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起伏的情緒里,人是輕易就會被點燃的。
等蘇鳴終於忍不住開始侵襲之後,柳安想起了,這不是阿媽的懷抱,這是阿鳴的懷抱,是她喜歡的男人的懷抱。
他的懷抱現在涌動著別樣的溫度,傳遞著熟悉的熱烈,還有讓她不知所措的強硬力度。
可是隨後,這一天特別的感覺回想了起來,阿鳴餵自己吃冰淇淋時候寵愛又壞壞的笑臉,他媽媽不停夾東西給自己吃的樣子,他爸爸挨他媽**評時候無奈苦著臉的樣子……
柳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起了這些,大概是這些讓自己覺得很安心,很幸福。
就是現在明明已經很晚了,他又變得這麼精神了,那睡不好覺怎麼辦?
柳安喘著氣按住了他的頭,讓他的嘴不要再到處跑了:「好好……睡啊……」
「是在好好睡啊!」蘇鳴往上拱了拱,頭重新回到了枕頭上,臉上笑呵呵的,手還沒怎麼停,「這就是好好睡啊。」
柳安努力勻著呼吸,眼睛媚汪汪地看著他。
現在,他又像個貪吃、愛玩的孩子。
可是這讓她歡喜,因為他的每一個舉動,都表達著對自己的喜愛。
「阿鳴,不困嗎?」
「不困!現在特別精神,怎麼辦,我要睡不好了……」蘇鳴又準備開始套路。
「剛才哭,是因為想到阿媽了。」
柳安一句話,就讓蘇鳴冷靜了不少,手裡的動作也停下了,變為靜靜地抱著她:「白天時候……你就想過,我應該明白的……」
他的熱情變成了溫柔,柳安心裡更歡喜了,回憶著說道:「其實,我還只有一兩歲的時候,生活在王城裡。」
蘇鳴呆呆地看著她,不是只去過王城一次嗎?
柳安喃喃地說:「阿媽告訴我的事,有一些我忘了。但關於阿爸的事,她說過很多回,所以我沒有忘。阿爸其實是王城守衛軍的一個強者,在王城有自己的房子。阿媽說,我們的房子裡很暖和。我出生的時候,阿爸正在抵抗幾個遊蕩獵荒團的攻擊。他很累地回來,受了很多傷。阿媽說他看到我之後,先奢侈地用了很多熱水洗得乾乾淨淨的,又開心地用了一整晚的電,一直看著我睡覺。」
「為了讓我能吃得很好,他總是會主動接下王的獵荒任務,拿到很多獎勵。阿媽,就在家裡教我認一些字,教我畫簡單的畫。她說,那時候雖然我見阿爸的時間不多,但我每次都期待他回來。因為他回來,就有好吃的,家裡就會變暖和。他喜歡讓我騎在他肩膀上,帶著我到他指揮的士兵面前,聽別人羨慕他。」
蘇鳴怔怔地聽著她從未講過的兒時故事。
原來她生命的開端,曾是美滿的,快樂的。但後來,她孑然一身了。
蘇鳴的手伸在衣服里,輕輕撫著她的背,希望她可以安心一些。安安開始對他講最重要的心事了吧?
「阿媽說,阿爸並沒有因為她是被買來的,就對她不好。阿媽說,她其實已經很幸運了。」柳安停頓了一下,輕輕呼出一口氣,喃喃說道,「已經很幸運了……」
蘇鳴的心裡一顫,買來的……
「阿霞姐姐,大概不會那麼幸運。」柳安吸了一下鼻子,「阿媽是很小的時候,就被獵奴隊抓走了,賣給了女奴商人,一直被培養到16歲。阿媽說,雖然一直被關在某個地方,但有食物,還有人教認字,教做飯,教怎麼做家務,教很多很多東西。」
「阿媽說,那時候就希望以後的主人,不是一個暴躁的人,最好是不用做最卑微的雜奴。所以她覺得自己很幸運,最後被女奴商人帶到了阿爸所在的王城,被王買下之後,獎勵給了阿爸。」
蘇鳴這才知道她阿媽的身世,一個從小就被當做奴隸培養的人。
他看著柳安姣好的面容,心裡猜想著,也許阿媽很小時候,也有精緻可愛的面容,所以被當做更優質的女奴在培養,所以被養活了,而且被培養著,最後還由奴隸商人帶著坐「很貴」的火車,到了一個王城,直接由王所挑選買下。
而她的阿爸,大概就是王麾下的勇將,得到了一份特別的賞賜:一個高級的女奴。
一個末世里的小家庭,由此而來。
「阿鳴……」柳安輕輕撫著臉,「阿媽說,阿爸也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所以她後來告訴我,如果一個男人不是很迫切地得到你的身體,那大概說明他是真正想用心對你好的人,至少是一個能好好相處的人。阿媽總是笑,說她很幸運,她希望我將來也能很幸運。」
「你……很幸運啊……」蘇鳴哭笑不得,合著難道講小時候的事,就是為了曲折一點告訴自己,先忍著點?這不像坦率的她啊。
「是啊,我很幸運。我來到了田園時代,還遇見了你。」柳安滿足地聽著他的心跳,「你也很有耐心。」
「……我不急,反正……你都願意那樣……幫我了……」蘇鳴無奈地說了這麼一句,乾脆收攝心神,拍拍她的背,「後來呢?」
「後來……」柳安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阿媽說是我兩歲多的時候,那次來的不是聯合在一起的遊蕩獵荒團,不是為了搶掠而來。那次,是另一座王城的軍隊。城破了,阿爸只能派一個仆兵要把我跟阿媽送走。」
蘇鳴把她抱緊了一些,知道自此之後,她即將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
「阿爸大概是那次就死了吧,因為阿媽說,仆兵有一次出去探聽消息,回來之後,就對阿媽說,以後阿媽歸他了。」
蘇鳴的心一冷,輕聲說道:「要不……先不講了……」
「沒事的。」柳安卻仍舊說,「阿媽說,那只是為了先活下去。只不過後來,仆兵說要把我賣給女奴商人,阿媽才趁他沒力氣的時候,殺了他逃了,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你告訴我什麼叫男人沒力氣的時候,我才明白,阿媽大概是怎麼做的。」
蘇鳴一下下地吻著她的臉頰:「阿媽很偉大。」
末世黑土,人性的醜惡曾在她懵懂的眼前展開。那時候她一定不懂阿媽的艱難,大概還在因為生活質量的急劇惡化又哭又鬧。
可一個從小隻學會怎麼侍奉強者的女人,成為了一個母親,一定是背負著所有的艱難,在急劇地成長,包括勇氣。
所以在別人提議要把她的女兒賣掉的時刻,她終於拿起了武器。那也許不是她第一次拿起武器,因為她知道幹掉那個人之後,此後將由她獨力撫養這個幼小的生命了。
「是啊,阿媽很偉大。」柳安微笑著說,「那之後的事情,我開始記得了。每天晚上,阿媽都抱著我睡覺,用衣服裹著我。那時候我就覺得她好厲害,為什麼沒吃東西,力氣也那麼大。雪兔跑得那麼快,她也能追上。她丟石頭,為什麼丟得那麼准,我卻會砸到自己的腳。」
「她就會把我抱回洞裡,把我的腳放到她肚子上,問我痛不痛。她的肚子好暖和……」柳安說到這裡,總算沒有繼續講了,閉著眼睛,靜靜地呼吸,身體卻微微顫抖著。
「像這樣嗎?」蘇鳴伸手過去捉住她的腳,把她的腳掌放在了肚子上。
「嗯,就是像這樣……」柳安睜開了眼睛,痴痴地看著他。
蘇鳴輕輕摸著她的臉:「以後,我也會像阿媽一樣保護你的。」
柳安趕緊搖著頭:「不要!我只希望,我們都平平安安的。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會再提很難的要求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蘇鳴不知道後來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那大概是柳安最大的心劫,「那我們都平平安安的。你看,你叫安,你現在就平平安安的。阿媽會放心的。」
他仰了仰頭,像是對著虛空里不知名的所在認真地說:「阿媽,以後我會替您好好守護著安安的,我向您保證!」
魚缸那邊透過來的微光照在他臉上,柳安看得痴迷不已。
等他低下頭,柳安就也認真地說:「我現在也很厲害了,我也可以守護你!」
蘇鳴嘴角揚起笑容:「是啊,你是神箭手!不過我也在鍛鍊啊!」
柳安的手擱在他心口,輕輕地動了動:「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瞧不起人是不是!」蘇鳴故作不忿,用力一抱,「力氣已經比以前大了!讓你沒力氣一點,看你還會不會這麼鄙視我!」
他覺得柳安今天晚上已經講得夠多了,更多的故事,大概就是最殘酷的那部分。
剛才她哭得傷心的樣子,讓蘇鳴不忍。只希望她將來在完全放下之後,有更大的安全感了之後,能再釋然一點講出來。
於是他開始重新使壞了,而柳安的呼吸確實漸漸急促了起來,並且一直沒有再按住他,只是開始壓抑著輕哼起來。
「阿……阿鳴……」她聲若蚊蠅,卻勾人心魄。
「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柳安睜開眼,看著他,咬著唇。
是啊,知道厲害了。
原來心裡帶著開心和歡喜,體驗到的是這種感覺。
他是會守護自己的人,不是會傷害自己的人。
房門關得好好的,窗戶也關得好好的。
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三條完全沒有威脅的傻金魚。
而他雖然裝作兇巴巴的樣子,但只是個貪吃愛玩的孩子而已。
柳安捉住了他的手,蘇鳴呼出一口氣,到這裡了。
今天晚上這種氣氛,成功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了,就睡覺吧,於是他往後拱了拱屁股,準備進入硬冷卻程序。
誰知柳安把他的手放到了同樣的位置,然後停頓了一下,呼吸又急促而劇烈了一些,開始緩緩挪動著他的手。
蘇鳴滿腦子都懵了。
柳安一頭埋在了他心口,身體微微發顫著,適應這種新的異樣,似乎正有火從心底燃起來。
蘇鳴另一隻手撫起她的臉,難以置信地開口:「安安……你……」
「我……」柳安呢喃了一個字,就被堵住了。
蘇鳴徹底沉迷了,卻謹記著要憐惜,實際上也無比憐惜,享受著她主動釋放出來的情意。
溫潤的,淋漓的,嬌弱不堪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