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未見過的閃耀

  蘇透明白了。

  轉身了。

  不再向她搭話了,任由她繼續努力的做不知名的菜。

  回到客廳的時候蘇透聞到了一種怪味。

  就是那種用拖把拖過地之後的腥味,特別的重。

  之前沒有注意,但現在清晰地聞到了。

  沙發的周圍都有這種味道,非常的強烈,拖鞋踩在上邊也有水痕。這地是拖過的。

  蘇透走到夏梨兒的房間門口,門把手上掛著娃娃的門一扭就開了。

  或許是因為被封閉太久了,裡面的空氣全部朝門這邊奔走。

  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鋪面而來。

  「啊。這樣。」

  也沒什麼特別的。

  夏梨兒安靜的躺在被子上,不是被被子蓋著,而是被誰隨意的像是丟垃圾一樣扔在平鋪的被子上。

  臉上保留著遇難時的驚懼。

  這死法和蘇透差不多習慣了的很像,胸膛被什麼利器一穿而過,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洞。大概是有一段時間了,染紅的被子上她的血已經不再流了,凝固成了一塊一塊的像是淤泥一樣的東西。

  沒什麼可怕的,只不過是被它的尾刺一下子刺死了而已。

  風從窗戶留下的縫隙吹過來,打了個旋兒到了夏梨兒伸在外邊的白嫩腳丫上,一搖一晃的,仿佛還活著一樣。

  這上邊本身是應該有她穿著的粉色拖鞋,但是現在被那個惡魔穿在腳上。帶著血,穿在腳上。

  蘇透能想像到她歪著頭打量穿在夏梨兒屍體上的拖鞋,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腳,伸手把拖鞋取下來,一點不在意上邊的血,就這樣穿著。

  然後若無其事的到廚房,若無其事的為自己這個『大哥哥』做飯,若無其事的讓自己這個『大哥哥』再等一下。

  「啪嗒。」

  蘇透只立在門口看,沒進去。

  輕輕地合上門。

  走到客廳,蘇透從茶几下邊的抽屜里拿上水果刀,重新走進廚房。

  她還在掌控著平底鍋,費力的往裡面加什麼調料,好像是醬油吧。

  沉默。

  雖然沉默著,但是每多看到她那種若無其事的臉一秒,蘇透心底的火便會多十倍。

  但蘇透什麼也不會說了。

  不管是吼。

  罵。

  歇斯底里更不至於。

  因為怪物不懂人類的情緒,它看見你憤怒也不知道你憤怒,看見你悲傷也不知道悲傷。

  你的歇斯底里在它看來說不定是示好。

  真這樣以為那就好了。

  「噗呲!」

  蘇透猛然衝過去一刀捅在她的後胸膛。

  沒有想像中的在刺進去之前自己先被刺穿身體,就這樣直接了當的刺進去了。蘇透還感覺到刺到了骨頭,刀被卡住了。

  怪物會死嗎?

  蘇透望著自己刺出的猙獰恐怖的口子,緋紅的鮮血從那裡嘩嘩的流出來掉在地上。

  「為什麼···」

  她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痛,只是毫無感情的說:「大哥哥到我背後不是來教我怎麼做菜,而是想殺了我呢?」

  「噗呲!」

  一個強行被擴大的口子直直的從蘇透胸口一穿而過,尖銳的尾刺在裡面打轉轉。一大片的沾著血的器官碎片灑在她身上的純白連衣裙上。

  「我做你他媽···噗···!」

  就算是痛的要死,蘇透也堅持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慘叫出聲。

  堅持要罵她一句。

  不罵真的不行。

  身體因為悲憤和被開膛劇烈的疼痛而發抖。

  「父親留下的書也滿是謊言。」

  「就算是對人類示好也一樣會被視為敵人。」

  她放下平底鍋,尾刺像是一個倒鉤一樣就著蘇透胸口的大洞把他拎到空中,這樣正面面對著。

  「太脆弱了。」

  看到已經沒了生命氣息的蘇透,她隨手把蘇透甩到一邊,低頭看了自己胸口的傷一眼,拔出刀子也不管血一直流,就這樣悠悠的走了。

  【節點:】

  蘇透坐在沙發上,渾身發抖。

  記得在茶几底下的抽屜里有一條煙,是上好的冬蟲夏草煙。想想應該是她父親備著給客人的。

  「呲啦。」

  蘇透也懶得管那些。

  撕開包裝,抽出一盒,取了一隻叼在嘴上。

  「啪嗒。」

  點燃後細細的吸了一口。

  也不是說害怕,只是有那麼一種無法擺脫的無力感。

  殺不死。

  逃不掉。

  救不了。

  再次面對它的話蘇透可能已經不會再對常規武器報什麼希望了,要說是炸彈什麼的又太不切實際了。況且就算自己能暫時逃走又申請到政府拿什麼特殊武器,也不見得它就一定會來送死。更不見得它就一定會死。

  它不一定會死。

  但蘇透肯定會死。

  人的生命對於她而言太脆弱了,只需要輕輕的一下便支離破碎。

  煙熄滅了。

  再抽了一隻點燃。

  蘇透真的不喜歡抽菸,但除了這樣以外別無他法,沒有其他事情能做了。只能頹然的盯著窗外模糊的光影吸菸。

  一點了。

  蘇透一點睡意沒有,盯著時鐘。

  她幾點會來呢?

  回過神,蘇透愕然的發現自己連她是什麼時候殺死夏梨兒的也不清楚。

  凌晨,早晨,還是在自己醒之前不久。

  不知道。

  蘇透覺得很自責。

  問自己憑什麼昨晚能夠安心的睡過去。

  但又覺得就是那樣的。

  就算是醒著又怎麼樣,醒著也沒法阻止她,頂多算是買一送一罷了。就像是早上,看見了那副殘酷的光景,憤怒的反抗了,然後呢?

  也只不過是拿著刀過去送菜罷了。

  頹廢了。

  放棄了。

  可以這麼說吧。

  想不到辦法,於是被無法掙脫的無力感打敗了。

  「透。」

  「你···在幹嘛?」

  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吸菸,有眼睛都能看見。」

  蘇透不耐煩的回答。

  心裡很亂,不想和人說話。

  「睡不著嗎?」

  夏梨兒抿了下嘴唇,猶豫過後還是坐到蘇透旁邊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

  蘇透突然吼了一句:「別煩我行不?」

  說完他又馬上後悔了。

  不管怎麼樣,這一切不是夏梨兒的錯,甚至反過來說全是自己的錯才對。

  現在的處境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說起來,如果不是自己的話她根本不會死,她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不過也僅僅是後悔一下而已。

  反正都要死的,發泄不痛快就發泄了吧,又能怎麼樣呢?反正最後還不是又要重置。

  「透現在一定很難受吧?」

  「一點也不難受,不要自作多情好嗎?」

  蘇透不耐煩到了極點。越聽她那種輕柔的聲音越是不舒服。

  「沒關係的。」

  「透有什麼都可以和我說的,不管是發泄也好,還是心裡話也好,就算是罵罵我也比一個人難受好不是嗎?」

  「我都可以一直陪著透的。」

  夏梨兒似乎一點也不生氣,身子靠著蘇透的肩膀,溫暖的小手握住蘇透的手。

  夾雜著沐浴露的淡淡香味侵入鼻腔,蘇透不自覺的轉頭發現她懷裡抱著一個枕頭。

  「你拿著枕頭幹嘛?」

  蘇透下意識問。

  「我啊。」

  夏梨兒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直接的說:「原本就想著透晚上會不會失眠呢,所以就想過來看看透,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陪在透身邊。」

  「陪在我身邊?」

  蘇透皺起眉頭。

  一下子就明白了。

  之前肯定是夏梨兒在這時候想要搞什麼節目,於是理所當然的和之後來找自己的她碰面了。

  至於怪物殺她的理由。

  那太簡單了,隨便套用一個和『她話太多了』之類的理由就好了。

  「嗯,我想陪在透身邊。」

  說著,夏梨兒的腦袋輕飄飄的靠在蘇透肩膀上,把握著的蘇透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要是我這麼說透還不明白的話,那麼就請透仔細感受一下我現在心跳的有多快。」

  「我喜歡你,透。」

  她很害羞,但是聲音又很清晰,尤其是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有力。

  這是蘇透從未見過的光景。

  哪怕是在電視劇上也沒見過這樣的。

  滿臉通紅,羞紅到脖頸了,但夏梨兒仍然用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自己,訴說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