上撞落,最後被踩成肉泥。

  王誠立刻放棄騎馬的念頭,繼續選擇從屋頂走。

  跟著馬群,很快出了馬頭鎮,前方是一片看不到頭的開闊地帶。

  馬到了這裡,真的像是魚龍入海,浩浩蕩蕩,一路向西狂奔。

  王誠躍上一匹馬的背上,而後騎著這匹馬不斷超越。

  在接連換了幾匹馬後,他離馬群的最前面越來越近。

  夜色下,幾十匹駿馬幾乎並駕齊驅,跑在所有馬的前面。

  這些馬正是頭馬!

  但是,在這些頭馬的馬背上都坐著一人,每一個都高大威猛,腰懸一口彎刀。

  「夏人?」

  王誠目光一凝,來馬頭鎮的路上,張老三曾跟他講過夏國的一些風俗風貌,尤其是夏國的士兵。

  在大周幾個鄰國中,夏國是最落後的,人口也是最少的,但夏人卻是最驍勇善戰的,幾乎全民皆兵。

  他們每家每戶都有兵器,甚至連女人小孩都有,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這一年的收成不好,他們就要拿著刀騎上馬去搶、去奪!

  不同於大周制式兵器,他們的兵器很多都是自家打的,也是夏國最常見的兵器——彎刀,騎戰當中最輕便、最好用的兵器。

  還真讓老馬猜對了!

  王誠雙腿夾緊馬腹,手習慣性地摸向腰間,卻摸到了老師留給他的黑劍。

  他心裡暗暗嘆一句,還是槍好,這種情況下正好一槍撂倒一個。

  他只能繼續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一柄飛劍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

  就在離幾人還有三四十米時,他念力注入飛劍中。

  「咻!!」

  飛劍化為一道流光,幾乎瞬間沒過一名夏人騎兵的後心。

  那人從馬背上栽下,隨即淹沒在無數的馬蹄當中。

  「賀三兒!」

  相鄰的同伴立刻察覺到身邊少了一人,但誰也沒有採取什麼行動。

  後面是萬馬奔騰,頭大難調,他們根本無法回頭,一旦調過來就難了。

  「發生了什麼事?賀三兒怎麼從馬上摔下來了?」

  開口的是一名留著八字鬍的中年男人,他臉色黑里透紅,耳朵兩邊掛著兩條髒辮,打扮明顯區別於周人。

  跟在一旁的夏兵說道:「估計老賀是酒喝多了,不小心從馬上掉下來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賀三兒那酒量,連老子都喝不過他,怎麼可能喝多了?」中年男人怒罵。

  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一群人全都想不明白。

  「劉五,你回頭看看!」中年男人對身旁那名夏兵說道。

  只見劉五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雙腳穩穩地立在馬背上,不動如松。

  然而,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麼,只好重新回到馬背上,道:「頭兒,什麼都沒發現。」

  「難道真的是酒喝多了?」中年男人還是表示懷疑。

  可一想到今夜之事關乎重大,不能耽擱分毫,於是只能將疑慮壓在心底。

  一群人繼續領著上萬匹馬繼續趕路。

  「砰!」

  突然,又是一名同伴從馬上摔下來,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淹沒在馬蹄下。

  這一次,所有人都不會再以為是意外,全都看著領頭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言不發,打了個手勢,所有人一下全都從馬背上消失。

  跟在後面的王誠突然一驚,他趕緊從馬背上直立起來。

  但下一刻,一隻弓箭極速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