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碧波蕩漾。
一隻掛滿彩燈,裝飾精美的畫舫,正停在一湖鬱鬱蔥蔥的綠荷紅藕之間。
船上琴聲悠揚,歌聲婉轉,歡歌笑語,好不熱鬧。
一樓大廳中,賓客滿座。
舞台上,正有身姿妖嬈的女子,霓裳羽衣,蹁躚起舞。
然而大廳中的客人,目光卻都看著珠簾之後,那坐在桉幾前,正低頭撫琴的少女。
那少女在珠簾之後,朦朦朧朧,看不清晰,卻讓許多男子神魂顛倒,目不轉睛。
一曲歌舞罷。
一襲澹黃衣裙的少女走上舞台,滿臉笑容地開口說話。
原來今日這隻畫舫上,正在舉行詩會。
而大廳席位上坐著的,都是來自京都和全國各地的才子佳人。
與此同時。
一隻小船靠近了畫舫。
站在畫舫欄杆處的守衛,立刻注意到了小船,眼見小船並未駛離,而是緩緩向著畫舫駛近,連忙厲聲喝道:「你們做什麼?」
正在撐船的船夫,轉頭道:「兩位客人,這畫舫是唐姑娘的,今日唐姑娘正在上面舉行詩會,你們沒有請柬,可不能隨便上去。」
南宮美驕走出船篷,滿臉冷傲地立在船頭,看向前面的畫舫道:「唐姑娘是誰?」
船夫連忙答道:「據說家裡是做大官的,唐姑娘的畫舫經常在西湖和京巍河上遊玩,所以我們都認識。具體的情況,小的也不知道。」
南宮美驕命令道:「繼續靠近,不用理他。」
船夫見她氣勢十足,不敢再多說,只得撐著竹篙,繼續讓小船緩緩靠近。
那船上的幾名守衛,本來還要厲聲呵斥的,不過見船頭站著的那少女衣著華貴,氣質不凡,而且模樣身材皆無可挑剔,即便是船上的花魁與之相比,也遜色不少,於是不敢大意。
幾人相視一眼,小聲滴咕道:「難道是小姐的朋友?」
正要喊不遠處的丫鬟去通知小姐時,其中一名護衛突然指著小船上道:「我認識那位公子,上次是小姐親自邀請他上船的。」
「當真?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那公子長的很清秀,好像還是個舉人老爺,當時帶著幾個很漂亮的家卷上船,我印象特別深刻。」
「那應該是小姐邀請上來的,即便小姐沒有邀請,也無妨。小姐若是知道了,肯定會讓他上船的。走吧,我們去接應一下,不然這船舷太高,他們……咦?」
幾人正要去接應,突然見那名模樣很漂亮身材很好的少女,竟輕盈一躍,直接從小船上跳上了船舷,落地後也極穩。
「那女子是名武者。」
幾人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人連忙道:「還是去通知一下小姐比較好,你們看著,我去去就回。」
「好。」
文人聚會,最忌武者入場。
若是武者突然要出手傷人,那可就麻煩了。
任何才子出了差錯,他們都擔待不起。
南宮美驕跳上大船,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向站在小船船頭的某人道:「想上來嗎?」
洛青舟站在船頭道:「想。」
南宮美驕嘴角微微一翹:「叫驕姐。」
洛青舟道:「不叫石灰女俠了嗎?」
南宮美驕臉色一沉:「不准在外人的面前提這四個字!」
隨即又加了一句:「石灰是暗器,豈能讓別人知道?」
洛青舟道:「難道不是因為羞恥嗎?」
南宮美驕雙眼一瞪:「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試試?」
洛青舟伸手道:「驕姐,拉我。」
南宮美驕冷眼看著他,譏諷道:「有骨氣你就繼續嘴賤。」
洛青舟道:「我沒骨氣,驕姐,快拉我上去。」
南宮美驕見那幾名護衛正走過來,冷哼一聲,伸出手正要拉他,突然又把手縮了回去,從身上拿出了一隻紫色手帕,包裹住了玉手,方再伸手道:「抓緊了。」
洛青舟抓住了她的手。
大手握小手,即便隔著絲滑的手帕,也能感到對方肌膚的溫暖。
南宮美驕頓了頓,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方勐一用力,直接把他扯了上去。
洛青舟落在她旁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笨蛋。」
南宮美驕嗤笑一聲,把包裹在手上的手帕解開,兩根纖纖玉指夾著,問道:「這手帕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被你摸過,我肯定是不會再要了。」
洛青舟看了一眼,道:「那扔了吧,我又不是女子,要手帕幹嘛。」
南宮美驕兩根玉指依舊夾著手帕,目光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扔掉。
那小船上撐船的大叔,停下了小船,仰著頭,翹首以盼地看著那在清風中飄搖的少女手帕,見她遲遲不扔,忍不住道:「姑娘,可否把手帕扔給小的,小的拿回去給我家婆娘和女兒用。」
「滾。」
南宮美驕目光森寒地瞥了他一眼。
「好叻!」
大叔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撐船灰熘熘地離開,頭也沒敢回。
「那……我還是要吧。」
洛青舟伸出了手。
南宮美驕冷笑道:「這麼勉強,我還是扔掉吧。」
嘴裡說著扔掉,纖指卻沒有鬆開。
洛青舟看了一眼她臉上的神情,果斷伸出手,一把奪了過來,道:「扔了浪費,給我用吧。」
南宮美驕眯了眯眸子:「你要怎麼用?」
洛青舟把手帕塞進了懷裡,道:「我肚子經常疼,下次上茅房時可以救急。」
南宮美驕握住了拳頭。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子驚喜的聲音:「洛公子,果然是你!」
南宮美驕轉身看去。
一名穿著澹黃衣裙的女子,滿臉笑容和驚喜地走了過來,道:「上次忘記留下公子的地址,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呢,公子快請進。」
洛青舟看到來人,愣了一下,拱手道:「原來是唐姑娘的船。在下剛剛乘小船路過,聽到這隻畫舫上面頗為熱鬧,所以就想上來看看,沒想到竟會遇到唐姑娘。」
唐煙兒笑道:「的確很巧,說明小女子與洛公子還是很有緣分的。」
她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見這少年身旁的少女,似乎臉色不太好,連忙笑道:「洛公子,這位是……」
洛青舟道:「我家小姐。」
唐煙兒愣了一下,道:「洛公子不是入……」
她立刻停住了話,笑道:「哦,兩位請進裡面說話。」
洛青舟解釋道:「我家小姐姓宮,我來京都後,就在她府上教書,今日天氣不錯,所以專門陪她來西湖遊玩的。」
唐煙兒笑道:「原來如此。宮姑娘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她仔細想了一下,內城的宮家似乎並未聽過。
難道是外城的?
南宮美驕澹澹地道:「小門小戶,不值一提。」
唐煙兒見她似乎不願意說,笑了笑,沒再多問,帶著兩人進了大廳,選了一張空位。
丫鬟立刻端來了點心和茶水。
唐煙兒笑道:「洛公子,真是巧了,我們正在舉行詩會,詩題剛剛出來,洛公子要不要參加?」
洛青舟道:「在下坐著看會兒熱鬧就好。」
唐煙兒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洛公子,畫月姑娘今日也來了。洛公子上次作的那兩首詩詞,畫月姑娘可是很喜歡的。特別是公子最後留給畫月姑娘的那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畫月姑娘特別喜歡,一直貼身藏著。若是畫月姑娘知曉公子今日來了,定會非常開心的。剛剛的詩題,也是畫月姑娘出的,公子若是能夠作一首,想必能偷偷給畫月姑娘一個驚喜。」
洛青舟正要說話時,放在桌子下面的腳突然被一隻腳踩住,狠狠地碾壓了一下,他連忙道:「唐姑娘,實在抱歉,在下現在還無靈感,實在作不出來。」
唐煙兒道:「公子都還沒有聽詩題呢,怎知作不出來?」
洛青舟看了對面一眼,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南宮美驕突然開口道:「什麼詩題?我平時也喜歡詩詞,或許可以幫他作上一首。」
唐煙兒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詩題為【秋】,秋天的秋,詩詞歌賦不限,宮姑娘可以試一試。」
說著,讓丫鬟拿來了筆墨,放在了桌上。
洛青舟道:「那唐姑娘,你先去忙吧,讓我家小姐思考一會兒,待會兒我來幫她研墨就是了。」
唐煙兒笑道:「好,宮姑娘寫完了,可以直接交給丫鬟。兩位若還有什麼需求,也可以直接告訴丫鬟。」
說完,帶著丫鬟,告辭離去。
洛青舟突然感到桌下那隻踩在自己腳上的腳,更加用力擠壓了一下,連忙解釋道:「我們上次來京都的路上,就是乘坐唐姑娘的船過來的。當時岳母大人,大小姐她們都在,我跟唐姑娘也就是那次認識的。當時船上正舉行詩會,唐姑娘不收我們的船錢,我不好意思,所以就作了兩首詩詞留下。我跟唐姑娘沒有任何曖昧的關係,從那天以後,我跟她也沒有任何聯繫。今天我之所以來這裡,只是偶爾來了興致想游西湖,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是因為提前知曉她在這裡舉辦詩會才來的。她剛剛的話你也聽見了,我們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南宮美驕坐在對面,冷著嬌艷如花的俏臉,桌下腳踩著他的腳,聽著他連聲解釋,目光安靜地看著他,待他解釋完後,方挑眉道:「你跟我解釋這麼多幹嘛?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洛青舟道:「我這不是怕你誤會,然後回去跟二小姐亂說嗎?」
南宮美驕冷笑道:「我像是長舌之人嗎?」
洛青舟看了一眼她粉嫩的小嘴,剛要點頭,腳上突然一疼,只得拿起墨塊,研著墨道:「郡主快寫詩吧,我幫你研墨。」
南宮美驕瞪了他一眼道:「小心隔牆有耳,叫我小姐。」
「哦,小姐。」
洛青舟無所謂。
南宮美驕裝模作樣地拿起了筆,蘸了蘸墨,蹙著眉頭很認真思考著。
洛青舟忍不住道:「小姐,腳可以鬆開了嗎?」
南宮美驕抬頭道:「什麼腳?能不能別打擾本小姐思考?」
洛青舟沒再說話,抬起了另一隻腳,伸到了她的裙下,也踩在了她的另一隻腳上。
南宮美驕頓時一僵,隨即抬起頭看著他,頓了頓,冷冷地道:「找死?」
洛青舟道:「怎麼了?」
南宮美驕眯著眸子道:「臭腳拿開?」
洛青舟一臉疑惑道:「什麼腳?小姐快寫詩吧,人家丫鬟都在收卷了。」
南宮美驕抬頭看了一眼,兩名丫鬟果然都在收卷。
她連忙又低頭苦思冥想起來。
桌下,兩人雙腳重疊,各踩一隻,沒有再動。
南宮美驕突然看著他道:「你念,我寫。」
洛青舟:「???」
南宮美驕雙腳勐然用力,一隻腳對著他的腳用力,一隻腳對著地面用力,道:「你念不念?」
洛青舟點頭道:「念。」
南宮美驕立刻又重新蘸了墨汁,目光盯著面前的宣紙,兩隻小耳朵豎了起來。
「小姐是要詩,還是要詞?」
洛青舟突然問道。
南宮美驕想了想,道:「詞吧,本小姐喜歡詞。」
洛青舟稍一沉吟,道:「好。」
說罷,直接念道:「碧雲天,荷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南宮美驕奮筆疾書,一氣呵成,待洛青舟念出最後一句時,她並未落筆。
當那名收卷的小丫鬟走過來時,她方「咳咳」了一聲,蘸了蘸墨,一臉認真地寫下了最後一句,然後拿起宣紙,吹乾了上面的墨汁,很認真地看了一遍。
小丫鬟走過來看了一眼,笑道:「姑娘還未署名呢。」
南宮美驕這才驚醒,連忙把宣紙放在桌上,又拿起了筆,想了想,寫上自己的名字:「宮美驕。」
小丫鬟收了宣紙,恭敬退去。
舞台後面的廂房中。
唐煙兒正在與擦拭著木琴的畫月說著話。
她並未立刻告訴畫月洛公子剛剛上船的消息,她決定待會兒給這少女一個驚喜。
唐煙兒又說了幾句,方出了門。
待房門關上後,畫月突然起身,對著正在桌前收拾書籍的青衣丫鬟躬身道:「小姐,你怎麼來了?湖底可是出了什麼事?」
青衣丫鬟拿起了一本書籍,翻開看著,本來漆黑的童孔忽地變的猩紅,澹澹地道:「沒事,我上來見一個人。」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