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縣城的官道上,入眼可及的都是拖家帶口逃離河東的百姓。Google搜索
衛琤沒想到事態的發展已經嚴峻到如此這般的程度,試問如果還有一絲希望,又有誰願意拖家帶口的遠離故土,馬上就要入冬了,這一路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
「豈有此理,住手!」
衛琤回頭望去,只見張飛翻身下馬,朝一個邋裡邋遢的漢子踢去。
那漢子跟前是一對可憐的母女,地上灑落一個被掰開一半的饅頭,小丫頭正捂著自己的頭髮,手放下來的時候,一簇頭髮連著鮮血淋漓的頭皮掉下來,鮮血順著額頭滑落,觸目驚心。
坐在馬車上的阿寧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敢出聲,她只是好心把自己的饅頭給了那個年紀跟她相仿的小姑娘而已,不想卻為她帶來禍端。
那個搶奪女孩饅頭的漢子被張飛一腳踢飛,落地後口吐鮮血,惡狠狠的盯著那個小丫頭。
四周蠢蠢欲動的流民面面相覷,望著地上那個沾滿泥土的饅頭,不時吞咽著口水。
馬車上,蔡琰將小阿寧抱在懷裡安慰,謝玉掀開車簾看向衛琤。
衛琤眉心微蹙,與身後的許定說道:「把那對母女帶上吧。」
沒有辦法,要是就這麼離去的話,那個漢子一定會將所有怒氣發泄在那對母女身上。
看似小阿寧和張飛一個善心的舉動,最後很可能會釀成悲劇,害了那對母女。
許定微微頷首,親自翻身下馬,說了張飛幾句後,問那對母女願不願意跟他們走。
看著女孩被撕扯掉的頭皮,他從懷裡拿出衛琤專門為他們熬製的止血膏,說道:「塗在傷口上,可以迅速止血,你們還是跟我們走吧,免得丟了性命。」
那位母親戰戰兢兢的看向被踢飛的漢子,又看著懷中的女兒,用力的點點頭,跪在地上連連道謝,同時將沾滿泥土的饅頭撿起來,遞給了饅頭是血卻沒有哭的女兒。
小丫頭眼裡噙著淚,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將饅頭掰成兩半,大的遞給母親,自己拿著小的狼吞虎咽起來,同時一臉感激的看向馬車裡受驚的阿寧。
她這麼冷靜的表現,非但沒有讓人感到欽佩,反而讓人十分的心疼和憐惜。
這一路走到,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人情冷暖和世間險惡,逼得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
衛琤說道:「讓她們坐到後面的馬車上,快走吧,馬上就天黑了。」
許定點點頭,攙扶著母女二人坐到馬車的貨物上,小丫頭抬頭看了一眼衛琤,嘴裡的饅頭混著臉上的鮮血,但她絲毫不在乎,吃得狼吞虎咽的,就算許定去抱她也沒有停止咀嚼。
隊伍繼續進發,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打亂節奏。
道路兩側的流民顯然對馬車上的貨物很是覬覦,但對上一身戎裝,手中緊握利刃的騎兵,他們也只是多看了兩眼罷了,不敢生出半分搶奪的心思。
夜幕降臨之前,衛琤一行人堪堪抵達衛莊。
見到當頭騎馬的衛琤,守在門口的護衛先是一驚,接著急忙命人將布置在路口的木柵欄搬開。
「恭迎二爺!」
衛琤強裝鎮定,微微頷首。
大門緩緩打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入衛莊,什麼不能騎馬的規矩,在衛琤這裡形同虛設。
得知衛琤回來,衛暠等一幹家族長輩蜂擁而至。
衛琤還是第一次見到衛暠。
要不是蔡琰在一旁一一問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哪個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琤兒!」衛暠激動的上前打量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與兩個月前不同,此時的衛琤不管是氣色還是體魄,都不是病懨懨的前身可以比擬的。
變化之大,就連衛氏一眾人都不敢相認。
衛琤朝眾人拱手一禮,而後說道:「先安排我的人去休息吧。」
衛暠點點頭,「對對對,為父這就命人把南苑空出來。」
有個族老上前問道:「琤兒,你怎麼突然下山了,可是……有什麼打算?」
衛琤朝那人看去,方才蔡琰稱呼他五叔,衛琤也叫了一聲五叔,拱手說道:「不錯,接到二叔來信,稱白波賊人可能對我衛氏不利,侄兒怎能坐以待斃。」
五叔聞言一喜,剛要說話,不想被衛暠臉色一沉,上前一把將他推開。
「好好好,我兒回來得正好,省得為父再派人去接你。」衛暠滿是慈愛的說道。
衛琤眉心微蹙:「接我?」
衛暠笑容有些勉強,抓著衛琤胳膊,苦口婆心說道:「是啊,為父已經聯繫了長沙太守孫堅,明日你就跟琰兒一起,帶著弟弟妹妹們南下吧,以後衛氏傳承就落在你們身上了,呵呵呵。」
衛琤神色一變,沉聲道:「你要我逃離河東?」
衛暠愣了愣,這小子怎麼連聲『父親』都不叫了,這是生為父的氣了?
「琤兒,為父,這,這……也是為了你……為了我衛氏一族傳承打算,你……」
衛琤眉頭緊鎖,看向一旁的其他幾位族老,有人臉上帶著不忿,有人臉上則是期許的看著衛琤,說道:「是啊,琤兒,你就帶著珣兒、璃兒幾個弟弟妹妹南下吧,我衛氏香火不能斷了。」
衛琤看向衛暠,問道:「這事兒是二叔的意思?」
衛暠濃眉皺起,一時語塞。
見狀,衛琤就知道衛昪肯定不知道這件事情,否則他也不會給自己送白波軍的情報。
想了想,衛琤說道:「要走你們走吧,我要留在河東,白波軍的麻煩是我惹下的,我會想辦法負責解決他們,不會連累你們的。」
「呃,琤兒,為父不是這個意思,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衛暠急忙要解釋。
衛琤擺了擺手,道:「好了,我累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議……南苑是吧,許定。」
「在。」許定上前。
衛琤說道:「先帶夫人她們去南苑安頓,其他人接替掌管外牆防禦,許褚、徐晃、關羽、張飛!」
「在!」四個大漢走出來,壓迫感十足,引得衛氏一眾人紛紛側目。
衛琤看向四人,語氣鏗鏘的說道:「你四人各領二十人,分守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衛莊眾衛中但又不配合者,你們可自行處置。」
「是。」
衛琤微微頷首,看向樂進和黃敘,吩咐道:「樂進、黃敘,你二人分領五人,連夜前往郡府以及夏縣,將我給你們的信件,親手交給我二叔衛昪和三弟衛宮,不得有誤。」
「是。」
衛琤『嗯』了一聲,看向稱頭說道:「你吃完飯,帶上金老來找我。」
稱頭恭敬的抱拳一禮,立刻轉身去隊伍後面知會一同下山的金老。
安排完眾人,衛琤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老爹,猶豫了一下後,說道:「我需要一些物資。」
衛暠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方才那意氣風發的畫面久久無法散去,這真是吾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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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衛琤終於找自己說話了,衛暠老懷大慰的說道:「吾兒儘管說,要什麼物資?糧食、兵刃、還是……」
「我要大量的硫磺和木炭,要確保極度的乾燥,不能沾染一點點濕氣,嗯,越快越好,急用。」
「啊,好好好,為父這就去安排……琤兒啊,為父……」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衛暠:「……」一臉委屈。
是夜,草草的用過飯後。
得到安排的眾人立馬行動了起來,許褚、徐晃、關羽、張飛,各自帶領二十個衛隊成員接管了整個衛莊的防禦工事。
有衛暠這位家主在背後傾力配合,四人沒有任何阻礙,接管過程也非常的順利。
樂進和黃敘拿到衛琤的書信,連夜帶領十人小隊快馬奔赴郡府和夏縣。
此時,衛琤正在一個環境清幽的小院子裡,與稱頭和金老相對而坐。
衛琤手中拿著一個小竹管,正饒有興致的把玩著。
稱頭和金老面面相覷,「公子,這是何物?」
衛琤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而後拿起一旁的油燈,將竹管湊近了燈芯。
嘶嘶……
衛琤一把將竹管朝院子角落丟去,同時捂住自己的耳朵。
稱頭和金老一臉不解,正待開口詢問的時候。
爆!
···
「什麼聲音?」
「什麼什麼聲音?」
「你們沒聽到嗎?」
距離南苑不遠的一處涼亭里,衛氏一眾長輩圍坐一圈。
為首的衛暠眉頭一皺,朝咋咋乎乎的族老喝道:「說正事呢!」
那族老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抬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好奇道:「不像是打雷啊?」
衛暠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們也看到了,琤兒這是要跟白波軍死磕到底的意思,都說說吧,有什麼辦法勸說他南下避禍,我衛氏根基不能斷啊。」
衛琤五叔衛曧見大哥又提起這件事情,不由得長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大哥,琤兒此舉還不夠明顯嗎,他都不怕,你怕什麼,區區白波軍,打退了不就是了。」
旁邊立刻有族老反駁道:「打?怎麼打?白波軍有十餘萬眾,我衛氏區區兩千不到的守備與送死何異?我們又不是軍候世家,這仗怎麼打?」
「對,無異於以卵擊石。」有人隨聲附和。
衛曧眉頭緊鎖,轉而看向衛暠,說道:「大哥,我衛氏雖只有兩千守備,但莊戶集結起來不下五萬,若是據城而守,加上安邑縣城六萬民眾,何懼白波軍之有?」
「呵呵,你這個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有人直接否定道:「縣城如今十室九空,別說六萬了,便是能找到六千人加入城防,不,三千人,你連三千人都找不到,城中還沒有走的只有一些老弱之輩,如何抵禦大軍壓境?」
「是啊。」
「老六說得沒錯,收不住的,咱們還是逃吧。」
衛曧怒目圓睜:「你,你們……唉!」
衛暠看著意見相悖的兩撥人,心頭卻想起了衛琤對他的態度,這讓他這個老父親很心塞。
總感覺自己當時被衛琤嫌棄了,特別是衛琤後來安排手下直接接管衛莊防禦的時候,就好像在說……爹你們走吧,我不用這群老傢伙幫忙,也能輕鬆擋下白波軍。
要知道以前衛琤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會跟他商量著來的啊。
如此強烈的反差,讓衛暠這個寵兒狂魔感到深深的悲痛,吾兒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聽話的好孩子了,竟然開始嫌棄起自己這個老父親了,還用那麼冰冷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嗚嗚嗚。
「大哥?」
「大哥!」
「大哥,都這個節骨眼了,你發什麼愣啊?」
衛暠回過神來,尷尬的輕咳了一聲,捻須說道:「要走的馬上收拾行李,天亮就可以走了。」
眾人聞言一怔,有人立馬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走嗎?」
衛曧也一臉希冀的看向衛暠。
衛暠眯著眼朝眾人看去,心裡苦哈哈,吾兒不走,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可能拋下他?
他義正言辭的說道:「我身為一家之主,怎麼可能逃?」
「這……」想走的那批族老一時呆愣當場,好傢夥,說走的是你,現在不走的也是你。
倒是衛曧等主戰派立刻來了精神,衛曧說道:「大哥,那,你想好怎麼抵禦白波軍了嗎?」
「是啊,大哥,你定是有了良策,快說來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琤兒還是太年輕了,憑他帶來的百十號人,怎麼可能擋得住白波軍,還得靠大哥啊。」
「是不是孫堅答應了派兵支援?」
「大哥,你倒是快說啊!」
衛暠眼神漂移,屁的良策,老子就是捨不得丟下吾兒。
至於孫堅那邊,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沒有明確表示支援的意思,只說衛氏若是南遷,可一路派兵保護……衛暠隱約感覺孫堅對河東有什麼打算,若是加上河東,孫堅就有四郡之地了。
正當他不知該怎麼應對眾人發問的時候。
管事領著許定走了過來。
許定拱手一禮,說道:「衛公,我家公子想邀請眾位前輩,於明日巳時在南門外一聚。」
衛暠等人相視一眼,好奇問道:「琤兒可說了是何事相邀?」
許定拱了拱手,歉然道:「小的也不知,公子只是讓小的來知會一聲,明日巳時,過時不候。」
衛暠又是一陣心塞,吾兒變得好絕情,就不能自己過來知會為父一聲嗎?
許定再次拱手一禮,說道:「哦,還有一事,公子讓小的知會衛公,明日巳時,城外會有一些異動,衛公當提前安撫族人,免得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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