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當李歸從氣象局走出，就見昏沉的天穹中划過一道閃電。

  陰雲下方，燈火璀璨的城市熱鬧依舊。

  人們尚未意識到危險臨近。

  「滴——」

  大樓外，黑色轎車駛來，橙黃色的燈光將雨絲染成金色。

  李歸快步上車，裹著潮濕水汽，對車內的四名同事道：「去碼頭。」

  沒有廢話，引擎轟鳴聲中，車輛划過一道弧線，碾起大蓬水花，朝魔都碼頭疾馳。

  按照李歸的習慣，這時候該放些音樂，然而此番，卻沒有。

  不止如此，車內幾個混血種連交談都沒有，彼此沉默著，氣氛壓抑如雷雲。

  幾十分鐘後，車輛駛入碼頭區，道路極近空蕩，附近的民眾都已被勸離，關鍵路口有陸軍士兵把守。

  至於平素熱鬧的魔都港口，也一片死寂。

  黑暗中，紅色的貨櫃如同無數口棺材。

  「吱呀。」車輛停下，李歸與同事推門下車，瞬間，就被迎面吹來的風雨打濕了風衣。

  風雨越來越大了，空氣中滿是咸腥。

  前方，碼頭區停滿了車輛，部分屬於軍方，部分屬於殿堂——在白起的命令下，大多數戰鬥序列混血種都已趕來。

  「噠噠噠……」李歸望向前方，看見海面上有數艘小船飄蕩，掛著燈，晦暗不明，馬達轟鳴。

  還有兩艘直升機從頭頂飛過。

  遠處，漆黑如墨的東海上，是龐大漆黑，如群山的影子，忽然，有悶雷般的汽笛聲傳來，令人戰慄。

  「航母真開來了啊。」一名混血種忍不住道。

  李歸站在雨里，有些出神。

  在接到通知，說國內奉天號航母戰鬥群抵達時，他是震驚的，不理解，是怎樣的威脅，才令其出現。

  即便真如情報所述，有大群妖魔自東海來，那也不該這般安排，直到他知曉具體，才明悟：

  奉天號的主要任務，並非鎖死海岸線，而是……

  攜帶誘餌。

  一樣，可以將所有妖魔吸引過來的「誘餌」。

  「上船！」突然，前方有人招呼，李歸登時回神，與同時快步登上小船，與其餘趕來的灰風衣一起。

  朝奉天號駛去。

  今晚，那裡將成為他們戰鬥的舞台。

  ……

  「偉大神秘的母親，人間末日的主宰，一切的終結……母神啊，請賜予您的信徒以祝福，驅散污穢與恐懼……」

  星野大廈，十八層房間中。

  當施耐德捧出那枚魔法水晶球，整個人突然用歌頌般的語調，深沉地念誦。

  與此同時，他體內有一縷縷血氣湧入其中。

  「嗡……」

  水晶球驀然亮起，有玄奧光輝浮現，盪開一道神秘絕倫的光環，將餐桌旁的所有人籠罩。

  那些學生登時戰慄起來，目光迷離，痴痴地望著魔法水晶。

  接著，有淡紫色的流光飛出，於眾人頭頂盤繞。

  仿若傳說中的精靈，有仿若唱詩般的歌聲迴蕩。

  迷濛的光輝中，更隱約有一張虛幻面孔浮現：

  面白，五官模糊，沒有眉毛，眼眸緊閉。

  配合昏暗的房間，搖曳的燭火，深色窗簾外的風雨，一股詭異森然的氛圍瀰漫開。

  桌旁，蘇寧神情微動，體內靈力轉動，瞬間擺脫精神影響：

  「幻覺？不……更近似於某種精神干擾，與解析妖魔時類似，但要微弱無數倍。」

  旁邊，身具三年道行的寧錯也於瞬間擺脫了影響，此刻，正略顯詫異地審視那似陷入夢囈中的施耐德與同學們。

  微微皺眉。

  原來……末日救亡會的「神跡」，便是這般麼。

  它不是第一次接受「祝福」，早在歐洲，初次被引入俱樂部時，就「有幸」目睹過。

  也正是如此，她才堅信救亡會的確握有強大力量。

  並心嚮往之。

  可如今……再扭頭看，這不久前曾令自己與同伴震撼，畏懼，痴迷的「強大力量」，竟是如此弱小、可笑……

  再聯想至，半個月前，自己剛回國那陣，還不情願，用倨傲的心理看待其他人……

  呵，當時的自己，與這些同學有何差別？

  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加入人教才只一天……回頭看，原本「神秘莫測」的施耐德教授便成了自己可以俯視的對象。

  箇中滋味，著實感慨。

  再想到自己曾對代行者宣稱救亡會的強大……她突然羞愧的無地自容，扭頭看向蘇寧，卻是一怔。

  就見蘇寧絲毫沒有輕視，反而是凝視著那隻虛幻的「臉」，目光凝重。

  「咔嚓！」

  下一秒，那「人臉」突然劇烈波動，似受到干擾，嘗試撐開雙眼。

  可施耐德的力量顯然無法支撐。

  於是，整個水晶球裂開，「魔法」崩解，其餘人也都從「夢囈」中醒來。

  「啊！」

  「教授，這是怎麼……」

  學生們驚呼起來，滿是慌張。

  施耐德愣了幾秒，面露困惑，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激動地起身，望向蘇寧：

  「恭喜你，你已被母神選中！」

  周圍，其餘學生驚愕望來，目光中滿是驚愕，以及……羨慕！

  「選中？」蘇寧好奇反問。

  「是的，」施耐德眼神發亮：「魔法水晶球兼具篩選天資的能力，不同的人，在超凡路徑上，擁有不等的天賦，而天資卓越者，可與魔法產生共鳴！」

  「寧錯就擁有很好的天賦，可惜，卻提早回國，失去了掌握超凡的機會。」

  「而你！恐怕擁有比她更好的天賦！你們兩人，完全有機會成為末日救亡會的正式成員！」

  施耐德激動道，看起來情真意切。

  他突然對其餘學生道：

  「你們繼續用餐，我與他們兩人單獨談談。」

  說完，在其餘人艷羨的目光中，拉著兩人進入臥室。

  等房門關閉。

  寧錯好奇道：「教授，您到底想說什麼？」

  施耐德這時冷靜了許多，請兩人坐下，拄著手杖，露出神秘笑容：「寧錯，我記得，你在回國前，曾表示希望入會。」

  寧錯點頭：「當時，我的確很嚮往，不過，家裡希望我回國，所以……」

  「你的家人很愚蠢，」施耐德突然道：「他們錯誤的決定險些令你錯過天大的機緣。」

  不……恰好相反。

  寧錯心中嘀咕。

  就聽施耐德話鋒一轉：「不過，母神憐憫祂的信徒，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

  我不想要……寧錯想著，裝出激動神情：「您說什麼？」

  施耐德道：「這次我來魔都，表面上是學術交流，實際上，是希望在華夏建立一個救亡會分部，尋找如你們一樣的天賦者。

  皈依母神，踏入超凡領域，以此在即將到來的末日中獲得救贖。」

  建立分部！

  這個末日救亡會……已將要把爪子伸到國內了嗎？

  蘇寧皺眉：「據我所知，殿堂嚴禁此類團體入境。」

  施耐德不甚在意：「華夏殿堂不算什麼，面對末日，無異於螳臂當車，它們也無法保護這座城市。」

  說著，他神秘一笑：「災難已至，只有加入我們，才能獲得安全。」

  蘇寧心中一動：「什麼意思？」

  施耐德悠然踱步，坐在床邊，雙手拄著實木手杖，臉上浮現古怪笑容：

  「我可以透露給你們一個消息，此時此刻，海洋上，正有數目龐大的『怪獸』靠近這裡，大概率，將於今夜抵達。

  它們將襲擊這座城市，摧毀建築，殺死人類，製造轟動世界的災難……

  殿堂無法保護你們。

  介時，你們，以及你們的親朋，都將置身於死亡籠罩下，而只有加入我們，得到母神的庇護，才能倖存。」

  說完，他得意地看向面前年輕男女，期翼從他們臉上獲得震撼、蒼白、恐懼、慌張等情緒。

  驚呼吧。

  震顫吧。

  祈求我的救贖吧。

  兩個年輕人，在目睹超凡力量，並獲知如此驚人的消息後，做出以上的反應不該是正常的嗎？

  介時，我將扮演拯救者，也為救亡會華夏分部打開局面。

  施耐德暢想著，嘴角甚至提前勾起了笑容。

  然而，預想中的情景並未發生。

  這對青年男女竟是平靜異常，似乎，早已知曉此事，終於，施耐德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們為什麼不驚訝？」

  蘇寧輕笑道：「我們為什麼要驚訝？」

  「你……」

  「寧錯，出去安撫其他人，別讓他們進來。」蘇寧打斷他，說。

  「是。」寧錯領命，快步離開。

  「你……你要做什麼？」施耐德試圖起身，卻發現無法做到。

  蘇寧拉過一張長椅，緩緩落座，打了個響指。

  身後的窗子驀然被頂開一條縫隙，冷風捲起窗簾。

  無窮雨水匯成「瀑布」，流淌進來：

  「別緊張，我不過是，對你的神……有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