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當蘇寧拿出劍閣令牌，李長亭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就連那帶著金屬顫鳴的聲音，都有所變形。

  蘇寧平靜道：「它的來歷，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就在前些天，魔都出現了一座上古遺蹟，恩，亦或者，稱之為禁忌之地更恰當。

  這件遺物，就是在那座古遺蹟中得到。

  一同在的，還有一座骸骨，應該是位劍道修士。

  我過來前，就在想，蓉城人教也許有劍閣的線索，甚至，就在劍閣，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劍閣令……在蘇寧來到怡水山莊時，就暗中取出了這隻令牌。

  渡入靈力，與這座小世界建立了聯繫。

  這也是他之所以能強行叩開門戶的原因。

  李長亭此前只以為，是喬索索開啟的入口，帶蘇寧進來。

  加上，蘇寧登山過程中刻意沒有動用這件物品，所以，完全沒有料想到。

  此刻，當聽到蘇寧的描述，這位沉睡了幾百年的「劍王」顫抖著，捧起那隻小小的令牌，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悲傷與感慨：

  「師兄他……留下什麼話了嗎？」

  「留了一句詩。」

  蘇寧將那句刻在地上的遺言念出，並描述了骸骨情景與自己的猜測。

  李長亭沉默地聽著，良久沒有動靜，末了，沉沉嘆息：

  「謝謝。」

  悲傷麼？

  自然是有的，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對此有了準備。

  如今，能得知屍骨所在，已是幸運。

  蘇寧見狀，也輕輕嘆了口氣，旋即，忍不住道：

  「當日在地宮裡，我觀察到那骸骨有金屬質感，數百年而腐，所以沒有妄動，這……正常嗎？」

  李長亭重新坐下，將令牌仍舊放在桌上，聞言沒有回答，轉而問：

  「你知道，我怎麼活到現在的？」

  蘇寧沒答。

  就看到李長亭忽然摘下了手套，顯露出，兩隻沒有血肉的，銀色的手骨。

  他眼皮一跳。

  後者又坦然揭下斗笠，掀開長袍，蘇寧沉默下來。

  那衣袍籠罩下的身體，赫然也是一座骸骨：

  通體銀色，宛若澆築，泛著金屬寒光，骷髏頭位置，眼眶裡則閃爍著兩點青光。

  骷髏！

  李長亭竟然是一座活動的骷髏！

  「看到了吧，」李長亭的聲音苦澀，「凡人修士壽元有限，想要延長壽命，就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法子。

  我劍閣弟子，修為達到一定程度，死後，可以施展秘法，有機率轉成陰靈，恩，按照你們熟悉的詞彙，叫做亡靈。」

  「亡靈狀態，修為大減，需要重新引星光入骨，修行。按照你的描述，師兄應該是死後，試圖使用秘法，但沒有完全成功。」

  蘇寧驚訝，覺得大開眼界。

  李長亭說道：「所以，我甦醒後，就一直在嘗試恢復力量，以對抗妖魔。」

  蘇寧直入正題：「這也是我們的目標，直說吧，我這次過來，希望李前輩能加入我們，一同抵抗這一輪的妖魔入侵。」

  李長亭並不意外，沉吟道：「我需要了解你們的情況，有沒有能力，扛起這一輪人教大旗。」

  蘇寧並不意外，也沒有選擇像遲家祖先那次開誠布公。

  而是思考了下，笑道：

  「我正好也希望能更了解劍閣，如果方便，我想在這邊叨擾幾日，之後，李前輩可以隨我去魔都，一來，是請回上代閣主的骸骨，二來，親眼看一看，談一談，如何？」

  李長亭與遲家祖先不同，並不是對這個時代毫無了解的小白。

  所以，也要換個攻略方式。

  「如此甚好，」李長亭的骷髏頭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實則恐怖的笑容，旋即重新戴上斗笠，說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帶回了師兄的消息，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太吝嗇。」

  蘇寧眸光微亮。

  李長亭笑道：「隨我來。」

  ……

  門外。

  一群人聚在一起，來回躲避，社死的遲秋獨自蹲在一根斑駁，油漆脫落的柱子底下，不說話。

  喬索索則頻頻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啊，還不出來。」

  她一副閒不住的樣子，想了想，她看向戴著眼鏡的文弱男生，鼓動道：

  「夏貓，你湊過去聽一聽。」

  喬恩臉一黑：「你出什麼餿主意，不要打擾師父和使者交談。」

  喬索索撇嘴：「什麼使者，分明就是個騙子，他還占我便宜！」

  「刷——」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喬恩顫聲：「占便宜？！」

  喬索索心虛道：「對啊，他……他要我叫他……」

  吱呀。

  房門打開，蘇寧與李長亭走出，喬索索下意識望過去，說出後半截：「師叔。」

  蘇寧笑：「乖。」

  眾人：？？

  ……

  長白天池，是火山湖，亦是兩國界湖。

  如果展開地圖，就會看到，一條淡淡的國境線將整片湖泊一分為二。

  就在殿堂探索隊伍進入山體裂縫的同時，在山脈的另外一側，國境的另一邊，一支十人隊伍也在冰雪中跋涉著。

  他們穿著統一的防寒服，背著行囊，護具齊全，只是身體卻顯得有些臃腫。

  似乎，在防寒服下，還穿戴著什麼。

  「海因斯，確定是這片區域嗎？」隊伍中，一名戴著棉帽，栗色頭髮，身材嬌小的外國女性開口。

  說話的時候，嘴邊凝成水霧。

  隊伍為首的，身材魁梧，有著一雙藍色眼睛的男人停下腳步，看了眼手中的地圖和指北針，說道：

  「應該就是前方那座山峰了，我們沒辦法拿到精準的定位，但我的預感告訴我，長白界湖就在那邊。」

  「算了吧，你的預感從來只會帶來霉運。」艾米麗吐槽。

  兩人用的是英語，這支隊伍，也都是高鼻樑的歐洲人，更具體些說，是歐洲各國篩選精英，注射藥劑，培養出的「進化者」。

  在國際上，他們的組織名為「圓桌騎士同盟」。

  而這支小隊，則是騎士同盟外派全世界，偵查，探索，收集古物和情報的隊伍之一。

  不久前在首爾，之後，本打算是前往魔都，嘗試接觸人教。

  但突然收到了新的任務，說有情報顯示，長白天池附近有異常。

  所以，臨時改變計劃，自南韓越境，進入北韓，從而抵達此處。

  「要不你來帶隊？」藍色眼睛海因斯瞪了她一眼，吐氣道：

  「用檢測設備吧，情報上說，天池附近有能量反應，如果我們沒走錯，這個距離應該進入了探測範圍。」

  一名隊員說道：「你們說，那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是遺蹟？」

  艾米麗摘下雪地墨鏡，眯著眼睛，望著寂靜的冰雪世界，說道：

  「也許吧，反正應該不是妖魔，空間通道的能量數據模型好認的很。」

  「這可說不準，」一名隊員笑道：「誰說妖魔一定要從通道里鑽出來，世界各地，出土的古老遺骸可不少。」

  「好了，果然是前方。」這時，另外一名隊員捧著一個卡式錄音機大小的儀器，驚喜說道。

  儀器的天線於日光下，燁燁生輝。

  眾人精神一震，不再多說，立即悶頭趕上。

  不多時，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條猙獰的裂口，似乎是撕開不久。

  「能量源就在裡面！咦，裡面氣溫似乎很高，」那人說。

  海因斯站在裂口前，望著黑暗，說道：「準備進入！」

  嘩啦啦，十個人當即脫掉防寒服，顯露出貼身的合金軟甲，並拿出長劍與槍械，懸掛於背帶上，消失在裂口內。

  ……

  國境另一側，漆黑的山體內部。

  殿堂的精英隊伍在艱難跋涉。

  裂開的山體縱橫崎嶇，沒有光源，眾人只能頂著頭燈，艱難前行。

  好在，都是超凡者，體能優異。

  不過，饒是如此，眾人也沒有揮霍體力，而是時走時停，以此保持足夠的狀態，以應對可能的危機。

  「原地休息，補足體力。」忽然，帶隊的絡腮鬍說道。

  眾人停了下來，從隨身攜帶的背包中取出能量棒，礦泉水恢復體力，陳瞳喝了口水，用探照燈觀察四周。

  他們已經進來幾個小時，且整體在往上走，艱難的攀爬加上海拔高度，對體力的消耗極大。

  此刻，隊伍停在一處平緩的溶洞內，氣溫從進來時候的零下十幾度，到現在，已經到了零上十幾。

  山體內部岩石也於高溫下解凍，空氣略顯潮濕，陳瞳額頭見汗，覺得有些氣悶。

  「沒想到內外溫差這麼大。」有人閒聊說道。

  「正常，而且我們所在的山峰，本就是一座休眠火山，只沉睡了三百年，頭頂的天池，就是火山爆發後形成的。」有人解釋。

  「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點悶熱的過分，」一個灰風衣大口喘著氣，「而且暗無天日的，如果不是帶著表，我都感覺過去幾天了一樣。」

  眾人笑。

  有人又說道：「你們說，那異常能量源到底在哪，從打進來，儀表就不大准了，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

  絡腮鬍提醒說：

  「所以，大家要保存好體力，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也許，我們要在這裡呆一兩天，如果找不到，回山下補充供給，還要再探。」

  頓了頓，他說：「現在，開始輪班睡眠。」

  眾人點頭，留下幾個人值班，其餘人將背包鋪在地上，躺倒，開始休息。

  陳瞳也是其中之一。

  躺在古老的溶洞內，關上燈，世界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沒有風聲，也沒有水聲，疲憊感潮水般湧來，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陳瞳忽然聽到了黑暗中傳來呼喚：

  「窮奇……窮奇……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