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靖邀請季今宵上到司天監最高層的觀星台,此時正輪到司天監的某個官員使用,他毫不客氣的把人轟走。
對方原本還有一些不忿,覺得公儀靖想要以權謀私自己偷偷用。
剛想開口爭辯幾句,無意間看清季今宵的模樣,半句話都不敢多說,低著頭,腳步匆匆,像是後面有狗攆一樣咚咚咚的下了樓。
季今宵一臉黑線,一路走過來,司天監里看到他的官員,要不就是竊竊私語,要不就是像逃命似的跑了。
「公儀大人,我有這麼嚇人嗎?」
公儀靖笑道:「季大人的威風,如今可是人人皆知,下面的人不知實情,人云亦云也是正常。」
「他們不知實情?」季今宵指著守在兩旁負責看守天文望遠鏡的兩名官吏問道,「他們不也是朝廷官員嗎?怎麼憑空污衊我的清白。」
被他指著的兩名官員急忙低下頭,不敢再偷偷打量,只是身體還是忍不住的顫抖著。
公儀靖乾笑兩聲,讓那倆人下去。
那兩名官員如蒙大赦,爭先恐後的朝著樓梯口跑了下去。
「季大人有所不知,人都是膚淺的,容易人云亦云。」
「其實此事也不能全怪他們,實在是落地的人頭太多了。」
「永州府上下官員,壓根就沒有一個清白的。」
「等秋後,落地的人頭怕是更多了。」
公儀靖平時經常死皮賴臉的纏著季今宵問一些天文知識,對方雖然不耐煩,但也沒對他如何。
就算如此,他看到季今宵也會忍不住發怵。
事實大家都知道,是徐家自己貪贓枉法。
可偏偏是在接二連三惹了季今宵之後,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
季今宵的臉上忽明忽暗,咬牙切齒。
公儀靖忍不住抖了一下,強笑道:
「季大人,此時觀測月亮時機正好,再晚一些恐怕看不清。」
三兄弟連忙湊了上去,讓公儀靖教他們如何使用天文望遠鏡。
公儀靖偷偷鬆了口氣連忙開始指導。
三人一會兒一聲怪叫,玩得不亦樂乎。
「月亮上還真是坑坑窪窪的,這瞧著也太醜了,一點也不像仙人住的月宮啊。」龐德敬道。
「一個草都沒有,仙人真的會住在這種地方?」盧俊川道。
「你傻呀,肯定是因為仙人走了,所以這裡才會變成這樣。」種元魁道。
「流星!」他眼神一頓,突然驚聲說道。
季今宵也下意識的抬頭望去,什麼也沒看到。
種元魁興奮不已,「我看到流星了!可惜沒看清楚!」
盧俊川一屁股把人擠開,撅著屁股湊到天文望遠鏡的鏡頭看去,啥也沒看到,有些不滿,「我剛才看了半天都沒有,咋就叫你看到了。」
公儀靖忍不住羨慕種元魁的好運,道:「種公子今年怕是要走運了。」
種元魁嘿嘿一笑:「我也覺得。」
公儀靖轉頭看著季今宵面無波瀾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季大人可知道這流星形成的原因?」
季今宵:「……」
又來了,又來了。
不單是公儀靖,就連他幾個兄弟全都目光炯炯的盯著他。
季今宵不得不開口敷衍道:「鑽木取火的原理你們知道吧?」
公儀靖道:「季大人,我知道你說過,原理和摩擦生熱差不多。」
「流星也差不多,流星原本是天上的石頭,因為一些原因跟大氣層發生了摩擦,所以就變成了會發光的流星。」
季今宵言簡意賅的說完。
四人眼睛發愣,很明顯沒聽懂。
但要具體解釋,又得從地球的運動開始,季今宵可沒這麼閒。
沒等四人反應過來,轉身就往下走,公儀靖還在後面叫他, 問他何為大氣層,季今宵只當沒聽到,悶著頭往外走。
司天監聽到動靜的官吏們忍不住豎著耳朵聽,等今宵的身影出現時,他們又裝作沒事人一樣忙著手上的事。
快上馬車時,種元魁三人才氣喘吁吁的追上季今宵。
「大哥,你跑得也太快了吧,公儀大人還想跟你討論天文地理呢。」盧俊川道。
季今宵眼睛一眯,對方立刻閉嘴,雙腿合攏,雙手放在膝蓋上。
回去的路上,種元魁有些出神,把頭湊到馬車窗口,忽然看到遠處的燕子高飛,他問道:「大哥,那你知道鳥兒為什麼能飛嗎?」
季今宵隨意道:「因為他們有翅膀。」
說完就裝作閉目養神的模樣。
三人也不敢打擾,只覺季今宵身上的威勢越來越重。
回到家種元魁還在嘀嘀咕咕。
「因為有翅膀?好像確實是這樣,鳥有翅膀,老鷹有翅膀,蒼蠅有翅膀,蜻蜓有翅膀。」
「那要是人也有翅膀,是不是就能飛了?」
「對呀!」種元魁自說自話,眼睛突然一亮叫來下人。
「去幫我找幾個木匠,我要打件東西!」
皇宮。
太后宮殿下人進進出出,裡面的咳嗽一聲更比一聲低,似是咳嗽之人即將油盡燈枯。
太后每咳嗽一聲,跪了一地的御醫心中便忍不住顫抖一下。
「哀家怕是熬不過今晚了。」蕭太后面色發白,但仍掩不住周身的強勢氣度。
裴遠坐在旁邊,溫和說道:「太后千萬別說這等不吉利的話,太后一定會長命百歲。」
「都怪這全不中用的東西,耽誤了太后的病情,太后且放心,朕一定會讓他們治好您。」
太后又猛的咳嗽了兩聲,一口鮮血直接噴在床沿,下人顫顫巍巍,立刻端著水進來清洗。
咳完血後,蕭太后臉上反而有些好轉,多了些氣色。
裴遠看在眼裡,神色平靜。
「你們都過來診治一下。」
跪在一旁的御醫急忙從地上站起來,靠近蕭太后時被對方抬手制止。
蕭太后聲音沉穩:「哀家知道,哀家這是迴光返照,不用整治了,都下去吧,哀家有話跟皇上說。」
眾人拿眼神詢問裴遠見對方點頭後,這才魚貫而出。
就連一向貼身侍奉裴遠的馮英也走了出去。
他跟太后的心腹一起在大門口守著,不准其他人靠近。
靠得太遠,馮英只隱約地聽到幾句「蕭家」「太子」「富貴」而後便在聽不清其他的話。
他眼神看向另外一邊站著的宮中內侍,這位公公曾是他向上爬的目標,宮中誰不敬著?就連各宮的娘娘也要給他薄面。
可如今太后即將去世,依附太后的宮人又該如何?
他由此不禁想到了自己,陛下百年之後,新皇繼位,他要如何?
吱呀一聲,門從裡面打開了。
裴遠面露哀色的走了出來。
「太后,薨了。」
門口的宮女頓時跪地哭嚎。
太后的那位心腹神色悲痛,涕淚滿面,朝宮門方向跪俯,嚎哭:「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