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大廳。
徐光一襲華服坐在椅子上,他輕啄一口香茶,每天午飯後喝下午茶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廳內還坐著兩人,一個是李大平,一個是年紀在五十多歲的老者。
老者一頭花發,眼角生出了幾條魚尾紋,下頜留著三寸長的鬍鬚,太陽穴微微凸起,明顯是個內功精湛之人。
徐光放下茶杯,示意老者:「龔大哥,你說說!」
龔大誠道:「家主,下面報來的消息,那位先生上午去了一趟「茶話樓」,然後去了一趟爛泥巷,中午見了郡府大牢的張牢頭,這會兒應該已經在郡府大牢了。」
「又是茶話樓、又是爛泥巷、又是郡府大牢,這位先生到底想幹什麼?」李大平有些被整懵了。
徐光搭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這不是你請來的人嗎?他想幹什麼你能不清楚?」
「我……我……」李大平變的吞吞吐吐。
即使他腦子再不靈活,也能看出來,他請來的這位先生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
要不然好端端地去郡府大牢做什麼?
龔大誠問:「家主,我們的人還要不要盯著了?」
徐光端起茶杯,道:「郡府大牢是許伯毅的地盤,我們的人插不進去,算了吧!」
他喝了口茶,又道:「這兩日全城戒嚴,許伯毅又召集了一大批氣血境的甲士守在郡府大牢,咱們的人要是跟進去,難免會生出一些誤會。」
他總覺得針對王誠的刺殺透露著古怪,吩咐道:「你們兩人通知下去,即日起,鏢局內的人不得隨意外出!」
……
郡府大牢。
牢牆高近一丈,由一塊塊黑青色大石砌成,遠遠地看上去,如一座鋼鐵堡壘坐落在地面上,堅不可摧。
大牢並不禁止人探監。一是沒必要,沒有什麼人能從如此堅固的大牢中救人;二是不想、不願,因為每一次探監的人都需要繳納一定的費用,這筆費用絕對是一個郡重要的財政收入之一。
王誠換上了一身華服,腰纏鑲了一顆顆寶石的金黃色腰帶,腦袋光溜溜,鋥亮鋥亮的,油光滿面,法令紋深陷,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整一個中年暴發戶!
他手裡提著幾壇酒,跟在張牢頭的身後,目光偶爾掃向周圍。
只見大牢外面有兩排士卒在巡邏,各個身披赤色甲冑,背負弓弩,手持長槍,目不斜視,一股肅殺之氣鋪面而來。
精銳!
王誠一眼就看出這批甲士不是普通士卒,他湊至張牢頭跟前,小聲問道:「張哥,平時大牢也是這麼森嚴嗎?」
張牢頭搖頭,道:「平時哪有這般森嚴,也不知道郡尉大人抽的哪門子風,這兩天管的都非常嚴!」
他看了一眼那兩排巡邏的士卒,小聲道:「看到那伙兒人了嗎?實力各個都達到了武士境界,厲害的很!」
王誠點點頭,心裏面更加堅信師傅就關在這裡。
時隔這麼多天,終於要見到師傅了,他心裡難以抑制的激動。
大牢裡面跟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裡面陰暗潮濕,冷颼颼的,空氣中瀰漫著屎尿的騷臭味,不時響起幾聲悽厲的慘叫,端的如同人間煉獄。
張牢頭領著王誠七拐八拐,來到一處三面被鐵柵欄圍住的牢房。
裡面正躺著一人,手腳被鐵鏈鎖在一塊大石上,跟王誠一樣,腦袋上沒有一根頭髮,渾身衣服破破爛爛,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張牢頭猛地朝牢房的鐵欄上踢了兩腳,怒罵道:「狗日的楊四,你小叔來看你了,趕緊給老子滾過來!」
「我呸!老子全家早就死光了,哪來的小叔!」
楊四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罵罵咧咧,連身子都懶得翻。
「楊四,你他娘的再不過滾過來,今晚別想吃飯了!」張牢頭威脅道。
楊四聽到這話,吐出嚼在嘴裡的稻草,從地上翻了起來,湊到近前,罵道:「是哪個狗日的冒充老子小叔?」
「我操你娘!你他娘連祖宗都不認了!我打死你個龜兒子!」
王誠暴怒,就要伸手打他,但隔著牢門根本打不到,他一把奪過張牢頭手中的一壇酒摔向楊四。
酒罈砸在牢門上「砰」地一聲爆開,登時一股酒香撲面而來。
附近幾個犯人像貓聞到了腥味一般,立馬湊了過來。
楊四舔了舔濺在臉上的酒水,一臉的陶醉:「高密縣的杏花釀,看年頭應該珍藏了三十年以上,好酒!」
「好你媽!老子打死你這個龜兒子!」
王誠就要再打,手立馬被人拽住了,卻是站在身旁的張牢頭,他立馬會意,擠出一張笑臉,道:「改日!改日!不!明天!明天兄弟我一定給張哥再送幾壇!」
張牢頭這才作罷,道:「兄弟我也不打擾你們叔侄敘舊了,你們慢慢聊!」
待他轉身離去,王誠立馬換了一張臉,一腳踹向楊四,嘴裡大罵:「你個不認祖宗的龜兒子,老子打死你!」
「停!停!停!」
楊四趕緊閃到一邊,他細細打量著來人,試探著問:「你真是我小叔?」
王誠罵道:「怎麼?你以為你楊四是什麼大人物嗎?老子要不是念在你是我大哥獨苗,老子才懶的來看你!」
楊四仍舊懷疑道:「那你說說我老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你爹楊禮!老子楊義!家住爛泥巷!還要老子再說嗎?」王誠道。
楊四瞅著頭上沒毛的王誠,再看看自己,還真的有幾分相似,嘀咕:「真是老子小叔?可老子分明記得我娘說過,我爹沒有兄弟啊?」
王誠被這麼盯著,心裡還是有些打鼓。他已經按照收集的信息儘量把自己裝扮的像一點,但真要細究的話還是會有很多疑點。
於是他寄出了殺手鐧,湊至楊四身前,低聲說道:「你個龜兒子還想不想出去了?」
楊四兩眼立馬放光,小聲說道:「你真的要救我出去?你要真的能救我出去,別說是做我小叔,做我祖宗我都認!」
「啪!」
王成隔著牢門,一巴掌狠狠地抽在楊四腦袋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個龜兒子!飯可以亂吃,祖宗也能亂認嗎?」
嘴上罵著,他偷偷將一塊薄薄的鐵片塞到楊四手裡,並湊到跟前小聲說道:「你個龜兒子老老實實聽我安排,小叔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楊四點點頭,喜滋滋將鐵片收到袖子裡,有這東西在,這些手銬就鎖不住他了。
「啪!」
王成又是一巴掌抽在他腦袋上,嚴肅地說道:「你小子想死在這裡就這樣作吧!老子再也不管你死活!」
對於楊四的本事他很清楚,赫赫有名的江湖大盜,而且還精通易容,手裡有鐵片,楊四隨時都能離開大牢,真要跑掉了,他的計劃就泡湯了,所以他再三警告。
楊四終於不再嬉皮笑臉,道:「是!一切都聽小叔你的安排!」
王誠看了看周圍,見沒人過來,道:「跟你打聽個事,這幾天有沒有看到一名青衣老者被關在這裡?關在哪座牢房?」
他剛才跟著張牢頭一路過來並未看到師傅張神醫,這讓他一顆心懸了起來。
「有!」
得到肯定答覆後,王誠心裡一喜,道:「快說!關在哪兒?」
「不知道!」
王誠氣的又是一把掌打在楊四腦袋上,楊四捂著腦袋,一臉委屈道:「監牢那麼大,我哪知道人關在哪兒?」
王誠一想也是,又問:「那你說說可能被關在哪兒?」
楊四道:「如果是普通的犯人可能會被關在「戊」字區,如果是非常重要的犯人多半被關在地牢里。」
王誠忙問:「地牢在哪兒?」
楊四手指著道:「順著這個方向一直往前走,到頭就能看到地牢入口了。」
王誠心頭一動,對楊四說道:「你待在這兒不要輕舉妄動,外面有兩隊氣血境武士巡邏,你就算打開了牢門你也出不去。老老實實聽我的話,明天,最遲明晚我一定來救你!」
本來楊四還想著自己混出去,一聽外面有氣血境武士在巡邏,立馬蔫了,頭點的跟搗蒜似的。
又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王誠起身離去。
等他走遠,楊四小聲嘀咕道:「狗屁的小叔,老子全家早死光了,跟我玩這把戲,都是老子玩剩下的!明晚你要是敢不來,老子一定把你舉報上去,哼!」
大牢被分割成五塊區域,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對應甲乙丙丁四個區域,中間為「戊」字區,區域與區域之間都留著一條過道。
王誠順著楊四給的方向一直往裡走,過道兩邊每隔十米插著兩根火把,光線比較充足,他目不轉睛,但每過一座牢房裡面關的人樣貌基本被他看清。
身具透視之眼,除非牢里的犯人把臉卡在地上,要不然他們的真實面貌都會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大約走了百十米,前方出現一座門,兩扇大鐵門,兩邊站著兩名身穿赤色甲冑的士卒,面無表情。
一見王誠靠近,立刻有一人厲聲說道:「你是什麼人?監牢重地,不得亂走!」
王誠立刻擠出一張招牌式的笑臉,點頭哈腰道:「對不住!對不住!兩位大人,麻煩問一句,戊字區三十五號房在哪兒?」
那人右手一指,道:「那邊數第十五間房就是!」
「多謝!」
王誠拱了拱手,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路過那座鐵門時,他心裏面不知多少次動了出手的念頭。
但他還是沒有出手,現在出手他根本沒有一絲把握,就算進入了地牢,他也沒辦法走出大牢,外面巡邏的甲士可都是氣血境武士。
「師傅,你再等等,明天我一定來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