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溺愛
或許四房與他的感情很淡,但從目前的狀態上看,秦疏影也不算是十惡不赦之人。
至於素州城裡的事情,許清早就釋懷了。
其一是相較於冬藏使的下毒和東皖郡王的栽贓陷害,秦氏的事不算是大事,若她真動了殺意,自己怎麼能活著走出謫仙樓?
其二在於秦氏所圖的事物與自己並沒有太大的衝突,一個想安穩生活,過上富裕生活的女子,倒更像是可以合作的朋友。
其三就是秦氏所掌握的劍術,若真是劍術的佼佼者,豈不是後院裡的免費保鏢?未來的免費打手?
許清想到這裡,也終於明白,當初沈家小姐為何執意讓秦疏影常伴在自己身邊。
素州府的衙役捕快都是假象,真正在護他周全的……反而是這個嫵媚動人的四房夫人。
「姑姑,小侄覺得秦氏與自己還是有感情的……」
許太后明眸流盼,看著許清的目色從內斂的鋒銳變成了溫柔。
她自然清楚許清身邊每個妻妾的情況,明白許清的說法是推托之詞。
但這位精明一世的女人,也不會讓最為心愛的侄子為難,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題。
「清兒,那素州陸氏之女呢?你怎麼看?」
許清自打穿越過來後,最放心不下的身邊人,便是小環和三房的陸晚禾。
小環是擔心她傻,凡事只想自家少爺,不懂得為自己考慮。
對三房則是有種朦朧的情意。
前世的許清因為工作的忙碌,並沒有談過正經的戀愛,但他也能從對方轉變後的態度里,感受到些許柔情。
江南女子的溫婉賢淑,也在對方身上顯現的淋漓盡致。
相較於其他幾房的特點,許清更喜歡這種簡簡單單,純真質樸的感覺。
「嗯……」
可許清又怎敢在太后面前表達這個想法?
他微微遲疑,不知該說些什麼。
「瞧姑姑這性子急的,許久沒見到清兒,光把你晾在屏風外面了……這兒是他們下人跪著的地,不是咱們姑侄談話的地方。」
許太后靠近許清,伸手幫他撩齊額前的碎發。
待侄子儀態端正後,許太后才欣慰的笑了笑,牽著許清的手走向屏風後。
作為大齊太后尊貴的寢室,平時只有貼身服侍的宮女才能入內。
即便是前來請安的小皇帝或是皇后,一般都是站在屏風外面垂耳聽候她的差遣。
但對宮中事情了解有限的許清,自然不知道這些宮中的規矩事。
他只記得太后掌間,有種難言的肉感。
即便對方的手指纖細,看起來苗條漂亮,可不知為何……許清總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軟綿的嬌腴。
伴隨著皇室特供的香料,許清幾乎沒有太多注意力去關注周邊的事物。
寢宮內部的構造與屏風外窺視的形狀有五分的不同,除去被紫檀香帳包裹的鳳榻與周圍飄散的香氣的爐鼎,這裡還利用了視角盲區的特性,騰出來了梳妝打扮的桌子與佛龕。
許太后將許清帶到自己的床榻上,沒有任何介懷的讓他坐了上去。
若是蓮華君在屋內目睹這一幕,絕對會對太后的大為改觀,生出一種身處夢境的感覺。
「陸家的丫頭是不錯,人好性子也好……就是身子太差了些,近些年的藥膳良方也未曾改變這丫頭的身體狀況。」
許太后談論起陸晚禾,主動誇讚起了這姑娘。
許清聞言放下心,主動說道:「姑姑放心,清兒會照顧好晚禾的。」
許太后柳眉微彎,杏眸勾起,誇讚道:「這天下的男人啊,沒一個比清兒優秀。」
許清這時也意識到,許太后對自己有極為誇張的濾鏡,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在對方眼裡都是無條件的好。
普通的姑侄關係固然親密,好像沒有這麼不講道理。
許太后帶給許清的感受,更像是一種無條件的寵溺。
「可惜了,陸家這孩子雖然人不錯,但她也沒有太多的時日可活。若不是這身子的原因,姑姑當初也不會臨時毀約,讓陸家做妾。」
許清面色微怔,對許太后後面的話置若罔聞。
他滿腦子都剩下時日無多的詞句,心中更是失了方寸。
「姑姑,晚禾她……」
「你好像並不清楚此事,嗯……也怪姑姑多嘴,把伱們夫妻二人的私事說了出來。不過她現在就住在太學博士聶夫子的府上,你改日抽空可以上門拜訪。」
聽到陸晚禾也來了京城,許清愣道:「她怎麼會在京城?」
「傻孩子,自然是為你來的呀。」
許太后摸著許清的胳膊,語重心長道:「你們二人的事情,還是需要自己才能說清。」
「是,清兒謹遵姑姑教誨。」
許太后見許清如此懂事,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臉。
這親昵的舉動,讓許清的臉上泛起了紅潮。
在這皇宮內苑,自己好像被許太后完全壓制住了,對方身上的愛意濃郁,一舉一動都寫滿了心疼和愛護。
「二房的事情,委屈你了。」
「姑姑不用擔心,其實清兒見過篁嶺關南下的兵卒,從這位楊將軍統率的兵卒,能看出其鎮守邊疆勞苦功高,並不像是別有用心之輩。」
提到篁嶺關的事情,許清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有點發言權。
因為前世血淋淋的教訓,他清楚蠻夷韃子入關會有怎樣的後果。
況且這個世界的地形版圖也不與前世完全相同,除去遊牧的蒙古人,還有已經建立的金國遼國。
金遼版圖廣闊,任何一國都有極為強大的軍事實力,若不是擔憂南下侵齊會給對方機會,大齊的江山早就岌岌可危了。
許清還想過自己的閒散日子,自然希望能有一員猛將坐鎮邊疆。
即便不是岳飛霍去病這樣的戰神,也得能守住篁嶺關這塊咽喉要道吧。
所以許清主動開口,就是想讓這位太后姑姑轉變主意,能對篁嶺關的態度緩和,供應給對方急需的糧草軍械。
「清兒,姑姑能走到今日這步,就是因為姑姑從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許太后用右手捧著許清的左臉,柔聲道:「當初姑姑進宮時,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可即便是這樣,也曾數陷入險境,你可知為何?」
「為什麼?」
「因為人心隔肚皮,哪怕是今日與你推心置腹的房中閨蜜,也會因為利益,地位,權利在下一刻出賣你……能掌握人性的,只有他們的把柄。」
許清無法反駁許太后的話語,因為他不了解宮中的鬥爭,也想像不到許太后經歷了何種苦難。
「只有將心狠起來,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再想想,那曾被世家大臣們譽為英明神武,中興之帝的先皇,不就是因為最後相信了姑姑,才死在了龍榻上?」
「姑姑……」
許清猛然一愣,呼吸驟停。
他完全沒想到,這位姑姑的發言竟如此大膽,敢在自己面前暗示皇帝死於她手。
而且聽許太后的語氣,似乎對這位先皇也毫無敬意,哪怕對方曾是自己的丈夫。
「宮中就是這樣,只有成為了人上人,才不用去看他人的眼色,提心弔膽的活著。」
許太后倒是對此不屑一顧,依舊在諄諄教導許清。
「姑姑之所以要把宮中的大臣的肅清,做到今日這步,也是要推翻迂腐的舊制,締造出來一個只以姑姑為中心的大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隨心所欲,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許太后將溫熱馥郁的手掌放下,緩聲道:「雖然今夜一過,朝堂上的大局已定,但篁嶺關的楊家仍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姑姑,清兒曾問訪過百姓平民,楊家在他們口中口碑極佳,也不像是奸佞之臣。」
許太后點了點頭,輕聲笑道:「姑姑自然知道楊家這代女娃們的品性端正,為的是大業……但清兒,姑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了,人心難測,即便她們現在忠於萬民,可日後呢?」
許清被問的皺起眉目,他雖然想到了邊關的重要性,但許太后提出的問題和角度,倒沒有認真的想過。
「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四十年?」
許太后問完嘆息道:「楊家握著大齊的命脈,在篁嶺關傳了數代,邊關上的軍隊成了只忠於她們的親軍……縱使那楊纖凝沒有反意,能堅守邊關直到老死,可她的後繼者呢?」
「前朝對開國將領論功行賞,按照一郡之地封為八個諸侯國,可後來呢?不還是引起了八王之亂?他們謀逆時造就的生靈塗炭,縱然少於蠻族南下,可也虧空了國力,造成前朝之後百年再無北伐之力,白白丟失了大片領土,讓女真人見縫插針,建立了金國。」
許太后用前朝的例子,告誡了許清楊家潛在的危險性。
使得許清意識到,許太后針對楊家,在明面上苛刻對待,其實是站在更有遠見的帝王視角上。
「趁著楊家當代家主為人善良,姑姑才要用卑劣的方法讓她讓步,使楊家分崩離析,亦或是繼承到你們的兒女手上。倘若楊家被有些私心的人當上家主,這才是真正的災難。」
許清默認了許太后的說法,沒再出言為楊家辯駁。
他雖然不知道許太后的做法是對是錯,但自己之前確實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沒把太后的立場考慮在內。
「清兒你呀,就是太過善良了……那些糧草的事情,姑姑也從承軒坊那兒知道了,不過區區三千石糧食不夠數十萬軍民過冬,楊纖凝終歸會進京上訪,向姑姑妥協的。」
許太后說到這兒,停聲說道:「不過這些你都放心,姑姑登基稱帝時,會把朝堂上的問題都處理好的。」
許清聽許太后的說法,似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後繼者。
缺失了前身記憶的許清,對太后的行為感到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擔憂。
雖然被人如此對待是件難求的好事,但任何的好,都不該是沒有緣由的。
就像陸晚禾對自己變好,也是因為兩人在詩會和陸府中相會了解,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基礎。
許太后和自己的感情基礎是什麼?
「其實你的四房妻妾中,最有手段,最像姑姑的人是沈氏。」
許太后提及沈霜序時,幽幽一嘆,玉頰上顯現出些許遺憾之色。
「可惜,她年歲尚小,有時會陷入迷茫和僵局,不懂得如何破局。」
許清本想替這位大房沈氏辯解兩句,畢竟對方初見自己時,身上那股凍徹心扉的冷意幾乎能把空氣凝結。
他在那位大房沈氏面前,可沒有一丁點夫為婦綱的架勢,從頭到尾都被對方的氣質壓制。
但聽完許太后的評價,許清認真想了想,發覺沈霜序在平日裡的生活中,確實有些小女孩的脾性。
例如在驛站時,他也沒想到這位冷若冰山的女子會把飯碗抱起來護食,動作和神態像極了小貓咪。
「此次東皖郡王起事,也拉攏了宰相沈年衍,把沈家也牽扯到了裡面。」
「那沈家……」
許清聽後一愣,太后今日奪權,明日就會趁著這次作亂,掃清登基稱帝前的政敵。
若沈家也被牽連在內,那自己的大房也在劫難逃了。
「沈家的事,是姑姑默許沈年衍參與其中,給東皖郡王和皇帝增添信心的。畢竟宣帝也是姑姑從小看著長大的,沒有沈家的站台,他自然不敢站起來忤逆姑姑。」
許太后靜靜道:「但霜序這丫頭,在洞察到自己父親參與到其中後,回府後便把自己關在了屋裡,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姑姑,霜序的年齡那么小,已經不容易了……清兒在車上看過她做事,不僅用功,還辛苦。」
不同於許太后的恨鐵不成鋼,許清倒有些理解沈霜序的處境。
憑藉這丫頭敏銳的心思和洞察能力,一定能察覺到京城中的風向不對。
可當她回到家時,赫然發現自己的父親與頂頭上司許太后公然對立,任誰都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沈霜序在與自己交流入獄作奸細時,從未考慮過自己的性命安全,只是叮囑刑部大牢是安全的地方,顯然是對宮中變革的結果早有預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