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第150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要是其他的人說這話,萊奧只會聳聳肩,覺得對方在開玩笑。

  但這人是塔莉婭,他相信以對方的直性子,真能幹出這事,於是急忙勸阻道:

  「現在可不是什麼沒人的山裡,你變成龍飛上去,第二天這消息就要傳遍周圍的城市了。你也不想我們到時候過一處地方,就被盤問一次吧。」

  「鳴·...

  將萊奧的話聽了進去,塔莉婭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只不過,心裏面還是有些彆扭當然,可不是不開心啊,她心裡在為自己辯解。

  她答應了萊奧說不鬧的,要說話算話,

  「要是再偏心一丟丟就好了———

  塔莉婭以近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嘀咕道,

  隨後將雙腿蜷縮到胸前,兩隻手抱住膝蓋,幽怨的小眼神直勾勾盯著萊奧。

  坐在馬背上的男人無可奈何的嘆了聲:

  「以後我天天抬頭望天,找朵最威風的,最像紅龍大王的雲好不好?」

  「還得可愛點。」

  「行,還有要求沒?」

  「唔·——尾巴不能是扇形,要是直直粗粗的才行。」

  「是~粗尾巴最好看了,這些條件應該夠了吧。」

  左手撐著下巴,萊奧寵溺的注視著還在思索的塔莉婭。

  「還不夠。旁邊還得有朵高高瘦瘦的雲才行,紅龍大王會陪在他的身邊,不會讓他孤單。」

  「那天上怕是找不到了。」

  「談?怎麼會啊,用心找肯定有的!」

  不顧塔莉婭的抗議,萊奧輕笑了下,轉過了身,再度揮舞手中的韁繩,讓馬車啟航。

  因為地上已經有一對了,他心想。

  而一直沉浸在勝利喜悅的燚,壓根沒關注兩人的聊天內容,正在座椅上雄起起的昂著腦袋來回走動。

  為了天上一朵隨時可能被風吹散的白雲,而不服輸的爭奪歸屬權。

  要不說怎麼能跟塔莉婭玩到一塊去呢。

  大大怪帶著小小怪和小小鳥,一路駛向了麥格利什。

  在守衛驗證過信上的印章後,對著萊奧行了個禮,便讓兩邊的衛兵退後,讓馬車進入了馬格努斯莊園。

  將馬車停在妥當的地方,萊奧便翻下馬背,望著前面不遠處的豪宅,對旁邊四處打量著的塔莉婭說道:

  「我去見下保羅,談下正事。你們有興趣的話,就一起跟上來,或者到這莊園裡隨便逛逛也行,只要別搞破壞。」

  「我跟著你吧,畢竟——」

  塔莉婭話還沒說完,身旁就傳來一句歡快的「玩去咯」,隨後便是遠去的殘影。

  「我,我還是去看著點焱吧,免得她不懂規矩,給你惹麻煩。」塔莉婭懂事的說道。

  「也好。花不了多長時間的,等會我去找你們。」

  「嗯嗯。」

  兩人道完別後,便朝著各自要去的方向邁開腳步。

  保羅·馬格努斯,麥格利什的一個子爵,先前是知更鳥商業上的夥伴,雙方互利互惠,也算是有些交情,由於萊奧方這邊的出手闊綽,細算下來其實保羅占了不少便宜。

  在知更鳥入獄之後,對方也曾聲援過,搜集有利的證據想幫助她度過難關。

  只可惜,背叛的是最親的盟友,對手又是東城區猛虎的德爾塔家族,這點努力相當於杯水車薪,作用不大。

  在捨棄掉恩斯特城東城區的生意之後,與這位子爵也沒有來往過了。

  所以,萊奧見對方一面的目的,除了探探口風,還想看看對方是否還有後續合作的價值。

  跟隨著管家,他來到了豪宅里書房的門前,保羅·馬格努斯就在裡面。

  萊奧勾起手指敲了敲門,裡面頓時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隨後,門向里打開,露出了一個滿臉堆著笑容的面相有些老的男人。

  「哦,親愛的萊奧閣下,早就從薩曼莎小姐那裡聽說過您的大名。今天有幸能夠看見您的真容,哦,我的金龍王,我簡直比得到榛子的過冬松鼠還要幸運。」

  保羅扶著萊奧的胳膊,熱情的邀請他入座,又親自去端茶倒水,一副好客的主人家模樣。

  「您也不提前打聲招呼,來的突然,我也沒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這是弗德塞爾那兒出產的精品翡翠,在拍賣行上異常搶手,我僥倖拍下,希望能勉強入萊奧閣下的眼。」

  保羅從抽屜中掏出一個印著金絲條紋的黑盒,走向了萊奧,在他面前打開,

  裡面靜靜躺著塊色澤飽滿的綠翡翠,看上去便價值不菲。

  「太客氣了,您這禮物我可不能收。」萊奧擺了擺手。

  像是早知道他要拒絕,保羅露出了一臉愧疚的表情:

  「我上了年紀,腿腳不利索,沒能去親自迎接您,這小小的心意,就當是補償您的吧。您不收下,我心裡難安啊!」

  「哪裡的話,您是長輩,我是小輩,哪有讓長輩迎接小輩的道理。我才應該給您賠個不是。」

  萊奧眯著眼晴賠笑道,手是堅決不挨這盒子半點邊,

  身為人精一樣的他,能在北境混出名堂,又豈看不出這另一位人精的意思。

  一塊翡翠,就想打發自己,還清過往交情,與他兩清?

  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禮輕情意重,禮重人言輕。

  要是收下了這份重禮,後面他再想要談條件,談情分,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話了。

  生意上,講究的是一個「信」字;人與人,講究的是一個「情」字,在眼下,更接近於「虧」這個字。

  只要讓對方心裡感覺到虧欠,己方天然的就有優勢。

  而在萊奧眼中,保羅想要做的,就是彌補這種虧欠感,以讓二人達到平等的地位,這樣才好談「商」。

  自己這邊讓利,讓對方占了不少便宜不假,但對方也在知更鳥受挫時拉了一把手,雖然沒起到多大作用,也是盡了人情。

  人情,尤其是過去的人情,是沒法用具體價值衡量的。

  也因此,用看的見的價值,來還當下的人情,就顯得簡單多了。

  萊奧可不會讓對方輕易如願。

  在進莊園的時候,他就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態度,信是幾天前就送到對方府上的,但守衛卻檢查完印章才放他們通行,就說明對方暗戳戳的遞話呢,不太想要見自己。

  見面的地方是在書房,而不是會議室,意味就更明顯了:見你是私交,不關明面上的事。

  但萊奧誰啊,裝糊塗的高手。

  你不明說,我就裝不懂,你說河淺難容水龍王,我說兩隻老虎愛跳舞,你說大鵬展翅應南飛,我說一隻紅龍向西天。

  但保羅又哪敢把話挑明了說,這不是得罪人嘛。他不敢得罪德爾塔家族,繼續和萊奧合作,也不能明面得罪這來自北境的小霸王,可謂是如履薄冰。

  萊奧吃准他這一點,就是要跟他打太極。

  見眼前的年輕人久久推託,保羅也意識到這人不像面上那般年輕,也是只老狐狸。

  他心中直罵娘,先前合作的那隻小狐狸送走了,怎麼來了只老狐狸。

  現在年輕人怎麼回事,單純點不好嘛,搞的他一把年紀越活越年輕,快當孫子了!

  保羅心一橫,眼眶一紅,腿顫巍巍的向下一彎,就要打起感情牌。

  卻不料萊奧反應更快,直接扶住他的胳膊,往上一撐,率先開口道:

  「我一看您這面容,就想起我一位好友的父親,讓我倍感親切啊———..」

  話音落下,萊奧的眼眶也紅了起來:

  「只可惜·.」

  「他不幸—??」

  「不,他當吟遊詩人,四處漂唱被抓了,還是我那位好友去贖的人。後面他出來後又當裁縫,結果給一位貴婦的丈夫做帽子時,弄錯了顏色,又進去了,那位貴婦贖他出來的。再然後—————」

  保羅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豬肝色還難看,配釀的那點情緒,也因萊奧的話被整的無影無蹤。

  又因為被萊奧強拉著,跪不下去,只得尷尬的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不不不,您那位好友的父親還是太『傳奇』了,我這樣的普通人完全比不上。」

  「在我看來,您老人家也是傳奇,從一位貴族的馬夫,到迎娶他的女兒,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得不說,您的『眼力』,絕非普通人啊!」

  點我呢,罵我投機取巧,保羅心想,但臉上笑的更開心了,皺紋更深幾分。

  「哈哈哈哈!我這老骨頭早晚入土,未來還得是看你們年輕人啊!」

  「言過了,言過了,還是得靠老前輩提點。」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然後各自端起茶杯抿了口,在心裡暗罵了句老登/小東西「我仗著年紀大些,算是豁出去臉面,喊你一聲萊奧好了。」

  來了來了,這是說自己不要臉,提前疊甲呢,萊奧心想,看來對方終於不準備繞彎,要挑明了。

  「萊奧啊,我遲早在牧師的禱告聲中入土,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孩子們了。我性子狡猾點,吃得透人情世故,但他們未必,尤其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兒子——.—」保羅聲音逐漸哽咽。

  等的就是你提你兒子,萊奧心中哼了聲。

  「我太懂了,身為兒子,家父還在世的時候,也是對我操心不已,所以。」

  「所以·——?」

  保羅手掌掩著眼睛,似在擦淚,但眼裡不禁露出一絲喜悅。

  到底還是年輕人,感性了些,就吃感情牌。

  算了,後面再意思一下,送些錢財,就當是兩清了。

  「您接著,這是在下的一點意思。」

  不等保羅意思,萊奧就已經從左兜里掏出了一張支票。

  「在寶石龍王建立的任何一座公證所名下,這張支票都可以兌換。聽聞您的大兒子已經結婚了,可惜我當時被要事纏身,沒能親自前來,實在可惜。

  我這人又愚笨,不知道送些什麼好,思來想去,不如實打實的金龍幣更有用,也好讓您大兒子在事業上多一筆資金。」

  「區區十萬金龍幣,不成敬意。」

  多少?!當聽到最後的數字時,保羅有些失神,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失去控制要知道,他家中一年的總收入也就一百萬上下,這還不是淨利潤,要減去原材料、人力、路費等多項開支,能剩下來的,一般也就三四十萬金龍幣。

  這還要分給家中眾多的親友。

  現在,對方隨隨便便掏出的支票,就能抵得上一年辛苦經商的三分之一,讓保羅心中泛起難言的情緒。

  知道對方不差錢,但沒想到這麼不差錢。

  自己還有個小兒子,也結婚就好了。

  保羅沒有伸手接過支票,呆呆的凝望著前方。

  半響,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隨後搖了搖頭,頹廢的靠在椅背上,聲音嘶啞的對著書架的方向說道:

  「出來吧,格雷戈。」

  伴隨著一陣哎哎呀呀的響聲,書架向側邊移開,露出後面的暗門,一個有點木訥的年輕人走出,長的與保羅十分相似。

  「萊奧,在你眼裡,我可能是狡猾的小老頭,忘恩負義,不念舊情。」

  「但我除了商人這層身份,還是位父親,年邁的父親。老了的人,想的都是後事,想求穩。」

  「你是外地人,對德爾塔家族沒有多大敬畏,但我們這些不在城內,住在城外的家族,都得看人家的臉色行事。對方不搭理我們,那是走運,要是那餘光見我們了,那是剝層皮也得獻上去,求個心安。」

  「我就兩個兒子,這是我的小兒子,格雷戈。」

  保羅說完後,見小兒子還愣在原地,面色一怒,吼道:

  「還不過來拜見萊奧閣下!」

  格雷戈這才走了過來,向著萊奧鞠躬行了個禮。

  「別動怒,保羅老頭子。我和他都是年輕人,搞這麼拘謹幹什麼?」

  萊奧說著,站起身笑著摟住了格雷戈的肩膀,以表示親近。

  保羅眼中又是欣慰又是惋惜:

  「瑪麗亞生他時難產,走的早,我對這孩子也有遷怒。這些年裡說不上多照顧,但吃的穿的卻沒虧待過。現在,萊奧,就當是幫我個忙吧,你帶著點他,讓他跟你混口飯如何?」

  「你也別把他當作是我的兒子,就把他當個牛,當個馬,當個畜生看!但,

  至少讓他能活著,別絕了我馬格努斯家的種,算我求求您了!」

  保羅的眼中溢出淚水,卻再不是為了什麼算計,而是一位父親的真情流露。

  他清楚的知道,跟萊奧合作下去,必然會走到那猛虎的對立面,猛虎咬不到雄鷹,但可以找關係相連的人。

  到那時,可不是想脫身就能脫身,想跑就能跑。

  對方可以回北境,但自己的家就在塔米爾,在恩斯特城,這是割不斷的羈絆。

  若是這年輕人能發展到與那德爾塔家族勢均力敵,他們一家老小也算是保住性命。

  但若不能,即使拼的家破人亡,也要能讓萊奧帶著格雷戈逃出去,保留火種。

  至於背叛,從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里。

  那是與瑪麗亞在婚禮上曾許下的承諾。

  一位丈夫,一位父親能做的最偉大的事,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