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不知道過了多久,旖旎夜色里笨拙貼緊的兩道人影終於分開一些。
一道細小的銀色水線在唇邊拉斷。
神谷川正準備鬆開懷裡的般若,但對方卻是用力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般若?」
緊接著,般若重新湊近,突然張嘴照著神谷的嘴唇狠狠咬下!
「唔!」
作為長期死去活來的「不死人」,這一點肌膚上的痛楚神谷還是能忍耐下來的。
意識到神谷吃痛了,般若便抬手不留情面地將他推開,像是大仇得報似的輕哼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你依舊是個混蛋。」
她迅速將笑面具覆蓋到了自己的臉上。
這樣一來就看不見那緋紅的面色了,般若好像又恢復成原本那副對神谷充滿鄙夷的模樣。
「立馬翻臉不認人也太絕情了一點吧?」神谷用手背碰了碰帶齒痕的下嘴唇,沒皮沒臉地朝著般若笑道,「明明剛剛我們還……以後還繼續嗎?」
「嗤!」
般若一甩袖子,猙獰面具下金色的眼眸用力瞪了瞪神谷。
只不過她的眼神裡面除去鄙夷嫌棄外,似乎還夾帶了一些其他的情緒。
而後,那一身倩麗的紫白襦袢,便於紛飛的粉色花瓣和黃綠螢光中逃也似得快速消失,大概是沒什麼底氣繼續和臉皮挺厚的神谷川繼續對峙了。
神谷嬉皮笑臉地目送般若離開。
「她好像……也沒表示拒絕?」
下嘴唇依舊帶著酥麻的疼痛感,身上還殘留著那股橡木苦混佛手和雪松的香味。
種種痕跡,都像是某個已經是荒神的式神在神谷身上留下的標記,宣誓著主權。
雖然被她咬了兩下,但是……好像也不錯?
「混蛋就混蛋吧。」
而且在這一刻,神谷這個混蛋忽然理解了一點。
就是為什麼般若之前老愛用笑面具和自己互動,不管是捉弄也好,還是表達生氣也好,都只用那張笑面具。
明明她晉升到C級那會,笑面和妒面就都非常生動,且能各自自如的做表情了。
因為妒面具有一半是屬於脂粉仙娘的,而笑面具卻是般若與生俱來,是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代表她自己的。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神谷川重新朝著神櫝邊上看去。
屬於般若的式神銅人像此刻已經光芒蟄伏,現在大概不管說什麼,待在裡面的般若都會選擇當鴕鳥充耳不聞。
不過……
喜社裡面,瑪麗的那尊式神像,卻是螢光點點,氣息強烈。
神谷川:……
……壞了。
「瑪麗,在你身後。」
屬於另外一個少女的熟悉聲音,語調冰冷,似乎不帶什麼情感地從耳邊響起。
紅霧瀰漫將色調陰沉的櫻花林都染成血腥的色澤。
「瑪麗,等……」神谷僵硬地轉動脖子,而後就像認命了一樣,「算了,你動手吧。」
厚重的刀鋒一閃!
……
因為在里世界裡斷開了連結,神谷川返回現實,在自家主臥的大床上甦醒過來。
不多時,剛才在花鈴詭校選擇四散出去的式神怪談們都一股腦從他身邊湧現出來。
大家基本都沒什麼表示,只是擁擠著快速離開主臥。
顯然這裡也像個是非之地。
今晚主人身邊的氣場充滿了我等無法干預的不詳!
也就只有座敷童子還留在神谷邊上,一臉好奇地打量老父親的表情神態。
最後就連般若也現身出來,穿白足袋的細足纖塵不染,飄飄然踩上地板。
她的臉上依舊戴著笑面具,所以看不見表情。
「哼。」
般若鄙夷地撇了神谷一眼,拉上座敷,徑直走出主臥的門。
走了敷寶,下樓給你熱牛奶喝。
讓這傢伙自生自滅吧。
見到阿爸和小媽媽這個樣子,敷寶貌似還挺開心的。
臨出門前,她還欣喜而輕鬆地朝著神谷揮了揮手。
雖然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阿爸和小媽媽明顯是和好了吧?
她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又變得和原來一樣了!不過也可能有哪裡稍稍不一樣了……
作為家宅神,座敷童子對於家庭關係的感知或者說直覺還挺準確的。
「呀~」
真好呀,今天又是家庭和睦的一天!
式神怪談們都離開後,只剩下神谷一個人被留在了主臥里。
他呆坐著,表情看不出是欣喜多一些還是憂慮多一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過了一會,他似乎是終於回過神來,拿出手機打開了《怪談物語》。
因為剛才的事情,般若晉升為荒神的能力都還沒查看呢。
B級的般若原來的幾個舊技能沒有發生本質性的變化,不過倒是都有一定程度的加強。
她的用面具幻像襲擊敵人的[鬼襲],現在也算是個小型的爆發技能,而且還帶有顯著的,能使敵人驚駭眩暈的控制效果。
只不過般若平時戰鬥基本都和神谷川綁定在一起,這種個人向非團隊的能力,倒是很少用到。
另外,般若操控的白脂粉,無論是[腐蝕]還是[藥]的特性都再次得到了加強。
[藥]特性的脂粉還是經常性被使用到的,對於外傷的癒合促進效果拔群。不過一般都是大戰結束,團隊開始修整的時候,般若才會有空給受傷的同伴敷藥。
算是個後勤技能。
白脂粉的[藥]特性再度增強,應該可以看做般若的醫療水平又一次得到了增長。
最後就是[鬼之假面]的系列技能。
讓神谷有些意外的是,般若晉升荒神以後,無論是笑面還是妒面的增幅效果,貌似都沒太大變化。
反而是般若的特殊技能欄里,多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新技能——
[鬼之假面·三面空相(能力未完整):三面一體……]
「這算怎麼一回事?」神谷川看著新技能的詞條陷入了困惑。
般若解鎖了一項新能力,但好像只解鎖了一半?
不對,看這個極其簡短的詞條內容,沒準是連一半都沒解鎖出來,只是單純解鎖了個技能名稱……
「因為技能帶有『鬼之假面』的前綴,所以大概是和笑面、妒面類似的強化技能。不僅能強化般若自身,還能讓她以面具形態附著在我身上,共享增幅效果給我。」
「三面空相,三面一體……這技能,是不是要等般若的第三張面具被補全才能夠完整?」
神谷川看著手機,思索了一陣子般若的新技能效果。
但這種事情靠腦補顯然沒太大用處,或者以後真把般若的第三張面具補全,這個技能自然而然就會被解鎖。
「啊——都這個點了。」
看了看床頭鬧鐘的時間,現在其實已經過了午夜零點,神谷川將手機放下。
心說今天就先這樣睡了,不過睡覺前先下樓找一下般若,問問她自身對於那個[鬼之假面·三面空相]技能有沒有什麼感覺。
順便看看她給座敷熱的牛奶有沒有多。
喝杯熱牛奶有助於睡眠。
正當坐在床沿上的神谷要起身之際,主臥里忽然飄蕩起澹澹的紅色霧氣來。
一襲紅黑配色的哥特洋裙從眼前搖曳而出,潔白色澤的摺紙鳥從澹薄的霧氣里翻飛出來,淺唱著童謠。
但和戰場的情況不同,在房間裡上下飛動的紙鳥,這一次發出來的聲音極輕,像是小兒女耳鬢廝磨下的喃喃私語。
「呃……」才剛站起來的神谷的動作一僵,「瑪麗?」
不妙啊。
往常瑪麗在家裡現身,可不會把紅霧和摺紙鳥一起帶出來。
這種自帶背景和音樂的強勢出場,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大概瑪麗剛才雖然在里世界中砍了自己一刀,但還是覺得不解氣?
她到底是神谷的式神,現實里是不可能再給神谷川來一刀的。
而且剛剛和般若做了那樣的事情,面對瑪麗心虛歸心虛,但終是要面對的。
這一點,神谷倒是有所覺悟——
「我全都要」這種受人唾棄的道路,不是我自己選的嗎?
人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不能光想著享受和不同心儀女孩子之間的繾綣旖旎。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與此相對的,可能會出現的矛盾和苦難,也得自己去承擔。
只有不畏艱險,努力解決掉一切困難,才有可能創建一個和諧美滿的大家庭啊!
「在你身前。」
嗒嗒。
瑪麗踩著紅霧,站在了神谷的面前。
「我會向你謝罪的!另外絕對不會拋棄你,你剛才應該聽到了,你和般若對我來說,都非常重要。」
神谷川硬著頭皮說道,這個時候對瑪麗也沒辦法逃避了。
「瑪麗聽到了,看到了。」
「呃。」
嗒噠。
瑪麗又邁近一些。
面對瑪麗的步步緊逼,神谷沒有後退,但是表情有些為難。
確實是在直面困境了,但這困境該怎麼處理比較好呢?
之後多讓瑪麗在里世界砍幾次?
「呃,瑪麗?」
窸窸窣窣。
環境昏暗的主臥之中,已經同神谷貼得很近的瑪麗,忽然雙手抬起,一把扯住了後者的衣領。
可以清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那股玫瑰混合安息樹脂的香味。
花香味優雅華麗,融合安息樹脂甜美精緻的味道,顯得熱烈飽滿。
說起來,神谷一直不知道自己女性式神們身上的香味到底是怎麼來的。
可能真的有「體香」這種東西?
也可能是神谷的嗅覺系統,單純受到了自我荷爾蒙的刺激。
不過,她們身上的氣味倒是和她們的形象挺搭配,辨識度也高。長期相處下來,光靠氣味都能分清誰是誰。
「你和她……瑪麗,都看到了。」
瑪麗小姐重複道。
她那精緻到有些失真,總是沒有什麼情緒波瀾的五官,這一次倒是染上一些帶酸意的情緒。
唰。
神谷略顯凌亂的襯衫衣領,忽然被拉地繃直,是瑪麗在輕輕用力。
與此同時,她緩緩抬高了下巴。
窗外略顯暗澹的月光照映在瑪麗臉上,朦朧又柔和。
她精緻的面部沒有任何多餘的贅肉,而且隨著這個微微抬頭的動作,能看見她白皙脖頸的弧度優美,能看見非常清晰的下頜線條,流暢而緊緻。
神谷沒有反抗瑪麗的動作,烏黑的劉海搖晃,順勢彎下了腰去。
「真該死啊我。」
在沉浸到另一場繾綣旖旎中之前,神谷川這樣想道。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主臥裡面光線昏暗,澹薄的紅霧瀰漫,靜謐無聲。
而過了不知道多久,這種安靜被神谷川突如其來的叫喊聲給破壞了。
「很痛啊!瑪麗!」
因為是在家裡,神谷吃痛的慘叫低沉壓抑到了極點。
畢竟,隔壁書房的小悟,還有樓下樓梯拐角臥室里的小徒弟鹿野屋,對於今晚可能發生的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
神谷川要是叫得響了,沒準她們都會過來查看情況。
而瑪麗似乎還並不打算放過神谷,意識到他輕微的抵抗,拉扯住他衣領的手邊加大了力量。
「唔……唔唔……」
對於瑪麗而言,這次奇妙的初體驗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癮性。
也難怪剛才在詭校櫻花林里,他和般若會維持那麼久了……
「等一下,瑪麗!好痛!最後這一下不是必要的……唔……」
……
第二天一早。
雖然是周日,但因為要去本願寺修行,鹿野屋只比上學的日子多睡了半個小時。
梳洗完畢,小鹿還有些迷湖,打著哈欠去了餐廳。
般若師娘照例在廚房準備早飯,小座敷元氣滿滿地圍在她身邊打轉。
而自己的師父,正坐在餐桌邊上隨手翻看早上剛送上門的報紙。
「今天家裡的氣氛好像很不錯誒?師父和般若師娘已經和好了嗎?」
女孩子的直覺還是很準的。
小鹿在和師父隔了一個位置的桌角坐下來,朝著師父一家都打了招呼:
「早~」
「早,小鹿。」
神谷點了點頭。
另外,除去早上都會出現在餐廳的「師父一家三口」外,今早餐廳還多出一個「人」。
不是師父一家三口,是師父一家四口。
瑪麗師娘也在。
在小鹿的印象里,瑪麗好像基本不和大家一起吃早飯的。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鹿野屋困惑眨眼,望向自己哥特洋裙著裝的那位漂亮師娘。
而瑪麗正坐在神谷的邊上,單手托腮,直直盯著神谷川看。
師父大概是被這種熱烈的視線盯得有點不自在,翻動報紙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這位師娘還是老樣子呢。」
小鹿在心裡發笑,這樣想著。
而後她開口朝著師父搭話:「師父啊,你一大早坐在餐桌前翻報紙,像極了我爸爸那個年紀男人才會做的事誒。」
「你不是本來就把我當爸爸嗎?」
神谷朝著徒弟看一眼,感覺這小鹿崽子又有點欠收拾了。
「嘿嘿,這麼說也對啦。」鹿野屋說著,目光忽然停留在神谷的臉上,「誒?師父,你的嘴唇怎麼了?就是上嘴唇這裡,有點腫哦,發炎了?要不要給你泡點茶?」
「呃……」
神谷川一下被問住了。
明明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照過鏡子,感覺已經消腫了才對,結果還是能看出來嗎?
而小鹿不經意間的問題一問出來,餐廳乃至廚房裡的氛圍都發生了變化。
瑪麗的眼神里有了某種情緒波動,廚房裡的般若則是回頭,白了神谷一眼。
也就是座敷和小徒弟一樣,有些不明所以。
啪。
神谷抬手,敲了敲徒弟的腦袋。
他以身為師父的身份壓制正色道:「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
「哎幼……」小鹿委屈地抬手揉腦袋,「怎麼我關心你也要挨打的,師父你不講道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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