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潛入
陸晚禾感受到了許瑛不想在人前交談,再加上對方提及了自己的夫君,便點了點頭,輕聲應允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去那邊的亭子說話吧。」
「謝……陸小姐體諒。」
許瑛行完禮,便跟著陸晚禾走到了先前聶老夫子下棋的湖中亭台。
這裡與前院相距不遠,再加上四面通透,遠處有姚管家看著,陸晚禾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她用一雙美眸盯著面前這位俊秀的男子,用溫柔動聽的音色輕聲道:「許……既然你是我夫君的堂弟,那晚禾也僭越一下禮制,稱你為弟弟。」
「陸小姐客氣了。」
陸晚禾眨著清澈明亮的眼眸,問道:「你要與我說些什麼?」
聽到佳人的問話,感受著前方不遠處傳來的淡淡幽香,許瑛的身軀一顫。
他的思緒好像被拽回了許久之前,便抬起了頭,用熾熱的目光反問道:「不知陸小姐可還記得,年幼時在陸府的日子?」
「陸府的日子?」
算上剛過的新春,陸晚禾嫁入許家僅有三年。
雖然陸府囊括了她的大半青春和幼時的全部記憶,但現在回憶過去,她連陸府的大致布局,閨房裡的擺設都記不清楚了。
唯獨父親和劉師爺的印象還算清晰。
「記不太清了。」
聽到陸晚禾的回答,許瑛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失望,但他還是強撐住了面色,衝著對方笑了笑。
陸晚禾又想到曾經霸占陸府的那些親族,眸光里有一陣微微的顫動,但很快就平復了下來。
「若是表弟想借著陸府敘舊,晚禾心領了……只不過現在的廣平侯府是四房秦氏在打理,若表弟想與表哥走的近些,不妨上侯府登門拜訪試試。」
陸晚禾不太願意與他人提及陸府的家事,所以她下意識的把許瑛歸類成了攀附權貴的人。
只是看在他是許清表弟的份上,告知了對方一些額外信息。
許瑛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一剎那仿佛失魂落魄,心中有了說不清,數不盡的失落感。
最終,他仰起頭,眼神堅毅的說道:「陸小姐,其實我此行不是為了他人,而是為了你來的。」
陸晚禾聞言花容失色,急聲道:「許瑛,慎言!」
「晚禾,你還記得當年窗外的那個人嗎?那個天天用石子砸窗,每天晚上都來找你的那個人?」
許瑛握拳咬牙道:「他是我呀!」
……
當第二日的夜色昏暗,許清在五城兵馬司的後門小巷子裡與水耗子和單永培二人匯合。
嚴查了那位幕僚貪腐的事情後,他將今日各種要務交給了兵馬司內的幕僚,還請來了前兵馬司的指揮使坐鎮,確保登基大典的工程能按部就班的推進。
水耗子瞥見許清的身影,便把他拽到了巷內一處暫借的民居。
這裡原是承軒坊一處聯絡點,後因某些原因被坊里遺棄。
「大人,這是昨日買來的夜行衣,鉤鎖,京陽鏟。」
單永培將桌子上的包袱解開,向許清介紹了上面東西的大致用途,後者聽得微微抬眉,神色古怪的看了水耗子一眼。
「這是水耗子昨晚讓你準備的傢伙?」
不等單永培回話,水耗子便嘿嘿笑了笑,用諂媚的語氣說道:「是的,大人……這就是下墓倒斗的傢伙事,瞧瞧這鏟子,整體呈瓦筒狀,能帶出更多的泥土,刨坑的時候省時省力。」
「你這傢伙!」
許清拿起包裹里的粗麻繩索,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水耗子。
「咱們過去是要探清皇陵的情況,若看守的臣子後人真與白蓮教聯合,就拿到證據,讓京城裡的軍隊去收拾他們。」
這次的潛入,已經是在以身涉險。
若自己等人找到實證,便無需在皇陵里逗留,直接將此事上報給姑姑,調大軍攻入谷內即可。
皇陵所在的秦嶺山谷雖然位置隱蔽,但一切生活物資,日常補給都需要靠外面轉運,裡面的人若是被封鎖在谷里,不過多日就得舉白旗投降。
只是因為現在沒有實證,又加上登基大典臨近的關係,他沒法調動禁軍,不得不親自調查。
「我進去換衣服,等上半炷香的功夫就出發。」
「是。」
等許清換完衣服出現在小院內,那名不知名,但武功奇高的女俠也到場加入了隊伍。
單永培與水耗子聽聞今日有高手助陣,便都對楊纖凝客客氣氣的。
雖然二人能從外表看出對方是女兒身,可太后身邊的高手眾多,許清能喚來實力出眾的女武者也不是什麼怪事。
以楊纖凝的性子,自然也不想與貪官污吏的草台班子多做接觸,她在許清出來後點了點頭,便象徵自己應約到達,行動可以開始了。
許清系上包袱,由單永培領著三人從後巷的一條街道里穿行。
巷子盡頭,停著一輛簡易的馬車,車夫頭戴方巾,身著雨披,所坐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後開門的車廂,自然也記不清上車的人是誰。
當到了約定的時間,馬車按時發動,順著官道一路向西駛去。
在出城門的時候,值守查車的官兵突然被城牆上的隊長叫住,便心領神會的縮回了手,放任這一輛馬車順利出城。
車內的楊纖凝見馬車直至出城都暢行無阻,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就是五城兵馬司的這次行動,肯定是由承軒坊主導的。
整個京都,也就只有承軒坊能做到這種地步。
當馬車到了指定的地點,車夫停在原地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調轉車頭,駛回城內了。
下了馬車,在草叢中緩神的水耗子頓了頓,驚奇的說道:「大人,您這一手真是神了!平常出城都要查文書通牒,看商品行貨,咱們居然什麼都沒查。」
城門口的官兵,自然不可能是承軒坊培養的親信。
只是承軒坊用了某種辦法,讓值守的官兵誤認為這輛馬車隸屬於皇城權貴,所以對方就刻意避開了搜查,免得讓那些貴族老爺們生氣。
畢竟京城貴族時常偷運一些律令上的違禁品,需要提前打招呼的馬車大都屬於此列,這已是兩方心照不宣的隱秘。
許清正是利用了這一漏洞,將自己幾人偷偷拉了出來。
但馬車走多了路會暴露目標,守護皇陵的家族又布置了人手設立哨卡,後面的路程就得他們自己走了。
「帶路吧。」
水耗子馬屁拍的毫無回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他隨即背起包袱,帶著一行人走上山坡,繞著山脊向山谷內摸索。
當來到一處山坡處後,天色已完全變得深沉,陰暗。
水耗子用手指著一處光亮的火點,對著許清等人介紹道:「下面的光點,便是瓊家的人手在那設卡,攔截迷路的商賈旅人。」
皇陵的象徵意義非凡,嚴加設防不足為奇,但許清感興趣的是另外一點。
「為什麼是瓊家的人手?」
水耗子領著路,用鉤鐮砍掉亂生攔路的枯乾樹枝,解釋道:「皇陵內部不同於外界,除去每三年的皇室祭拜,算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寨。大齊看守皇陵的三家是瓊,別,日……自然也會根據家族的內部情況,分出具有話事權的家主,長老和普通家庭。」
因為之前摸金校尉對皇陵下手的緣故,水耗子做足了皇陵的功課,清楚皇陵的內部種種。
「瓊,別,日是三家的姓氏,但與常人不同的是,他們都是罪臣之後,名在前,姓在後。瓊氏原本有開國之功,本應是功勳簿上的貴族,但因當時不慎言行,得罪了開國皇帝,便被發配到皇陵。」
水耗子繼續道:「相比於其他二族,瓊氏有功在身,又居住的時間最長,所以他自然在家中的份量最重,擔任一切對外和巡守事務。」
「這皇陵在沙盤上看上去也不大,竟也有這麼多的講究?」
「有人的地方,就有講究。」
水耗子笑著回應道:「別族原先是京城禮部出身,但因得罪了當時的皇后,遭受到了滅族之禍……好在當時的帝王還算偏愛他們,就把整族人遷到了這裡守靈,免去了殺身之禍。」
「哦?那第三家呢?」
「第三家便是戴罪之身了。」
水耗子說道:「這支日族其實是東海漂流而來的倭人遺民,因為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便誤打誤撞來到了大齊……齊誠帝好奇這些倭人的長相,便命人把他們押到了京城觀賞,賜名為日猴子,關在籠子裡供人們觀賞。」
日族?
許清聽了水耗子的解釋,才意識到這族的姓氏為什麼耳熟了。
搞半天是前世記憶里的老熟人,生活在東海的倭寇。
「再新奇的動物,也有看膩的一天,再加上這些日猴子的長相奇特,男人大多身材矮小,齙牙黑膚……沒過多久,齊誠帝後來對這些日猴子失去了興趣,再加上當時皇陵大興土木需要人手,就把他們送過去了。」
水耗子說道:「日族到達皇陵後,因為順從管教的關係,一直在這裡長居。只不過他們的地位在其他兩家面前最為低下,通常負責苦工雜活,只有家族中的族長待遇才稍好一點。」
「有意思。」
水耗子關於日族的描述,倒是符合許清對他們的刻板印象。
「這麼說來,這日族完全就是皇陵最底層的奴隸了,能在這裡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看來皇陵跟大齊的京城也差不了多少嘛。」
「對,大人,我就說這些人目無王法,在這裡胡作非為……」
水耗子跟著扯嘴,但誰想許清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不不不,我只是第一次覺得……這三六九等的階級還不錯。」
「哈?」
沒等水耗子撓頭細想,四人就已經來到了靠近山谷的山脊內側。
向下望去,山谷的幽靜與壯麗令人驚嘆,即便隔著夜色,許清也能看到山谷峭壁陡然向下,形成了大塊大塊的斜切面。
一條河川在群峰間匯聚成溪,蜿蜒而下,從左到右穿過山谷,宛如一幅生動的水墨畫。
許清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這壯麗的景觀竟真如一條巨龍盤臥在此,靜靜安歇。
這美麗而靜謐的景色,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偉大和生命的脆弱。
山谷的景色固然壯麗,但他們居高而下,也看到了山谷各種緩坡處都遍布星點火光,像是有人在活動的跡象。
「奇怪,這裡的布置怎會如此嚴密?」
水耗子朝著身下的方向望了望,接著又快步竄到其他幾個方向,向著遠方眺望了片刻。
過了片刻,他放棄了打算,回頭跑到了許清身旁。
「大人,這裡與往常有些不同,伱看這兒,這兒,那兒……這都是山壁的四角,尋常人怎麼會在這裡建設箭塔?」
「箭塔?」
一直沉默不語,隨行的楊纖凝發出了疑問。
楊纖凝跟了三人一路,將剛剛的情況都聽到了耳朵里,原本想把這裡的事情都交給承軒坊的人去做,但聽到箭塔的存在,她還是忍不住繞了出去,向下多看了兩眼。
許清見這位女俠動身,便耐著性子等她看完回身後問道:「女俠,怎麼說?下面的東西真是箭塔嗎?」
楊纖凝雖然武功高強,論視距和聽覺比常人更加敏銳,但夜色太過昏暗,她僅能從那塔狀的牆垛和孔洞判斷出是箭塔。
但這已是她利用多年從軍的經驗做出的判斷,她實在不懂那個身材矮小的小個子為何能快速辨認出多座箭塔的位置。
「是箭塔。」
許清回頭看向水耗子,問道:「看你剛剛的反應,皇陵先前沒有箭塔?」
「那當然了,皇陵防的是我們這種盜墓賊,又不是與軍對戰,建這玩意幹嘛?」
許清提出了疑問,「但箭塔站得高,看得遠,倒也不是完全無用。」
這次回答許清的不是水耗子,而是楊纖凝。
「箭塔和哨塔不一樣,箭塔的目的是為了抵禦攻勢,因此需要大量的石材……而且上面的孔洞也有考究,只供射手正面和斜面射擊,遠不如哨塔觀察的仔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