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

  血月下，荒山上，當玉藻前現身，除了人教外，其餘人，幾乎都露出了詫異萬分的神情。

  式神凡人不可見，自然也不會被鏡頭收錄。

  因而，不曾出現於界山視頻。

  對於大眾，乃至許多超凡者，都不清楚，人教中還有這樣的一個成員。

  當然也有例外。

  此刻，當看到那著古典衣袍的東方狐妖現身，海因斯與艾米麗，眼神同時明亮起來。

  是她！

  是那曾與雪山中，封印了窮奇精神污染的式神！

  「那是什麼？」

  洛黛爾愣愣地望著，那女人身後浮現出的狐狸虛影，眼神變化了下，扭頭看向遲秋。

  後者擦了下破碎鏡片上的污穢，噎了下，說：

  「看不清。」

  ……

  天空中。

  當玉藻前發動封印術，她身後，龐大的狐狸虛影灌入指尖，化為了一個大大的「封」字。

  跨越距離，瞬息間，沒入紅衣會長體內。

  下一秒，那本古舊書籍內，不斷噴湧出來的黑霧陡然凝滯，紅衣會長法杖黯淡下去。

  法術中斷。

  那有著六隻胳膊的龐大巨人，失去了法術維繫，也定格在原地。

  「機會！」

  蘇寧哪裡會放過，在玉藻前升空時，他體內的靈力便已瘋狂灌入點金矛。

  黑沉沉的兵器，嗡鳴震顫。

  繼而，點金矛表面，浮現淡金色的流光，宛若火焰，層層疊疊。

  於眾目睽睽之下，轟然射出！

  化作燦爛流光，在紅衣會長愕然的神情中，貫穿了他的胸膛！

  絕技山崩！

  嘩——

  這個瞬間，地面上，交戰的雙方再一次「默契」停手，紫色袍子的救亡會成員們露出驚容，陷入騷亂。

  清楚地看到，被洞穿身體的會長跌落大地。

  山頂，女編輯、亞裔青年等人或坐，或趴伏在地上，這時竭力仰起頭，顯出振奮、驚喜的神情。

  旁邊，提著鎖鏈的紫袍人也定定地望著。

  所有人都在等待結果。

  有人已經做好了歡呼的準備，嘴角揚起笑容——倘若救亡會領袖死亡，那麼，整個局面都將奠定。

  「不對！」突然，一名騎士驚叫道，「他沒死！」

  沒死？

  人們的笑容僵住，這才發現，屏障之上，打出絕技的人教代行使並未放鬆，仍舊保持著極為警惕的姿態。

  暫時脫離戰鬥的大騎士長西蒙，以及李長亭，也皆是如此。

  高空，玉藻前打出封印後，化作黯淡的流光，飛回雪莉體內。

  蘇寧抬手，召回點金矛，感受著體內強烈的虛乏，繃緊的神經不敢有半點鬆懈。

  戰鬥本能在提醒他，危機尚未消失，反而更加強烈。

  半空中，當紅衣會長墜落到巨大門戶前，他身上的封印開始鬆動。

  黑濁的氣息重新從那本書中流淌出來，湧上心口，飛快修復他身體的創傷。

  而因為屏障的阻隔，蘇寧也沒法完成「補刀」。

  只能眼睜睜，望著對方，落在祭壇上，踉蹌站穩，拄著法杖，後知後覺，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死……你要……死……」

  紅衣會長暴跳如雷。

  突然，提起法杖，噗噗噗，將祭壇上的，那些人類化作的，用鎖鏈捆綁的怪物挑起，朝那扇虛幻的大門拋去。

  與此同時，門後，一根根半透明的觸鬚如海草般，飛舞著。

  包裹住那些「容器」，瞬間，將其吸成人干，旋即，那慘白的龐大軀體，染上了些許青紅色彩。

  那隻巨大的豎瞳，突然轉動，凝視蘇寧。

  無聲無息，天地間划過一道亮光。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有在場的A級超凡者，才勉強把握住，方才，有一股強大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浮現。

  「轟！！！」

  下一秒，在所有人注視下，那剛險些「擊殺」了紅衣會長的人教使者如遭重擊，炮彈般倒飛出去，自天空墜落！

  人在半空，衣袍碎裂，又修復，再碎裂，再修復……

  更不可抑制地吐出鮮血來……

  「嗷……」附近，始終在專心對付屏障的蘿衣見狀，發出急切的龍吟，朝蘇寧墜落之處飛去，卻根本來不及接住。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撞擊在山體上，大口咳血。

  「蘇寧！蘇寧！你怎麼樣？！」

  蘿衣化作人形，跑到煙塵中，惶急著，將蘇寧刨了出來。

  她的聲音並不大，在劇烈的噪聲中，微不可聞。

  蘇寧吐出一口淤血。

  身上，紫綬仙衣幾乎破損，只在臟器等關鍵位置，仍舊保留著防護，隨著靈力重新灌入，才修復，變成原本的黑袍。

  剛才那道攻擊，竟然險些擊穿了這件法衣的防禦！

  「四級……能放異能的四級……」

  蘇寧感覺身體快散了架，胃部翻江倒海。

  忙抓出大把丹藥，也不管是氣血丹，亦或青靈丹，通通吞掉，這才壓住傷勢，心中升起後怕。

  太強了！

  剛才，門後那頭妖魔的攻擊，對如今的他來說，太強了！

  在東京時，蘇寧駕駛著巨靈神尊，饕餮的能力除了攜帶大量下級妖魔，就多是肉搏，所以，對四級的感知不強。

  可這次，巨靈神尊尚未修復完畢，他直面四級妖魔攻擊，才意識到，雙方差距之大。

  當初，東京的大鬼警監被吞掉，是如此正常。

  而這，還是那妖魔沒有真正降臨的情況下！

  ……

  ……

  外界，河岸街。

  撤離疏散的人群們擠在道路上，車子裡，詫異地望向天空的「神跡」。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落，壓住了風，打在鐵皮上，啪嗒啪嗒地響。

  阿爾薩德定定望著夜空中，那巨大的，虛幻的門，被那目光凝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

  雜念橫生。

  而當門內，開始有密集的，數不勝數的，虛幻的觸鬚蔓延出來，幾乎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緊靠著他的莉娜幾乎無法站穩：「逃……快逃……」

  她重複著這個詞，在恐懼的驅使下，只有唯一的念頭。

  雜亂的街道上，更有人抱住了頭，耳畔迴蕩起虛幻的囈語，瀕臨瘋狂。

  有人踩著油門，碾過人群。

  有的汽車撞在牆上，燃燒起火焰。

  有的行人跪倒在地上，哭泣，歡笑……

  一片混亂。

  地下的人們並不知道，這一刻，空間門打破了夢境與真實的交界，開始將影響力，輻射到現實中。

  而遠處的，站在塔橋餐廳等景觀內，遙望封鎖區的遊客們，還不清楚，此刻那邊正在發生的死亡。

  卻在望見那門內，正試圖鑽出的生物時，心中同樣，生出難以抑制的恐懼。

  ……

  地下，奧德維奇。

  敗了！

  人教使者敗了！

  當門內的四級妖魔，放出攻擊，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蘇寧敗落的景象。

  完了！

  瞬時間，山頂，那些趴在荒涼的大地上，苟活的普通人們，臉色瞬間慘白，心情跌落谷底。

  心中剛升起的喜悅情緒，沒有維持多久，便徹底粉碎。

  荒涼的山石縫隙中，雪莉愣愣地杵在原地，完全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不知道怎麼了，為什麼，分明前一刻，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卻轉瞬即逝。

  「輸了……」半山腰，騎士組織的超凡者們已停止了攻擊，站在巨大的屏障外，似是喪失了繼續戰鬥的勇氣。

  如果說，連A級強者，都沒法抵擋那頭四級妖魔的攻擊，那麼，他們又有什麼用？

  「學姐，他……他……」

  遲秋難以置信地收回目光，本能地看向洛黛爾，卻見穿著小皮衣，握著合金刀的女孩，也呆愣在原地。

  結束了……地上，踩著血氣光環，拄著重劍的大騎士長西蒙臉色蒼白，不是因為傷勢，而是因為無力。

  那頭妖魔，強大的讓他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勇氣。

  「噹啷。」艾米麗手中的武器跌落在地上，她的臉髒兮兮的，全是妖魔的污血，卻沒有去擦，栗色的頭髮被沾濕，黏成一綹綹。

  扭頭，看到屏障內，那些披著紫袍，戴著面具的救亡會成員如釋重負，發出虔誠的禱告。

  而那名紅衣會長，則重新駕馭黑霧凌空飛起，隔著屏障，望向滾滾散去的煙塵中，被蘿衣攙扶著，走出來的蘇寧：

  「觸怒神靈的，必將接受審判！」他宣判般道。

  語氣篤定，不容質疑。

  他很確定，這名神秘的人教使者，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正處於虛弱狀態，而其餘超凡，都被阻攔著，沒有人可阻止自己，殺死他。

  「你覺得自己贏定了？」

  忽然，緋色籠罩的山巒上，寂靜的氛圍里，所有人，都聽到了籠罩在黑袍里的，蘇寧說出的，帶著些許嘲弄的話語。

  人們一怔，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時候，他仍舊可以這般鎮定。

  紅衣會長心中一跳，突然有些不安。

  寸草不生的山坡上，蘇寧輕輕推開蘿衣，站直了身體，問道：

  「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我最早知道了這裡，卻最後才抵達？」

  「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我沒有如界山時，出手即全力？」

  「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我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逃走？」

  寂靜的氣氛中，紅月的照耀下。

  蘇寧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我只是……實在捨不得，將這件東西，用在這裡。」

  說著，他右手輕抬，手中，憑空多出了一隻黃金頭骨，繼而，渡入靈力，那暗金色的頭骨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一眼望去，令人眩暈。

  似乎，那方寸之間，篆刻著億萬個「人」字。

  蘇寧雙手捧起，眸中清氣流轉，身上，仿佛有無形的力量，與這件古老的器物共鳴。

  下一秒，天地間，響起蘇寧字正腔圓的誦唱：

  「人教弟子，恭請，天——道——聖——人！」

  此方世界，為之震動。

  ——

  我真不想斷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