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楊將軍
「別影響到其他商隊,都帶到隔壁處聽候發落。」
說完這句話,她便抬手示意身邊的女騎士將許清帶走,去向正是楊家的懲戒堂。
許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被那女騎士抬起拽上了馬背。
對方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動作,而是用習武之人的蠻力拖拽,把許清的胳膊拉的生疼。
不過這也算他自討苦吃,在篁嶺關內對楊家人不敬,沒當場挨一頓打已是這些人講規矩了。
在把許清帶上後,楊沁這一隊騎士就揚長而去,獨留下第七旗的士卒們處理關口商隊的事情。
小伍心有餘悸的感慨道:「這年頭的人真大膽,竟敢去找二小姐的事,真是活膩歪了。」
黎叔看著眾人遠去的方向,總覺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遼國人有些奇怪,至於是哪裡奇怪,他也說不上來。
「小伍,你覺不覺得,那人有點熟悉嗎?」
「黎叔,我看你是這兩天沒睡好覺吧,咱們篁嶺軍的兵怎麼會認識遼國人,你可別在這件事情上瞎摻和。」
黎叔為人和善,熱心腸在軍營中很出名,小伍只當他是又想起了某個故人。
……
篁嶺關與朝廷的關係緊張,所以近些年來,齊國京城沒有向篁嶺關增派官員。
因此,篁嶺關里的絕大多事都是交給楊家處理,楊家專門在宅院外設立了懲戒堂,用以管治懲罰士兵和犯人。
懲戒堂的院子並沒有太多的擺件,除了大廳中央呈放著一張精緻雕刻的虎頭桌,其他都與齊國各地的公堂裝飾一致。
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管事和看守均是女性。
楊家二小姐楊沁也在篁嶺關內有自己的聲望,沒等這場堂會開審,就有不少聞訊趕來的普通民眾將堂外團團圍住,好奇的向裡面張望。
「真不知道遼國商隊那小子是誰,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下面的議論聲陣陣,一名拄著拐杖,看起來有些閱歷和威望的白鬍子老漢嘆氣道:「不過纖凝那丫頭心善,應該不會降下太重的責罰。」
「打五十大板也算回事呀!小齊,一會兒要是你動手打板子,可得往死里打!」
楊家軍與篁嶺關的居民們打成一片,所以站在門口值勤的女衛兵也與人群中的部分人相熟,神色堅毅的點了點頭。
許清聽門口的那些人還真準備收拾他,也覺得自己該揭露實情了。
但楊家二小姐騎馬進了院子後面的馬廄就沒再出現過,自己數次想要傳信的聲音都無疾而終,因為那凶神惡煞的女衛兵根本不信他的話,還用惡狠狠的眼神回瞪他。
「真熱鬧!」
圍觀的人群中忽然讓開了一條一人通行的小道,一名肌膚白皙的少女眨著圓圓的大眼睛,好奇的向懲戒堂的裡面望去。
她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透露出一種恬靜的氣質,俏臉如陶瓷般細膩。
「楊家小妹!」
「小妹,你可算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姐讓人給欺負了。」
許清聽周邊人七嘴八舌的模樣,才知道這人是楊家三女里最小的妹妹,楊彩雲。
楊家三女在篁嶺關的邊軍里各有建樹,聽說這三女聰明多智,年紀輕輕就能在沙盤上擊敗家中長輩,是個不可多得的智囊軍師。
現在親眼見到,才發現楊家小妹的年歲很小,最多也就十三四歲。
這么小的孩子,能主事嗎?
就在許清心中猶豫,要不要把向楊家小妹說清楚這件事時,她已經越過了擁擠的人群,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楊彩雲原本待在府內看書,聽到府內下人說隔壁的懲戒堂有熱鬧看,才偷偷跑了出來,想來瞅瞅犯事的人是何方神聖。
結果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懲戒堂拘束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京城有過一面之緣的廣平侯,許清。
許清是自家大姐的夫婿,所以楊彩雲對他的印象特別深,特別是上次京都會面後,就把這男子的五官面相記在了心裡。
楊彩雲瞪大眼睛,細聲細語的問道:「你就是那個拍我二姐馬屁股的人?」
「對呀,但是這裡面有誤會,三小姐伱聽我講……」
許清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但都沒被楊彩雲聽進去,她盯著許清的臉,腦海里浮現出大姐和二姐相互對峙的畫面,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小姐,您聽完了嗎?」
許清眼巴巴的看著對方,剛才自己口若懸河,在對方身前壓低音量,把遼國商隊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楊家三小姐若真有傳說中的足智多謀,一定會猜想遼國人的意圖,防患於未然。
但楊彩雲卻是眼巴巴的看著他,一臉茫然的「啊」了一聲。
「你剛剛……說甚了嗎?」
許清也瞪大了眼睛,神色崩潰。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維繫多久,沒過一會兒,懲戒堂的女衛兵們就神色肅穆,目光銳利。
一名楊家親兵走上前將楊彩雲帶走,告誡她兩位姐姐就要從後堂出來了。
許清見狀苦不堪言,只得再尋找機會告密。
但現在圍觀的人數太多,他也不好在這裡坦白自己的身份。
廣平侯明面上該在遼國上京城,他出現在篁嶺關的消息傳出去,必定會影響還未出發的使團,給沈年衍帶來禍事。
而且篁嶺關的楊家,應該對廣平侯的身份沒什麼好感。
「楊將軍到!」
懲戒堂並不是真正的公堂,所以在這兒的規矩都沒刑部森嚴。
許清聽到楊將軍的名號,便也跟著身後民眾仰起頭,將視線投在主座上,想看清楚那巾幗英雄的英姿。
漸漸地,堂邊的軍鼓聲響了兩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走出。
位於紅鎧二小姐身後的女子容貌極美,一頭長度及腰的烏潤秀髮用白絲帶輕輕擰旋,飄在腦後,渾身氣質超然,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她的膚色極白,小巧挺直的鼻樑下是一張水潤光澤的紅唇,渾身都沒有半分瑕疵。
女子的登場,點燃了圍觀群眾心中的仰慕之火,只見外面的民眾不分男女老少,齊齊向主位上的女子跪拜,高呼將軍的名號。
許清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就自己的行為有些散漫。
但他這輕浮的動作也被視為無禮之舉,被旁邊的楊家親衛皺眉上前,一腳踹向了腿彎。
措不及防的許清「哎喲」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撐地。
雖然腿部疼痛,可他思考的卻不是腿,而是那楊將軍的臉目和身影。
自己的想的是有些唐突,但堂上的女將軍和那女俠,幾乎是一模一樣,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般。
不過自己遇到的女俠,可是經歷過生死,掏心掏肺,知根知底。
倆人相識在京城近郊的香山,還親眼看過對方打架,對方用的不是楊家絕學霸王槍,而是劍和短刀。
應該不是一個人吧?
難道……
她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
許清思索了半天,覺得這個說法最有可能,但是懲戒堂的流程已經開始了。
「大姐,就是這人不守規矩,驚擾了我的紅靈。」
楊家二小姐見大姐已經入座,就滔滔不絕說起這人的壞處,因為在她看來,許清這傢伙純是對楊家不滿。
遼國與齊國交戰數十年,因為女真人的強勢崛起才有所緩解,遼國人敵視齊國人,仇視楊家的例子並不少見。
「大姐,你也知道,紅靈是我前兩年剛馴服的坐騎,脾氣火爆,訓了好久……被他這麼折騰,平常人早就出事了。」
楊纖凝沉默半晌,沒有接話。
她與許清走了一路,又親眼看著對方被上京城的使團所救,當然能認出許清。
但現在這麼一鬧,兩人重逢的場合和時間都無比尷尬,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你……誰讓你過來的?」
楊纖凝豎起柳眉,將螓首一轉,對向了躲在旁邊,偷吃糖葫蘆的楊家小妹,楊彩雲。
小傢伙正興高采烈的看著堂上,期待著下一幕的發生,卻沒想被大姐逮了個正著。
「我……我……」
楊彩雲搓了搓手,不知該怎麼回答。
按照姐姐規定的時間,她應該在屋裡學習兵書,研讀功課。
「回去,別來湊熱鬧。」
楊纖凝的聲音冷淡,像是母親在責備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一旁的楊沁看了片刻,覺得自己的事情被忽略了,就出言提醒道:「大姐,小妹的事情沒那麼重要吧……眼下該處理的,不是他嗎?」
楊纖凝看了一眼低頭認錯的許清,美眸便不敢在他身上過多的停留,生怕露出破綻。
也正因如此,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沒有絲毫的底氣。
「他……他怎麼了?」
「他挑釁我們楊家的權威,不該打板子嗎?」
楊沁覺得自己的大姐有些奇怪,換做往常,大姐早就平心靜氣的處理完這些事,讓眾人散去了。
今天的大姐不僅沒有處理事情,還避重就輕,沒有聽自己說話。
「打板子……倒也不至於吧。」
「啊?」
楊沁愣了一下,反問道:「根據楊家的家規,是該這麼處理吧……大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當然不對,下面跪的那個男人,可是咱們的姐夫。
別人不知道,但楊彩雲心裡可清楚的很,當初就是她得到消息,讓大姐去五城兵馬司的官邸除害。
可根據她事後聽到的風言風語,那個禍害幕僚並不是被自家大姐威脅的,而是被廣平侯半夜處理掉的。
更離奇的是,在廣平侯失去蹤跡的同一時間,大姐也銷聲匿跡,很長時間都沒出現過。
究其原因,應該是大姐被牽扯到了廣平侯的事情里,脫不開身。
在風塵僕僕的大姐回來的時,廣平侯平安的消息也從遼國傳出,也算是側面驗證了自己的推斷。
「嗯,這件事再議吧,先把人帶下去。」
楊纖凝面對妹妹的疑問,自然也沒有底氣回答,圍觀的民眾們都覺得這事透露著古怪,但多年對楊家的信任,還是讓他們保持敬畏。
看到圍觀的民眾窸窸窣窣的退去,懲戒堂的親衛兵們也開始退場,心有不忿的楊沁從桌椅上站了起來。
不過沒等她發話,下面的許清就知道時候到了,忍痛起身道:「我!我有密報!」
「密報?」
在場的楊家三姐妹都愣在了原地,尤其是楊沁覺得情況不對,走上前狐疑的問道:「你莫不是想替自己開脫,謊稱的情報?」
許清二話不說,就把鼻子下面黏著的鬍子撕掉。
這東西是他喬裝打扮時的裝飾品,就是為了符合遼國人的形象。
撕下來是有點疼,但現在事態緊急,已顧不得這些了。
「我是齊國人,也是這次出訪遼國使團的人,沈首輔命我等喬裝回國,是有重要的事情想稟告將軍。」
楊沁看到許清的舉動先是一愣,隨後又充滿戒心的問道:「沈首輔的消息不先傳回京城,怎麼會報給我們?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因為這件事情,只有楊家人有能力處理。」
許清奉承了一句,趕緊說道:「根據我們在上京城裡得到的密報,遼國已準備向我國開戰了。」
「什麼?」
場上除了楊沁還有些不信,楊纖凝和楊家小妹的面色都有些僵硬,不敢相信許清所言屬實。
但二人知道許清的身份,知道他一個女帝特別冊封的侯爺,不會平白無故的在邊關生事。
「你在胡說些什麼?遼國雖然與金國停戰,但那也只是季節氣候的原因,只要遼國的皇帝不是傻子……他就不會冒著金國偷襲的風險,強行與我們開戰。」
楊沁覺得許清為了免罰,搬這套說辭出來有些過分。
三歲小兒都知道的道理,他們這些熟讀兵法的將門世家能不清楚嗎?
「遼國的君主野心很大,登基至今都想著開疆擴土,建立豐功偉業。我們離開上京城的時候,曾聽說保守一派的襄王因病去世……這很有可能,都是另一位親王的手筆。」
楊纖凝默不作聲,沒有發言。
但與許清同行遼國的她,已見到了遼國境內糧少人多,瀕臨饑荒的悲慘現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