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李大夫,我在位期間如何?後世人是如何評價的?」大笑過後,劉徹問道。
「這個嘛……。」李中孚看了看衛子夫和劉據。
雖然仁愛醫館已經來過不少皇帝,不少人品上都有瑕疵。
但像你這樣的還沒有過。
這個料,不是很好爆啊!
劉徹心裡『咯噔』一下。
之前不是還挺痛快的嗎?
怎麼這會倒猶豫起來了?
難不成我後面變昏庸了?
「李大夫,有話但說無妨。」劉徹正色道。
「那我就直說了,你們都穩著點。」
「好。」
「你的諡號你大概已經聽說了?武帝,武這個字在諡號里是什麼意思,你應該也清楚。
你在位期間,積極對外作戰,開疆拓土,這是值得肯定的,但打仗打的是糧草軍械,是國力民力。
因你過於窮兵黷武,導致老百姓生活困苦,在你之後的歷朝歷代,都對你評價不是很高,帝王廟裡長期缺席。
又因為有四處割地賠款的大清作對比,讓大清之後的人體會到了什麼叫積貧積弱,落後就會挨打,血海深仇。
所以後世人的骨子裡都帶著點好戰因子,因此你在後世的評價反而急轉直上,和你有一樣待遇的還有秦始皇。
我記得小時候學的歷史書里,對你倆的評價都是毀譽參半,但近些年崇拜你們的人已經多過質疑你們的人。
而之所以哪怕到了後世,依舊有不喜歡你的人,和你做過的四件事分不開關係。」
劉徹知道關鍵的要來了:「哪四件事?」
「一是在衛青、霍去病相繼病逝後,你依舊全力主戰,但隨後的一些大漢將領都沒能取得衛青、霍去病那樣的戰果。
雖然漢軍作戰依舊勝多敗少,滅掉的國家數不勝數,但因為損耗過大,導致國內民不聊生,百姓負擔極其沉重。
二是你晚年聽信讒言,間接造成了巫蠱之禍,導致太子劉據兵敗被殺,皇后衛子夫自盡,數萬人被處死。
三是你晚年迷信神仙之說,妄圖尋仙長生,這方面你跟始皇帝也很像,結果也差不多,我就不多說了。」
劉徹聽聞太子和衛子夫皆因自己而死,整個人都木了。
我晚年真的昏庸到這個地步?
皇后和我夫妻多年,一直伉儷情深。
他的弟弟和外甥還是衛青、霍去病!
太子雖然年幼,但已然看得出聰慧。
我把他殺了,將來大漢天下傳給誰?
衛子夫和劉據就更不必說了。
全都呆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
我們將來竟然是這種死法?
陛下(父皇),這是為什麼啊?
三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頓了頓,李中孚繼續道:「至於四,是近現代才總結出來的過錯,那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劉徹問道:「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是錯?」
「當然,而且還是最大的錯處。」
「為什麼?」
「你那個年代的儒家是從諸子百家中殺出來的,或許很有用,但一家獨大的後果就是知識壟斷、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而其餘諸子百家只能被迫改弦易轍,或抱柱而死,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閉門造車、思想僵化、沒有生機。
你敢信?從分封制到封建制度,就只是從周到秦而已,而從儒家和皇家綁定,近兩千年都沒再分開過,要不是後來有外國干涉,一批年輕人覺醒了,還不定要延續多久。
儒家統治下的華夏,不論誰當皇帝,或是改朝換代,實際上都只是新壺裝舊酒,始終就是那股子騷味兒。」
劉徹揉著腦袋,還是想不太明白儒家怎麼會遺毒這麼大。
李中孚見他還是沒反應過來,從桌上拿起一碟點心:「你看哈,這碟點心有十幾塊,各種形狀和味道都有。
假使它們就是諸子百家,當你獨尊儒術,就相當於只拿了其中一塊點心,那你無論是在這塊點心上怎麼費勁兒雕花,它也只會越變越小,隨著時間推移,腐朽發臭是肯定的。
假使這塊點心是甜的,那當你想吃酸味點心的時候,又該怎麼辦?而廚子如果只需要鑽研這一種點心,久而久之,他還會做其它的嗎?他還敢做其它的嗎?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後世的明朝看看,那裡隨便一個儒家出身的文官,都是滿口仁義道德和之乎者也,辦起事來卻沒幾個不眼高手低的。」
劉徹:……
……
劉徹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衛子夫和劉據則留了下來。
衛子夫說她要陪一陪霍去病這個姨侄。
但實際上她更多是想和霍去病商量下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她可不想在未來自殺而亡。
她更不願劉據兵敗被殺。
李中孚雖然好奇他們仨的對話內容,但他可不會偷聽病人隱私,整理了一下醫案,回房午睡去了。
第二天,朱祁鈺一早就去了趟洪武時空的陪都漢陽,和總管國事的朱標聊了一上午。
陪著朱標吃過午飯,朱祁鈺又馬不停蹄回到仁愛醫館,提著一兜花錢找到了李中孚。
「李大夫,聽說你喜歡花錢,這是我特意讓人尋摸的唐宋時期花錢,你看看喜不喜歡。」將兜子放在李中孚面前的茶几上,朱祁鈺笑道。
李中孚是在一樓招待的朱祁鈺,見他的眼睛不時瞥向元狩守門人,問道:「你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朱祁鈺『嘿嘿』一笑,小聲道:「我想跟你問個事。」
「你說。」
「漢武帝知道他後來做的那些事兒了嗎?」
「嗯,跟你們之前的情況差不多,知道的我都說了。」
「衛皇后和劉據也知道?」
「對。」
「他們有去找霍去病商量應對的法子嗎?」
「他們倒是去找過霍去病,有沒有商量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明白了,多謝李大夫,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走了。」
說是走,可朱祁鈺卻進了電梯,到三樓去了。
「霍去病就住在三樓吧?朱祁鈺這傢伙憋著啥壞呢?」李中孚一邊打開裝花錢的兜子,一邊嘀咕。
往裡面一瞧,李中孚喜上眉梢。
「嚯,光唐宋時期的鎮庫錢就有十多枚,真夠豪橫的這兜錢幣。」
李中孚也不把它們取出來一一查看了,拎著就去了六樓,找出刷子和規格相等的塑料盒,一邊清理一邊裝盒,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