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女人是什麼,今日我來答

  第56章 女人是什麼,今日我來答

  「奶,我怎麼感覺,里正爺哪裡有點不一樣了。」

  許老太用濕抹布擦擦身上灰塵,聞言用鼻子哼一聲道:「這不是那個姓雷的正主來啦?看樣是給他灌了一大口雞血。」

  於芹娘從後院過來,只聽見後半句:「娘,您想吃雞血了?」

  那她這就去各家問問誰家能殺雞。

  什麼亂七八糟的。

  許老太扭身問兒媳婦,意有所指道:「讓所有村民都去,你不進屋換件衣裳?」

  「那有啥可換的,回來還得殺魚呢。」

  等於芹娘到達麥場就後悔了,她換件衣裳好了。

  因為她婆婆正和四伯、里正等幾人坐在高台子上。

  高台上有一排桌子椅子,並且她婆婆還坐在比較中間的位置,桌上擺著紙筆,一看就知等會兒是要講話的。

  於芹娘從來沒見過如此隆重的場面,她望著台上婆婆的模樣滿眼驕傲和崇拜。

  是的,台上。

  劉老柱特意命人將他家存的所有木板抬到麥場,搭成一個高台。

  能臨時搭出一個講話的大台子,可見劉家木板存貨有多少。更不用說做里正這些年其他的好東西了。

  不過,這回劉老柱不打算再將這些木頭抬回家,往後這個木台子,就是村委會成員給大家講事情的地方。

  等這場會議完事兒,他還會讓村里小子們在這台子上搭一個茅草涼亭。將來開會的時候坐村委會成員,不開會的時候,讓村里小孩子們,夏天鋪個涼蓆就能躺在上面睡午覺。

  並且他這四方大台子下面,還有十二個用來醃鹹菜的小空壇。

  他家眼下只能拿出這些個空罈子。

  這不,他正和四伯笑呵呵解釋說:「我和人去城裡戲樓看見過,只是人家那是大缸啥的,咱只能用空罈子。聽說下面墊空缸空罈子,這般講話聲音會洪亮些。」

  四伯說:「要不說還得有見識,多出去走走是好事。等回頭村裡有錢,咱也買缸,成不?那個……」什麼員來著?

  許田芯和胡椒奶奶正在台上給領導們倒水,提醒道:「委員。」

  「對,委員們?」

  「成。」

  而這面鄉親們在收到通知後,急忙放下飯碗,碗也沒刷就趕往麥場。

  各家小道上,有因攜帶小凳子被男人罵的:「里正講話,讓你坐,你就真坐啊?」怎就那麼不會聽好賴話,不會看眉眼高低。

  「那咋的,里正通知時親口說的,還說俺們可以拿鞋底子去納呢,不要耽誤手裡活,給個耳朵仔細聽就行。」

  有不知曉這事的村民趕緊打聽:「真的?這咋不像咱里正能說出來的話呢」。

  以前那恨不得給大夥罰站,他在前面一嘚嘚就沒頭,每個人還必須立正站好聽他訓:「要是真的,孩子他爹,你快把柳條帶著去麥場編筐。」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走進麥場,大家看到會場四周正燃起十幾個艾草盆,既能照亮又能防秋天大蚊子。

  台上兩側也插著六個通紅的大火把。

  王玉生正帶領幾位小子在指揮入場坐哪,別東一塊西一塊的亂坐,聚堆一些。而隨著入場,眾人還被提醒下面不要隨便講話,讓大家討論時再說。尤其小孩子們是不准許在這裡逗留的,大孩子抱小孩子,通通被趕到村口邊放哨邊玩鬧。

  「田芯姐姐?」小丫揪住王玉生褲腿,仰頭朝她爹要人。

  「田芯姐姐倒完水就去找你們,等一會兒的,你們先去村口玩。」

  王玉生安排完事情才上台,對劉老柱點下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劉老柱站起身,先雙手往下壓一壓,示意大家靜一靜,然後才說道:

  「今夜給鄉親們叫來,是有件關乎我們二道河村的大事要宣布。

  這件大事,回頭會刻在我現在腳下踩的這塊木板上,這裡往後也是鄉親們共同商量大事的地方。

  如若有天,村里富了,能建立屬於我們村的祠堂。

  這一天,何年何月,這一刻發生何事,還會被刻在祠堂的正中央。」

  村民們才開頭就聽得心裡火熱:祠堂,我們是雜姓啊,能有那天嗎?從來不敢想。

  劉老柱望著下面一張張臉繼續道:

  「但宣布這件大事前,給大夥做了十七年裡正的劉柱,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先對大家講。

  鄉親們,那片江,本該由我這個裡正帶領你們去搶,我沒做到。

  這些年,也因那片江,讓你們受到不少委屈,我從沒為你們出過頭……永田哥家的親眷坐在哪?」

  下面有村民指指劉永田老妻和兒女坐的位置。

  劉老柱沖那個方向忽然彎下腰道:「嫂子,對不住了。」又轉向大家:「鄉親們,對不住!」

  隨著這擴聲的兩句對不住,下面一片嘆息,卻無人說話。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沒人提起那份委屈時,他們平日裡好像也沒覺得咋滴。

  眼下里正親自給大家行禮道歉,他們卻突然覺得心裡委屈得不行。

  里正,你要是早點給我們做主該多好。

  氣氛有些沉重。

  台上連同許老太也沒想到,雷里正給劉老柱灌得那口雞血能這麼猛烈,這劉老柱要麼不改變,要麼竟然這番徹底。明明沒人要求給道歉,這自己就主動道歉了。

  台下胡椒躲在小兒子劉靖棟身後,在偷偷用袖角擦眼淚。

  其實外人不知道的是,她家男人除向村民們公開道歉外,在開會前還讓小兒子幫寫過三封信。

  一封給大伯哥,一封給小叔子,坦言是因為大兒子沒上戰場那事才被王里正拿捏,現在不想被拿捏了,又讓兩位親人遭此劫難。

  不知該如何補償,特各家給二十兩銀錢交與嫂子和弟妹以表歉意。

  這些銀錢請務必收下,不是為自己心裡得勁兒,也不是求得原諒,只盼大哥和弟弟在收到這份歉禮時,心裡能感覺到有一點點熱乎就行。

  至於第三封信是寫給府城大兒子的,勸誡無論何時都要記得是二道河村人。告知家裡有難時,那些稱兄道弟有本事的人通通躲開,唯有平日裡似是最不起眼最沒本事的鄉親們,原來才是共患難的人,才是最質樸最能接納他們許多錯誤的人。還把四伯那番話也寫與大兒聽。

  她男人和她說,回頭等見到大兒,看來要從頭再教一番。就是不知經他這十多年教歪了,還能不能給大兒子教得為人正派。他有些後悔,其實是他沒當好爹這個身份。

  而關於以上賠給大伯哥和小叔子家銀錢,以及要重新再教大兒子,胡椒通通贊同。只要是她男人下決心要做的,別說只這般,就算她五十歲了,要和她男人再從頭白手起家,她也同意。

  此時,台上劉老柱紅著眼圈兒望向下面,能感覺出真是掏心窩子在說道:

  「鄉親們,可是說再多的對不住都沒用啊,整那些虛的幹啥,我要往後多幫你們著想才有用。

  我能有今日,那是下面的諸位給予我的權利。

  所以我決定,從今以後我不再一言堂,將這些權利再還給大家。

  像是征糧、征徭役、征什麼,以後就由大夥說的算。

  但大家不能東一嘴西一嘴的,那一百多戶怎麼管,一家只幾口人還拌嘴架呢,對不對?

  我宣布,我們二道河村從今兒起就成立村委會。

  由村委會往後聽取和採納大夥共同的意見,包括我也只是村委會的一份子。

  村委會就是為在座諸位,往後能吃飽喝足過好日子的領頭羊。

  至於村委會具體能為大家做些什麼事,成立村委會又能給大家帶來什麼好處,負責要管些什麼事兒,就由許家弟妹……」

  劉老柱說到這,忽然停頓一下,才繼續道:

  「不,她不是許家弟妹;不是許郝氏;不是靠嫁進許家、是誰家媳婦是誰的娘親,才有此殊榮坐在台上代表大家。

  她是靠她本人的本事和能力,才得到大家今日的認同。

  她近些日所做的一切,相信鄉親們更是看在眼裡,感激在心上。

  她,就是我們二道河村全體村民往後必須公認,也會被寫進祠堂的副里正,郝香花。

  有請副里正,給大家講話!」

  劉老柱喊完「給大家講話」後,就向站起身準備過來發言的許老太雙手抱拳,執男子間見面才會行的互敬之禮。

  這個動作就代表許老太這位女性,往後和男人們再議事時地位平起平坐。甚至會因她是副里正,僅居劉老柱一人之下,在村里行走要受許多男人的尊敬,無論你輩分高低。

  還別說,六盞火把照在台上,這一幕抱拳禮,還有隨著許老太站起身時,除四伯腿腳不便沒有站起來恭喜,其餘人通通站起來隨劉老柱一起向許老太抱拳的場景,讓下面的許田芯看著都有點激動了。

  許田芯也終於明白,里正爺爺當初為什麼能從老里正那裡「騙來」這個位置。

  只要劉里正想好好說,說話太得人心。

  起碼那句,她奶奶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簡直太得她心。

  此時直播間背景音樂又真的很渲染氣氛,正在放著:「女人不是天上那輪月;女人不是瓶里那束花;女人不是籠中那隻鳥;女人不是牆上掛的畫……」

  許田芯心想:女人是什麼,奶奶在給大家回答。

  許田芯激動得鼓起掌。

  她這面一鼓掌不要緊,關二禿和附近的村民們緊接著跟上,不懂的歪頭瞅一眼也跟著笑著拍起手。

  翟老頭舉著破鑼,也伴著掌聲哆嗦亂顫地敲了起來,一二一二一二……

  許老太伴著掌聲和鑼聲被劉老柱讓到講話的位置上。

  每個講話的人,只能站在這裡。

  因為只有這塊地方,下面才埋有十二個空罈子能擴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