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做好準備了嗎?

  「啪嗒。」

  點燃一支煙,蘇透坐在公園的長凳上,默然注視著青空。

  沙耶也坐在一邊,小小的瞳孔一會兒看路過的陌生人,一會兒又偷偷窺視蘇透的側臉。

  她不明白那位經理剛剛說的到底代表什麼,也不會理解現在蘇透的心情有多複雜。

  經理出示了很多資料,很多蘇透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說原主的母親從今年開始每隔一個月就買一份高額保險。

  比如說原主的母親在去年年底查出了無法治癒的病,很大程度上連今年都沒法活過去。

  究其根本,一個詞語定性了。

  惡意騙保。

  「當事人已經死亡,公司不會追責。」

  「鑑於你現在的情況,公司出於人道主義捐款八千。」

  「我個人再捐款兩千。」

  「希望你能努力的活下去,不要因此受打擊消沉頹廢了。」

  至於經理說的,蘇透想過要反駁點什麼。

  但真真切切的東西擺在那裡,對方也坦然說了,所有材料在這段時間已經全部公證過了,如果不信可以一起去公證處查。

  沒法辯駁。

  「謝謝。」

  蘇透向他道謝,至少捐款是善意使然,並不是他的義務。

  說是生氣,那也不是。

  難以言喻的心情,沒法說。

  一開始蘇透對自己成了孤兒並沒有什麼概念,說到底根本就不認識,都沒見過的存在消失了又怎麼可能傷心到什麼程度?

  但就這會兒,蘇透有些難受。

  並不是單純的說高額的賠償金沒了難受,不只是因為錢。

  有另一種蘇透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東西。

  他轉頭看向沙耶,她依然如小學生一樣端正地坐在長凳上,望著遠處幾個正在湖邊釣魚的大爺怔怔出神。

  「走吧,我帶你去學校看看。」

  蘇透立起身。

  不管怎麼樣,該做的事情還得繼續下去。

  「大哥哥要是累了的話,今天不去也沒關係的。」

  「必須去。」

  蘇透拍了下沙耶的肩膀,說:「那不然今天出來的意義何在?」

  「意義只有今天才有嗎?」

  「是的。」

  「那明天出來就沒有意義了?」

  沙耶疑惑的問。

  「你…」

  蘇透一窒,「沒看出來,你還是塊槓精的好料子。」

  「鋼筋?這個我知道,爸爸說過是通常用來搭房子的材料。」

  「…」

  之前怎麼沒發現沙耶除了殺伐果斷以外,性格這麼槓呢?

  大學門口。

  現在已經下午六點以後了,沒幾個人在。

  蘇透指著門口的快遞柜子,說:「那個東西是存放物品的東西,取快遞也算是大學生的日常生活之一了。」

  「快遞就是那種在網上買了東西然後送過來的意思嗎?」

  「對。」

  帶沙耶進去逛了一圈,和剛出門的場景差不多。

  沙耶幾乎能叫出大部分東西的名字,她都偷偷的看過。

  但現在是頭一次以和普通人的視角,光明正大的打量著所有。

  一切對於現在的沙耶來說都是新奇的。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蘇透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某本書,上面有段描寫。

  具體是怎樣的故事想不起了。

  只記得一個很有意思的假設。

  假如你覺得生活枯燥無味,不妨換個視角去看這個世界。

  怎樣換視角呢?

  你可以把衣服兜兒破開一個洞,不用太大,只需要足夠手機攝像頭能拍攝畫面的程度就可以。

  然後在早上起床第一時間把手機放進去,固定好,之後再開始洗漱,開始你的日常生活。

  不要在意手機的存在,你等到一天結束之後,再把手機拿出來看看手機攝像頭下你從另一個角度與門衛的交談,買東西時和老闆的寒暄…等等。

  你會有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沙耶現在的樣子。她肯定還要更為強烈,因為前者說的是通過攝像頭體驗不同的視角,而沙耶是因為自身的特異性。

  「這是階梯教室。」

  蘇透看見沙耶一直望著教室里的空間出神。

  「在這裡很多人坐在一起不會覺得悶悶的嗎?」

  她微微仰起頭問。

  「悶是會悶,但不是因為這麼多人坐在同一個教室里悶。」

  「那是為什麼?」

  「因為上課,特別是不大喜歡但又不得不去的必修課。」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上課呢?」

  「為了給自己以後的出路做準備。當然,也不乏有愛好學術研究之類的人存在。」

  「出路?那是什麼?類似於出口之類的東西嗎?」

  「不是,人生存在社會上需要錢,出路就是能更便捷的掙到更多錢的意思。」

  「這樣啊。」

  沙耶又望著教室發呆。

  「要試試上課嗎?」

  蘇透笑了下。

  「要怎麼做?」

  「你先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等沙耶坐在前排座位上望著自己後,蘇透站到講台上,說:「現在由我來給你上課。」

  「大哥哥給我上課?」

  沙耶呆了下。

  「對。」

  蘇透乾咳一聲,說:「我就勉為其難的客串一下老師。」

  「書和教材嘛因為是臨時的老師自然是沒有的,我隨便講講你隨便聽聽好了,不會考你的。」

  「我先點名,聽到了要喊到。」

  「好。」

  「沙耶同學。」

  「…」

  沙耶望了蘇透一眼,有些猶豫的應了一聲。

  「好孩子。我想想給你講點什麼呢。」

  霧島櫻?

  呸,這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孩子還這么小。

  蘇透在腦子裡搜腸刮肚,好懸終於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法學up的科普知識。

  大概內容是張三勒索小學生一百塊錢算不算犯罪?

  「他們也是這樣上課的嗎?」

  聽完後,沙耶似懂非懂的問。

  「差不多吧。」

  蘇透含糊其辭的說,

  「原來上課是這樣的啊。」

  沙耶釋然了。

  「本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是了。」

  蘇透看得出來之前沙耶很好奇。但是她的好奇除了用這種鬧劇滿足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不過有空的話,也許可以帶她來旁聽,至於門衛那裡的信息隨便填寫個身份證號糊弄過去也不是不行。

  離開教室,蘇透又帶著沙耶去了美術館,體育館,還想去食堂的時候夏梨兒來電話了。

  「透,瑤和書直都出發了,你在哪兒?」

  「我在學校,和沙耶在一起。」

  「沙耶?是今天見過的那個鄰居家的孩子?」

  「嗯。」

  蘇透看了眼沙耶,說:「我帶沙耶一起來沒事吧?」

  「當然沒事,那透你就在學校等我們好了,書直他們已經到樓下了,開車過來接你很快的。」

  「知道了。」

  掛了電話,蘇透看見沙耶背著自己,直直的望著體育館的更衣室。

  「怎麼了?」

  「剛剛那裡有人。」

  沙耶說。

  「體育館的更衣室里有人不是很正常嗎?這個點還有好幾個社團還在活動。」

  蘇透嘆了口氣,說:「我剛剛的電話你聽見了吧?」

  「你要和我一起去,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一起吃飯,而且只能吃熟食,就算有生魚片之類的你也只能吃一份。」

  「這是你踏進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第一步,你做好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