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風和日麗，下人進門匯報。
「玉陽真人？他來做什麼？」季今宵納悶道，「算了，先把人帶進來吧。」
玉陽真人跟著下人路過一道道門檻，又走過長廊，這才來到前廳。
玉陽真人是三皇子引薦，三皇子跟季今宵的關係眾所周知，季今宵神色淡淡。
「玉陽真人有何指教？」
玉陽真人淡然笑道：「貧道這一路過來，聽到不少人在抱怨家中鋪子遭了殃，被人潑了污穢。」
季今宵聳了聳肩，毫不心虛，「玉陽真人難不成還管這些？」
玉陽真人含笑：「貧道自然不管，就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何這一條街的人家中同時遭殃。」
季今宵一本正經的說道：「肯定是做了缺德事吧，否則人家怎麼不潑大糞別人就潑他們？」
玉陽真人意有所指道：「貧道剛才似乎沒說是大糞吧？」
季今宵神色一滯，很快便掩飾的笑了笑，「污穢不就是大糞嗎？」
「是嗎。」玉陽真人撫須道。
「貧道今日登門其實是想與季大人談談月宮之事。」
「貧道已經借過司天監的天文望遠鏡觀察了一段時間，還與陛下一同夜觀星象。」
「若是那天文望遠鏡再改進，是否也能看到天上星辰的全貌？」
季今宵睜大了眼睛，「玉陽真人，你可知那天文望遠鏡做出來有多困難？」
「真要看清，恐怕你得上天了。」
玉陽真人有些失望，又道：「貧道畢生追求如今用了天文望遠鏡後才感覺摸到一點門檻。」
「季道友既然得了老前輩的真傳，可知月宮曾是哪一路神仙居住？可是嫦娥？」
季今宵眨了眨眼睛，又成道友了？
「你說什麼？」
玉陽真人重複問了一遍。
季今宵斬釘截鐵道：「月亮就是月亮，那是一塊毫無生機的石頭，沒有什麼神仙，更不是什麼神棄之地。」
「這世上也沒有神仙！」
裴遠似乎非常看重玉陽真人，要是這玉陽真人帶著裴遠一起修道，那還得了？！
萬一十一皇子還沒長大，天下就大亂了，到時候小十一的封地哪裡搞？天天打仗，到處都是造反的，他怎麼躺平？
經過天狗食日，後宮謠言直指季貴妃是妖孽的事情後，季今宵對這種事情非常謹慎。
「季大人，莫要胡言，世上怎麼可能沒有仙神。若真如此，那位傳授你知識的老前輩又怎麼可能讓你一日之內學會那般多的東西？」玉陽真人忍著怒意道。
「那是我自己天生聰明。」季今宵再一次補充道，「這世上沒有神仙，也沒有長生。」
玉陽真人的臉色逐漸變紅，仙風道骨的模樣直接被季今宵的話破了。
他今年八十來歲，尋常人像他這個年紀早就進了鬼門關，可以說求仙問道是他追求了一輩子的理想，用天文望遠鏡看過月宮之後，他甚至覺得自己離成功只差一步。
現在卻被季今宵這個被疑似仙神的道家前輩指點過，走了狗屎運又不惜福的無知小兒如此輕描淡寫地否定了。
他的氣度再難維持。
他倏地站了起來，指著季今宵怒道：「你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兒，還不信奉道家，否認仙神的存在，像你這般人居然能得老前輩的傳授，實在是暴殄天物！」
「若是沒有老前輩的傳授，你又如何能在這京城揚名？！你不記恩就算了，還否認仙神！驕傲自負，簡直不知所謂！」
季今宵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明白，不是說的好好嗎？咋還生氣了？
季今宵不知他這副模樣，更讓玉陽真人暴跳如雷。
他一生的追求，季今宵輕而易舉的接觸過，還極力否認，沒有氣的腦溢血都算他平時養生功夫好。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嘖嘖，」季今宵搖了搖頭感慨說著風涼話，「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
周圍打探的鄰居看到玉陽真人氣沖沖地從季今宵的府上出來，連忙回去跟主家匯報。
「這季今宵還真是難相處，玉陽真人都能被他氣成這樣。」
「此人雖是個道人，醫術卻了得，頗有名聲。」
「說起來，這條街的各家各戶鋪子都被那糞水潑了吧？就除了季今宵的，這事兒不會是他幹的吧？」
「八九不離十了。」
「……」
季今宵不上朝，從汪明宏口中得知裴遠執意要清查天下田畝和隱戶時，朝廷已經爭得不可開交，但最後還是被裴遠全部壓下。
汪明宏閒暇時經常會上門與季今宵溝通感情，免得生分。
「季兄弟啊，陛下這回是下定了決心，還指派了太子親自去查，這是鐵了心的要徹查。」
「可這事兒哪有這麼容易？」
「永州府那是一個例外，你沒上朝，不知道現在朝廷上吵成什麼樣了。」
「陛下才剛開口說這事，底下就一群人站出來反對，現在陛下旨意都下了，還是天天有人站出來反對。」
「各地也有不少官員上摺子反對，甚至有士子聯名反對。」
「我這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安，恐怕要出大事了。」
季今宵若有所思，笑道：「多謝汪大哥告知此事。」
汪明宏擺手，「小事小事。」
「我家也沒什麼親戚，收隱戶侵占土地的事是沒有的。」
「兄弟老家要是有族人的話，還是得快點寫信回去問一問，否則到時候出了事，就怕陛下拿人開刀啊。」
「多謝汪大哥提醒。」
汪明宏離開後，刁旺著急道：「少爺，咱們現在要不要趕緊寫信？」
「著什麼急？」季今宵慢悠悠道，「算了，把筆拿來吧。」
刁旺急忙去拿了紙筆，季今宵寫好信後直接讓人送回延州老家。
「少爺，重新查土地查隱戶，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剛才那位汪大人那麼緊張？」賴三不懂這其中的問題，忍不住問道。
季今宵偏了偏頭，刁旺主動道：「叫你不好好讀書。」
「 這麼點情況你都想不明白，這對於百姓來說當然是好事，但對那些偷偷侵吞土地收隱戶的人能是好事嗎？」
「咱們皇上還殺了那麼多人，誰不怕掉腦袋？」
賴三撓了撓頭，「原來如此。」
「可是少爺，有些隱戶是自己自願的呀，他們交不起賦稅才藏到大戶人家。」
季今宵道：「你覺得朝廷的賦稅高嗎？老實種地，能教不起嗎？就算遇到天災人禍，當地官員上報京城也會得到一些減免，需要藏到大戶人家裡面當隱戶嗎？」
「當了隱戶比大戶人家的奴僕還不如，可以隨意打殺，還沒人追究。」刁旺補充道。
賴三頓悟，咬牙切齒道：「所以，是那些大戶人家故意逼老百姓交不起賦稅，讓他們賣了土地去當隱戶，給那些大戶人家當牛做馬？！」
「你還不算太笨。」刁旺道。
「少爺，皇上是個好皇上。」賴三沉默了半晌，認真道。
是呀，目前為止算是個好皇上，只是有些著急了。
這事，開國君王能做，鐵血手腕的君王能做，可裴遠，還差了些。
幾人正說話時，下人進來對季今宵說有客人來訪。
「今日真是熱鬧。」
「關鍵時刻，那麼多人盯著太子，他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