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預示

  待卡琳娜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腦袋有點暈暈乎乎的。

  夜裡發生的事情，就跟一場夢一樣，讓她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然而，在看到那顆白色的珠子後，卡琳娜才確定自己剛才不是做夢。

  對方的球身上原本只是隱隱的花紋，在此時顯露完全，散發著古老而又神秘的氣息。

  她回想起伊莉娜提到的，可以再次接觸下靈看到未來可能發生的某件事。

  不管怎樣，先試一試吧。

  心裡默念著萊奧的名字，她腦海里浮現出那張英俊的容顏。

  隨後，卡琳娜青蔥的手指撫上下靈的表面，

  正當她疑惑是不是要再向裡面注入魔力的時候，一股焦糊味傳入了鼻尖。

  眨眼間的功夫，她已身處遍地焦黑的街道，周遭的建築上還掛著殘留的火焰，房梁被燒的啪作響，不出幾秒，轟的倒塌下去，灰塵中夾雜著火星，蔓延向下一處仍未毀滅的房屋。

  卡琳娜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躲避著沿途的危險。

  這難道就是未來的事情嘛，感觸未免有點太真實了。

  令她困惑的是，在這樣的火災中，沒有看到任何救火的身影，也沒聽到任何呼救的聲音。

  有些太怪異了。

  在她又向前走出幾十米後，終於見到了第一個人。

  這是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對方身上穿著的像是統一的制服，在注意到對方形似杜鵑的家徽後，卡琳娜立刻辨認出這是惠特克家族的徽章。

  以此推斷，地點應該在恩斯特城的東城區中。

  恩斯特中大大小小的家族，卡琳娜對他們的基礎信息都有了解，並且牢記心中。

  她不會將這些信息一股腦的塞給萊奧，只挑選出其中對萊奧當下最有幫助的，避免冗雜和無用的信息干擾對方的判斷。

  確認地點之後，卡琳娜便可估計時間了。

  按照東城區的位置推斷，這或許是政變發生的那天，萊奧已經積蓄好力量準備武裝奪取政權了。

  這樣的話—.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的一座無比宏偉的鐘樓一一聖龍鍾。

  決戰的地點應該就在那裡。

  卡琳娜正要趕往的時候，卻注意在自己思考的這段時間裡，面前的女人一動不動，很是奇怪。

  她不由再次觀察起這個人，下一秒，對方的頭上突然出現了黑環。

  緊接著，女人的瞳孔不斷向上翻著，眼晴里幾乎只剩下眼白，嘴角向外流出黑色的粘稠物體，

  像是活物一般。

  這黑泥落到地上，不斷蠕動著向四周擴散而去。

  卡琳娜本能的想要詠唱咒語，使用魔法來消滅這東西。

  但她發現，自己居然使用不了魔力。

  打不了就跑，她當機立斷，對著面前的女人留下一個歉意的眼神，便邁開腿向聖龍鐘的位置跑了起來。

  途中，卡琳娜也看見了越來越多的人，有衛兵、魔法師、薔薇騎士」

  他們中的大多數，頭上都出現了黑環，僅剩的人裡面，臉上滿是焦急，似乎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同伴。

  可同樣的是，她聽不到這些人的任何聲音，只有燃燒聲傳入耳中，像是宣告著一切終將毀滅。

  黑泥也從後方不間斷的追趕而來，侵蝕著路上的一切，吞沒入黑暗。

  卡琳娜瞬間明白了，當黑泥追上自己的時候，這場預知的夢也將告一段落。

  不行，她還沒有見到萊奧，絕不能在此止步！

  卡琳娜用手背掩住口鼻，以此來防止吸入太多嗆人的黑煙。

  差不多再拐過兩條街道，就能抵達鐘樓的位置了，這時候，她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威倫法爾？

  她皺著眉頭，看見對方指揮著周圍頭上沒有黑環的人，讓他們領取著腳下堆成一片的彩色玻璃罐。

  卡琳娜沒時間去理解對方的行為了，身後黑泥正在緊追不捨，她只能再度向前衝去。

  轉角處，一個穿著女僕裝，頭上長著龍角的女孩再度吸引了她的注意。

  對方漂亮的紅髮上凝結著細小的血塊，原本可愛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十分不對勁。

  令卡琳娜痛心的是，對方的頭上也出現了黑環。

  她緊咬著嘴唇，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心。

  流蘇跟自己提起的塔莉婭，應該也是跟眼前的這個女孩一般年紀吧。

  「萊·—奧·—.

  在爆炸聲四起之中，卡琳娜第一次聽到了其他的聲音。

  回頭看了眼離自己不到十米的黑泥，卡琳娜深吸了口氣，抱起地上的紅龍女僕奔跑起來。

  有點沉·——

  可惡，平時還是應該進行騎士訓練的，卡琳娜咬緊了牙，心中想到。

  越靠近鐘樓，戴著家徽的人也就越多，他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頭上皆是黑環，無一倖免。

  這黑環到底是什麼東西—

  卡琳娜迫切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只要見到那道身影，或許就會知曉一切了，

  當她抱著懷中的紅龍踏入聖龍鍾前廣場的那一刻，才發現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慘烈。

  一條布著灰色餘燼的裂痕，從道路的中心延伸向聖龍鍾。

  密密麻麻的人不分彼此的正在自相殘殺，騎士的長矛背棄公義，刺向周圍還沒來的及抵抗的友軍。

  卡琳娜躲閃著周圍可能襲來的攻擊，半歪著腰跨過一具又一具屍體，只為走到那座鐘前。

  在能模糊的望見鐘樓上交錯不斷的金色光芒之後，她的內心從未有如此渴望見到那令人安心的臉龐。

  在離鐘樓下僅有百米的時候，卡琳娜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綠髮的克里斯眼中不斷流著血淚，他的腳下是一具陌生的女屍。

  在他的頭頂，頂著與其他人所見相同的黑環，只不過卻多出了一環，呈現兩道黑環。

  克里斯的對面，站著一位神色淡漠的精靈，對方的頭上也有黑環，可看樣子卻仍保持著清醒。

  精靈額前亮起的三枚印記散發著不同顏色的光，古老的咒語正在詠頌，繁複的符文出現在克里斯腳下，將他禁。

  對方好像竭盡所能，想要不傷害克里斯的情況下制止他使用魔法。

  而當精靈看向自己的方向後，眼神中透露出驚訝：

  「塔莉婭，你為何要回來？」

  卡琳娜這時才注意到，剛才還抱在懷中的紅龍，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自己的懷抱，跟跪的向前走去。

  與此同時，她也發現對方好像看不見自己。

  「我要救———」」

  『恐懼之厄馬上要再度爆開了！快離開這裡！」

  金髮精靈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被符文壓制的克里斯再次暴動起來，頭頂的黑環發出一圈又一圈振盪，綠色頭髮在不斷生長，嘴裡也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

  「不———我不能走，萊奧還等著我——.」

  這時，鐘樓中突然倒飛出一個人影。

  卡琳娜定晴看去，是一個披著黑袍的人。

  緊接著，在鐘樓的頂點處，渾身是血的男人舉著金色聖劍，一躍而下，直接向著黑袍人再度衝鋒，將其再度打飛出去。

  看見萊奧那一刻，卡琳娜的眼眶瞬間濕潤起來，心中湧起重逢的喜悅。

  但在看見對方的傷勢時，又止不住的心疼，

  對方剩下僅存的幾塊銀甲碎片，是鎧甲存在過的證明，其中一大塊已經深深嵌進了胸膛里，傷口往外汨汨流著鮮血。

  萊奧披頭散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猩紅的眼晴下方是已經乾涸的血痕，赤裸的左臂一片黑紫色，並且還在向脖頸處蔓延。

  他只能右手持劍，王者之劍上的鋒芒銳利的讓人無法直視。

  在那金髮之上，赫然有著三重黑環，比先前所見的人還要多！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目光仍死死盯著眼前的黑袍人，手中長劍不斷揮出致命的劍光。

  黑袍人似乎已經無力躲閃，任由劍光砍入體內，身體越發佝僂，已經快要站不起身。

  儘管處於劣勢，黑袍人反而癲狂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讚美我主，薩提克斯！！！」

  「於美好之中覆滅吧，與恐懼之主一同永存！！！」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沉悶的鐘聲響起，敲擊著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在喪鐘聲中，三千鴉羽落下。

  卡琳娜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畫面，有童年與父母朝夕相處，有家中劇變後背井離鄉，也有在北境與萊奧度過的溫馨日常··

  募地，她看見黑袍人在鐘聲之下重新站起，甩出黑色的鎖鏈纏繞住萊奧的脖子，將其懸至半空一柄黑色的利刃從黑袍人袖中飛出，即將刺入萊奧的胸口。

  「不！！！」

  卡琳娜眼眶欲裂，無法使用的魔力在這一刻重新流淌，在手中即將凝聚出法術的時候。

  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被聲音，蠱惑—·

  這道輕柔的聲音喚醒了她的理智，眨了下眼，剛才所見消失不見。

  鼻腔里嗅到的依舊是嗆人的煙味，面前，塔莉婭溫柔的眼眸對著自己笑了下，默默垂下了手，

  闔上了雙眼。

  再度清醒的萊奧看到這一幕，猶如困獸般發出了最後的咆哮，聖劍高高舉起，沖天的金色光柱蕩滌開雲層。

  「勝利誓約之劍！！！「

  隨後，勢不可擋的聖劍虛影落下，劈在了黑袍人的身上，連同其路徑上的一切化為湮滅。

  黑袍碎開，裡面並無人影，只是一團黑氣，慢慢凝結成了條龍的影子。

  就在卡琳娜以為對方是黑龍的時候，卻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沒來得及多想，黑泥從上方流入眼眶，她向上抬眼望去，發現黑環已經出現在了自己頭頂。

  伴隨著龍影消散，所有頭頂上存在黑環的人，都在黑泥之下漸漸消失了身影，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在最後消散前，卡琳娜看著廣場中心站著的那道孤獨的身影。

  他的血淚自眼角而下，墜入土地。

  「卡琳娜，卡琳娜！」

  焦急的呼喊聲讓卡琳娜逐漸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流蘇慌張的樣子。

  「謝天謝地！你怎麼也叫不醒，嚇死我了，真是的。還有還有，你怎麼坐椅子上睡著了啊，莫非是有夢遊症？可是你以前也沒這樣啊，快快快，把大衣穿好，別感冒著涼了——..」

  或許是跟自己相處久了，流蘇也變得有點碎嘴起來。

  卡琳娜有點理解萊奧面對自己時的感受了。

  不過，她這習慣一時半會可改不了。

  流蘇的聲音，此時給了卡琳娜無法言語的安慰。

  她緊緊抱住了流蘇，淚水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泣聲道：

  「我剛才好害怕—.」

  一向堅強的她，卻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般。

  流蘇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用粉色的翅膀不斷輕拍著卡琳娜的頭頂，安慰道：

  「沒事的沒事的，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我在你身邊呢。等下吃點甜食就好了，讓心情開心一點。順便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累垮了，萊奧也會擔心對吧..」

  提到萊奧，卡琳娜似是想到了什麼，翻箱倒櫃的找起紙和筆，在紙上寫下自己剛才所看見內容的關鍵詞。

  黑環、恐懼之厄、薩提克斯··

  還有一個個關鍵人物。

  威倫法爾、塔莉婭、克里斯、不知名的金髮精靈—

  在剛才的預示中，只有這些人中，自己能聽到聲音，或是在做關鍵性的事情。

  如果想要改變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要從這些人上先入手。

  流蘇安靜的在旁邊陪伴著卡琳娜，在看到紙上寫的亂七八糟的文字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卡琳娜的這個噩夢，好像牽扯的人有點多——·

  而卡琳娜用手肘擦了擦眼淚，又記起了萊奧那落寞的身影。

  此刻回憶起對方的行為，她就有些明白了，對方知曉毀滅那條黑色的龍魂後，所有被黑環污染的人們也都會死去，所以久久不肯使用殺招。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那黑袍人豈不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不對，還遺漏了什麼。

  萬一，萊奧不是要打贏，而是在拖時間呢？

  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威倫法爾分發玻璃瓶的情景，再聯想到塔莉婭對自己所說的，不要被聲音蠱惑。

  或許，有關聲音的法術，是破解對方能力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