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輕輕呼出一口氣,放下單頁對她說道:「我清楚了,要……考慮一下。」
說完就站了起來,提起腳下的菜,往門外走去。
「哎!您要是有興趣,可以抽空讓孩子過來上一堂體驗課,也可以關注一下我們的公眾號,可以領優惠券的……」
「體驗課?」柳安停下腳步問了一句。
「對,試課是不收費的。不過專業課的老師,是專門安排的時間。」
「那……最近的一次時間是什麼時候?」
「這周六下午3點。」
柳安輕輕點了點頭,認真地問:「其實……是我想學,也可以上這個免費的體驗課嗎?」
「您?」畫室女生懵了,「我們這邊是兒童畫室……」
「知道了。」柳安明白了過來,儘管有些失落,還是笑了笑,然後說道,「謝謝你。」
笑容美麗,畫室女生再次打心底里驚艷起來。
柳安已經走出去了。
看著她提著菜漸行漸遠的背影,畫室女生這才回到大堂。
同事小聲問:「真漂亮啊!怎麼樣?說動她沒?」
接待柳安的女生搖了搖頭:「她說……是她想學,而且是專業班……」
「接住啊!」同事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小聲說道,「這麼漂亮!還買菜!指不定就是旁邊哪棟別墅里的少奶奶。這是想學畫打發時間,錢不是事!就算不來這裡上課,你也可以介紹給南老師啊!」
「對哦!可惜……剛才沒反應過來……」
「你啊……」
柳安已經漸漸走到了小區門口。
就這麼一會,她越發感受到了自習室的價值。
裡面有那麼多可以學的東西,其實應該值很多錢吧?
她的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容,有十足的慶幸在裡面。
蘇鳴說的,一直是正確的方向。
在家裡,一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自己畫得怎麼樣,他也找得到已經能憑這個賺到很多錢的人,給自己意見。
柳安又抬了抬頭,已經開始落山的太陽,剛好把家所在的這棟樓照得閃閃發亮。
再回到家打開自習室,柳安的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就連上面背景照片裡蘇鳴的笑,也都有了別的味道。
可這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她知道了這樣一個自習室值多少錢,還因為,這個自習室是蘇鳴專門為自己做的。
她想起那天晚上蘇鳴說:後來我聽到門輕輕響了一下。
那是柳安在門上輕輕點的一點。
蘇鳴在做這個自習室的時候,點了多少下?
柳安已經在書里和電視裡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了,強勢的、溫柔的、有能力的、卑微的、狡詐的、陰狠的……
女人也有很多很多種。
他們之間,總是演繹出各種各樣讓她覺得頭昏腦漲的關係,和各種匪夷所思的情節。
和電視裡的故事不同,柳安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住在寬敞又乾淨的房子裡,房子位於一個安全又美麗的小區,小區里外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友善而和平。
和黑土上完全不一樣。
看得越多,懂得越多,越知道現在的生活有多麼難得。
很簡單的撿垃圾去賣這種事,讓她單獨去做,就會出現那天廢品收購站的王老闆誤會的情形。
而蘇鳴顯然是考慮過這些,他的擔心非常有道理。他分析一個事情的能力,確實很強。
然後就很用心地保護著自己,替自己想到了很多。
可一直到現在為止,自己回報了他什麼?
一個月過去了,黑土的資料仍然是很零散的。柳安也沒什麼辦法,她原來一直就生活在荒野,不敢輕易靠近王城。
而只有王城裡,才有更多的信息。
除此之外……柳安知道他想要什麼。
於是屏幕上的蘇鳴似乎活了過來,變成了當面樂呵呵的樣子,讓柳安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他從那天之後,沒有因為聽到自己點了一下門,就總是說這個,或者多和自己親近。
這就是他說的耐心嗎?等自己完全懂了這些,真的接受了可以有更親密的關係,才會……蘇鳴怕自己誤會他嗎?那天大喊著誤會誤會什麼的。
這些又沒什麼難懂的……還擔心自己有能力之後離開他,明明是自己只能消耗資源、賺不到多少錢。
何況……對他作為盟友之外的喜歡,她都有一點了。
柳安從柜子里找出以前小時候畫的塗鴉,又看著上面的阿媽。
其實……時代不一樣了,對吧,阿媽?
可以開始不一樣的人生了。
屏幕上,蘇鳴還在那裡笑。
柳安也抿著嘴,靜靜地看著他。
魚缸里的金魚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房間裡安靜微笑的少女。
然後,少女拿了一張新的紙出來,開始在上面勾勒著線條。
下筆平穩而連貫,很快,就出現一張臉的輪廓。
而後是眉線、眼眶、鼻樑、嘴巴……
窗戶外的的太陽漸漸落下去,房間裡開始有些暗了。
少女又坐到陽台的椅子上,就著外面還沒黑的天光,繼續在上面畫著。
她已經不用看著屏幕上的人了,因為腦子裡就有他很清晰的樣子。
腦子裡的模樣,比屏幕上的照片生動多了。
所以等畫上的細節更多之後,就已經脫離了那張照片的桎梏。
她也有了更自由自在的筆觸。
最多的時間,花在嘴巴和眼睛上。
柳安歪著腦袋,總覺得沒有畫出自己腦子裡的那個感覺。
畫上的人總是呆呆的。
她閉上了眼睛,仔細回想蘇鳴樣子的細節。
過了很久之後,就重新拿起了鉛筆。
這回,下筆更加細緻了,但速度卻很快。
等天幾乎完全黑下去之後,她站了起來噠噠噠地跑回房間,打開了燈。
天花板的光灑了下來,照亮了紙上的蘇鳴。
柳安看得呆了一下。
這就是那天,他蹲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眼神很深,臉上帶著小時候阿媽一樣的憐惜,嘴角又有很淺的笑容。
柳安似乎又聽見他輕輕的聲音:「腳受過傷?」
她的表情漸漸柔和起來,走到沙發床邊。
拉開櫃門之後,她拿出了那個塑膠袋,把這一張新畫的畫也放了進去。
塑膠袋裡,這張畫是不同的。
從紙張的材質和時代,到畫畫的工具和技巧,都全然不同。
畫的內容也完全不同。
但都是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