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降臨之日

  翠綠鑲滿櫸樹的枝頭,春日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落。

  通學路上,春假兩周未見的男女學生們,發出歡聲笑語,互相推攘打鬧。

  遠處吹來一陣風,櫻花飛舞,渡邊徹揮手打掉要落在肩頭的花瓣。

  「討厭櫻花?」

  「僅看到眼前的一幕,就妄圖揣測他人的全部,此乃傲慢之過,改掉它吧,清野同學。」

  渡邊徹側過臉,看向櫻花雨中的清野凜。

  坡道,櫻花樹,嶄新的制服,斑駁的陽光,她柔美的身影。

  那些騎自行車上學的傢伙,他們剛才還刺耳的囂張打鈴聲,忽然變得歡快起來。

  清野凜沖他溫柔一笑,渡邊徹嚇得背後一陣發寒。

  「我胡說八道,不要當真。」他雙手插進兜里,朝坡上走去。

  清野凜跟上。

  兩人並肩同行,櫻花被風吹起,圍著他們打轉。

  「說起來,你選的文科還是理科?」渡邊徹問。

  「理科。」

  「婉轉地表達對我無限的愛?」渡邊徹停住腳步,「想和我一個班?甚至前後桌?」

  清野凜也停住腳步,露出冷漠,卻更加富有魅力的神態。

  渡邊徹再次開口:

  「雖然你的確很漂亮,頭髮很香,皮膚很白很細膩,腰細得想讓人摟,特別是你的腿,但我們兩個真的喂,我話還沒說完呢!」

  清野凜的背影凜然,黝黑的長髮隨著春風微微搖擺。

  這次,換渡邊徹跟上去。

  兩人走進校園,那棵二十五米的巨大橡樹,在春天變成了一座綠色的小山。

  繞過橡樹,可以看見很遠的公示欄那裡擠滿了人。

  身邊路過的人,大多在討論分班的事。

  「千萬不要分到長岡的班級!」

  「據說原來教三班的英語老師晃子也很兇!」

  「超級凶!開學第一節課絕對先罵五分鐘!英語老師的話,我覺得小泉老師最好!」

  「不管哪個老師,我希望和淳久一個班。」

  「誒?原來你喜歡他呀?」

  「算不上喜歡,只是有點在意,如果他能像渡邊君那樣,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向我告白,我勉強可以和他交往。」

  「說起渡邊君,好想和他一個班啊!」

  「啊,我也好想被渡邊君當著全校的人告白!」

  這時,渡邊徹和清野凜超過這兩位同樣即將成為二年級的女學生。

  看到渡邊徹,兩人捂著嘴,不好意思頭靠在一起,放慢腳步,互相埋怨對方沒注意渡邊徹就在身邊。

  「換班級對學生來說的確是一件大事。」聽了兩人的討論,渡邊徹道。

  「負責任的老師,親近的朋友,雖然誇張了些,但確實算是一個轉折點。」清野凜望著遠處人擠人的公示欄。

  「不過以清野同學你的性格,不管在什麼樣的班級都能過得很好。」

  「真正的強者,不會被環境和時代束縛。」

  「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和交情深的人在一起。」

  四歲之後,十六歲之前,清野凜沒有朋友。

  她一個人在教室,一個人在社團,從來沒和要好的女生一起,在放學後去吃可麗餅、冰激淋。

  等渡邊徹來了,陪她度過社團和放學時間,但更長的教室時間,她依舊是一個人。

  「啊啦,」清野凜手抵下巴,笑著說,「喜歡我?想和我在同一個班級?」

  「您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交情深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說的是美姬。你們只是關係惡劣,但也交情深不是嗎?」

  清野凜好看的臉,漾起淺淺的迷人笑容:

  「你想和我們兩人在一個班啊?」

  渡邊徹想像那場景。

  某位女生找他搭話,九條美姬踹他一腳;

  他和清野凜聊天,原本趴桌上睡覺的九條美姬,從臂彎里用冷眼盯著他;

  他和九條美姬聊天,清野凜加入,然後兩人自然而然吵起來,接著他被集火。

  「那絕對不是我想要的未來!」渡邊徹想念文科的第一天。

  聊天的時間,兩人來到告示牌前。

  上面貼著名單,名單上寫有各個班級的班主任和學生。

  前面的人很多,兩人暫時進不去。

  站他們前面的一位女生,看是他們倆,正準備讓開時,國井修從裡面擠了出來。

  「渡邊!」他吼著大嗓門,「我們三個還是一個班!」

  「不錯啊。」渡邊徹也感覺高興。

  「你女朋友也在!」

  「美姬?」

  「難道你還有其他女朋友?」國井修先是罵道,隨後注意到渡邊徹身邊的清野凜。

  他嘿嘿笑著壓低聲音:「清野同學也在,放心吧!」

  「笑那麼噁心,還有,我放心什麼?我剛才只是確認一等等,等一下,你說我和她們兩個在一個班?」

  「對啊。」

  「」

  這絕對是暗箱操作!

  難道是九條美姬?還是說那位喜歡拍馬屁的校長?

  既然如此,渡邊徹只希望自己能坐得離兩人遠一點了。

  然而,到了二年四班,找到分配的座位,渡邊徹當場就想休學。

  座位一共四組,清野凜坐在第三組最後一個,九條美姬坐在第四組最後一個——一個睡覺也不會打擾到別人的位置。

  至於渡邊徹,人稱主角專屬的座位。

  也就是清野凜的左前方,九條美姬的正前方!

  這樣的安排,渡邊徹不由腦補出『兩位美少女穿著警服,看押他這位犯人』的場面。

  「我在地獄」,by:宇智波帶土。

  「真是有意思啊。」清野凜可愛的臉上,是一點也不可愛的笑容。

  「你不感覺我很可憐嗎?」渡邊徹嘆氣說。

  「一點沒有。」

  「果然只是交情深的人才會說的出這種話。」

  清野凜正要說什麼,後門一道人影跑了過來。

  「清野同學!渡邊君!我們在一個班啊!」

  「一木同學,早上好。」清野凜禮貌而冷淡地打招呼。

  這在渡邊徹眼裡,是在告訴一木葵:就算在一個班級,她也沒有和她交朋友的打算。

  「早上好!清野同學!」一木葵語氣歡快。

  看來她並不是清野神的信徒,沒聽出神的旨意。

  除了她,教室里還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國井修、齋藤惠介、終於換了眼鏡的班長,還有很多吹奏部的成員。

  渡邊徹大致數了下,吹奏部總數在十個人左右。

  一個四十人的班級,清野凜能命令十個人——肯定還有更多,差不多已經統治四班了吧?

  人類觀察部,真可怕。

  在教室里待了一小會兒,他們立馬朝體育館移動,準備參加開學典禮。

  九條美姬今天沒來,不過不會像去年,開學一個月才來學校。

  體育館裡,新入學的一年級活潑好動,但又小心翼翼地觀察二年級和三年級。

  渡邊徹和齋藤惠介三人聊著天,往二年級的方陣走,一年級里突然有個人大喊他的名字。

  「前輩!渡邊前輩!」一位留著短髮的嬌小少女,噔噔蹬地衝過來。

  渡邊徹四人看著她。

  「前輩!渡邊前輩!」小女生激動地看著渡邊徹,「我考上了,完成了和前輩的約定!」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渡邊徹眼神疑惑。

  「耿鬼desu!」說完,少女發出嘿嘿嘿故作陰森的可愛笑聲。

  大概……是在模仿耿鬼?

  「抱歉,我喜歡的是鐵甲貝。」

  「前輩不喜歡沙奈朵了嗎?」

  「你到底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前女友是沙奈朵?」

  「既然如此……」少女叉開腿,右手伸直,做了一個擰瓶蓋的動作,「慶賀吧!時間的王者誕生了,她是集所有騎士力量於一身,超越時空,通曉過去未來的假面騎士時王,變身!」

  少女變身的動作相當標準,又因為她是女孩子,所以顯得格外可愛。

  「啊——」渡邊徹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是耿鬼?」

  「假面騎士時王desu!」少女稍稍停頓,「也是耿鬼desu!」

  舞台上領導們已經落座,渡邊徹對少女說:「堀北真衣學妹,有事到了吹奏部再說。」

  「好的前輩!」

  少女走後,其他三個人逼問渡邊徹她是誰。

  「是你初中的學妹?」國井修猜。

  「怎麼可能?」齋藤惠介否認道,「渡邊是岩手縣人。」

  「難道是網絡上認識的妹妹?」班長推著眼睛說。

  就算換了合適的眼鏡,他似乎也改不掉扶眼鏡的習慣了。

  「看我吹奏部比賽,崇拜上我的學妹。」渡邊徹以不引起誤會的語氣解釋。

  「我都打進了甲子園,為什麼沒有人崇拜我?」國井修不甘心地問。

  「你也只是打進甲子園而已。」班長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少瞧不起甲子園!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歡上一個人的契機,僅僅只是因為去年棒球校隊打進地區大賽的決賽?!」

  「是是是。」

  沒有人關心棒球校隊是否打進地區大賽的決賽。

  開學典禮按部就班地進行。

  「接下來是校歌合唱,起立。」

  吹奏部奏響略帶時代氣息的旋律。

  「四谷丘陵,烏鴉掠過的校舍,我們的母校,神川。」

  和不少不注重校歌的高中不同,神川的每一個人都有著深深的自豪,以在各個比賽中唱校歌為榮。

  因為神川是最厲害的私立高中,一所沒有考進帝國大學會被視為不合格的高中。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已經畢業的吹奏部部長小松美咲。

  在全國大賽中,就算神川第一次打進去,她也不允許吹奏部輸給那些傳統的吹奏學校。

  他們要麼非常努力,要麼大腦非常聰明,剩下的又努力又聰敏——神川就是這樣一所令人噁心的學校。

  唱完校歌,接著是新生代表致辭。

  讓渡邊徹沒想到的是,新生代表名字叫明日梨花,麻衣學姐同母異父的妹妹。

  她繼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長得很可愛,略顯緊張地讀著致辭。

  開學典禮結束後,所有人再次回到各自的班級。

  「大家回座位坐好。」小泉青奈拿著名單走進來。

  「嗚——」原先一年四班的男生發出歡呼。

  女生們也興高采烈。

  「安靜。」小泉青奈故意沉著臉。

  以前不知道,但現在渡邊徹猜這招肯定是她從晃子那學的。

  「是!」

  對於小泉青奈,眾人沒什麼敬畏心,但都非常給面子,應答的聲音又大又整齊。

  「我是小泉青奈,這個班的班主任,從今天開始的一年裡,我將擔當起指導各位的責任。」

  「喔——」男生們又換了一種嚎叫方式。

  大家使勁鼓掌。

  小泉青奈手扶講台,上半身悄悄前傾,環視眾人。

  教室里逐漸安靜下來。

  完全沒把小泉青奈教師威嚴放在眼裡的渡邊徹,忽然發現這個姿勢的小泉青奈,那職業套裝下的胸部,顯得特別飽滿圓潤。

  也不知道用手從下兜住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右後方傳來一道冰冷的視線。

  開玩笑吧?清野凜連這也能感知到?

  還有沒有**了!

  「二年級是比較緩和的時期,但正因為如此,不少人心裡會認為時間還很多,想著高三再加倍努力也不遲,就是這種心理、這個時間,是考生拉大差距的關鍵時刻……」

  小泉青奈繃著她那張漂亮的鵝蛋臉,說了一堆危機意識,強調高二的重要性。

  渡邊徹左手撐著側臉,餘光往右後方瞥了一眼,清野凜表情冷淡,但卻在認真聽。

  小泉青奈說完了,又開始點名,點完名,她發了進路調查表。

  「調查表一個星期後交上來,如果什麼也沒寫的話,會被叫去人生相談。」

  今天是開學典禮,到這裡事情基本結束了。

  剩下的時間,大多數學生可以直接回家,剩下那些需要參加比賽的社團成員,必須立刻開始練習,比如說吹奏部、棒球部、足球部、田徑部。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部,渡邊徹不能像上訴三個運動部那樣直接看到,也不像吹奏部那樣了解具體情況。

  此時,他站在教師教師辦公室門口,等小泉青奈和晃子出來,然後和宮崎美雪一起,回「信濃町」公寓吃午飯。

  不一會兒,小泉青奈和晃子出來了。

  「渡邊,走吧。」小泉青奈招呼道。

  「嗯。」

  三人往醫務室走,宮崎美雪應該已經整理好藥品器材。

  「啊——晃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好睏。」

  她的作息還沒從假期里調整回來。

  「渡邊,」小泉青奈說,「這次的進路調查,你準備寫什麼?」

  「我猜是東京帥哥。」晃子抹去眼角因為困而流出的淚水。

  「我現在已經過著東京帥哥的生活了。」渡邊徹說。

  「東京帥哥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小泉青奈略顯好奇。

  「嗯……」

  就在渡邊徹糾結著是否把自己的生活說一遍時,許久沒有反應的系統閃了一下。

  【臨時活動:遊戲時間4月2日11點03分,小泉青奈想知道「東京帥哥」的生活。】

  【活動內容:讓小泉青奈全面的了解「東京帥哥」的日常生活】

  【活動時間:一個月】

  【活動獎勵:以小泉青奈了解程度決定】

  【是否接受】

  多了一個「是否接受」,系統打了補丁?什麼時候的事?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渡邊徹決定接受任務,不就是把明日麻衣的事告訴小泉青奈嗎?他本來久決定這樣做。

  『接受』

  【開始抽取……融入……】

  抽取?融入?

  渡邊徹揉著眉心,突然感覺好睏。

  這是他鍛鍊一來,第一次這麼疲憊。

  「渡邊?怎麼了?」

  「這小子眼睛都睜不開,昨晚肯定熬夜打遊戲了。」

  小泉青奈和晃子的聲音逐漸遠去,校舍的走廊變得模糊,最後徹底變成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