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是漲來的潮水,拍打著油紙窗,紙窗被月光一映,透出雲母似的顏色,小語熄滅了燈,推開一隙窗,悄悄向樓下望去,靜謐的夜色里,少年少女圍繞著劍場緩行。♢♦ 6➈รHuˣ.𝕔όᵐ 👽♢Google搜索閱讀
劍場已布置起來,插著彩旗,張著鑼鼓,兵器架上蓋著布,布上積滿了雪。
林守溪本以為小語的父母會來,小語卻說父母很忙,正在神守山謀劃大事,區區一場月試,還無法興師動眾到將父母請出來。
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她的娘親,那雙淡璃色的眼眸似藏著星空般幽邃的秘密,令人無法遺忘。
與林守溪一同在夜色間閒逛的,不是楚映嬋,也不是小禾,而是慕師靖。
慕師靖依舊穿著那件露背的黑色禮裙,她挽著秀氣的髮髻,定著根木簪,一手抱著書,一手翻閱著神山邸報,纖眉時蹙時舒。
「這神女榜有問題。」慕師靖說。
「慕姑娘何出此言?」林守溪問。
「小禾這丫頭年方十七,還未真正張開,境界也與我,嗯……相仿,為何能居於這神女榜之首?」慕師靖咬著唇,有些不服氣。
「小禾本就清美動人,何況還是一頭雪發,極為稀有,物以稀為貴嘛,據說司暮雪橫空出世時,也在榜首盤踞了許久。」林守溪笑了笑,說。
慕師靖沒有回應。
「慕姑娘這是事事不如人,嫉妒小禾了?」林守溪言語不饒人。
「我才沒有。」慕師靖慢悠悠地攏起邸報,收入懷中,神色一動,說:「你剛剛說物以稀為貴,難道,小禾妹妹在你心裡就是可以隨意處置的物麼?」
林守溪懶得與她抬槓,直接祭出了宮語贈送的銀簪,慕師靖見銀簪如見師尊,悻悻然閉唇。
林守溪收回銀簪,心想,我隨意處置不了小禾,還處置不了你麼?
「對了,你為何總能找到我?是不是偷偷對我用了什麼歹毒手段?」慕師靖問。
今夜,她尋了個角落偷偷修煉,不承想又被閒逛的林守溪逮了個正著,她雖習以為常,但難免有些不服氣,有種一切盡在他人掌控之中的感覺。
「不是我找到的你,是它。」林守溪拍了拍腰間湛宮劍鞘。
慕師靖一怔,旋即醒悟,原來是死證暴露了她的行蹤。
「這破劍,越來越不聽話了。」慕師靖嘆氣道。
「不喜歡就還我。」林守溪說。
「才不給你。」慕師靖話語幽幽,她將劍護在懷裡,生怕林守溪又祭出銀簪,巧取豪奪。
林守溪與慕師靖繼續繞著劍場散步,明月還在天空中掛著,雪又零零碎碎地飄了下來。
「大半夜的,你不好好陪著你神女榜第一的小嬌妻,來外面瞎逛做什麼?」慕師靖用譏諷的語氣問。
「我也想進得去門啊。」林守溪嘆了口氣。
「這次又是什麼原因被趕出來的?」慕師靖饒有興致地問。
林守溪說,本來小禾說好了今夜要好好陪他的,但玉床錦被之間,小禾敏銳地發現,在她離開的一夜之間,他的鼎火竟已修至玄紫之色,怒,遂又將他趕了出去。
慕師靖聽了,咯咯笑個不停,笑著笑著,她見林守溪板著臉,不由收斂了笑意,道:「你又想拿師尊壓我?」
「我壓你還需要師尊?我只是不想欺負弱小罷了。」林守溪說。
「欺負弱小?」慕師靖從小到大沒被這樣對待過,心頭一怒,「林守溪,你……」
「我什麼?」林守溪問。
慕師靖沒有繼續往下說,她可不想給林守溪名正言順揍自己的機會,她現在最該做的,應是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潛伏爪牙忍受。
「對了,一年之前,你為何要躲在那枚戒指里,偷跟著我們?」林守溪問出了好奇已久的問題。
「我……」
慕師靖心頭咯噔一下,支支吾吾給不出答案,猶豫之後,她仰起頭,抬高了聲音,說:「你還好意思提?那夜雪廟之外,你那般輕薄於我,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你應該慶幸,我沒做更過分的事。」林守溪淡淡道。
「你……」慕師靖指著他,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道:「無恥歹人!」
很顯然,慕師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關於聖子受難記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林守溪的,罵了一句之後,她低下頭,卻是不禁想起了那文稿的內容,雖板著俏臉,卻已是玉頰飛霞,雪頸泛紅。
事實上,當初在廣寧寺的夜裡,林守溪就已從小禾口中得知了那篇文稿的事,他初聽之時震驚不已,一來驚嘆於三花貓的信守承諾,二來沒想到,慕師靖非但沒有一氣之下將它撕毀,還一直保留在了身邊。
慕師靖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面,她背對著林守溪,便也順勢裸露出了大片秀背的肌膚,優雅伶仃,黑裙少女似也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她將手探至頸後,拔掉了木簪。
滿頭烏絲登時瀉下,遮住了脊線,少女的墨發已長過腰肢,垂至臀部,行路時,娓娓低垂的長髮輕輕拍打著翹臀,像是起伏不定的溫柔潮汐。
林守溪無事可做,便靜靜跟在她身邊,走了一會兒。
自那日幫她敷藥之後,慕師靖的態度已對他緩和了不少,不再像小刺蝟一般,句句都要刺他一下才罷休。
走著走著,小雪又停了。
「好了,別跟著我了。」慕師靖停下腳步,說。
「嗯?」
林守溪倒不是奇怪這句話,而是她說這句話時,語氣異常溫柔。
只見慕師靖微仰螓首,望向了這座府邸中最高的樓。
那是小語的住處,正熄著燈,一片黑。
「去看看小語吧。」慕師靖說:「她好像很憂愁。」
「你怎麼知道?」林守溪問。
這個時間,小語應是睡下了才是。
「感覺。」慕師靖篤定地說。
月試前的夜晚,小語緊張失眠,也在情理之中,林守溪不疑有他,想著小丫頭獨自抱膝面對黑夜的情景,心生憐惜,打算去與小語聊聊,為她疏導排遣一番。
劍場外,林守溪與慕師靖告別,向著小語的閨房走去。
走到樓下時,林守溪停步回首。
慕師靖立在劍場上,也在朝這望來。
相依的屋檐結著嚴霜,瓊枝玉樹在朔風中幽咽,青蒼的瓦片盛著晶瑩的雪,雪上流淌的皓影是蒼穹灑落的月光,月亮那樣遙遠,像是靜懸於另一個世界的,黑裙少女娉婷而立,清艷無儔,雪色月影都不及她眉眼動人。
目光交錯只是一瞬,眨眼間,慕師靖已背著雙手走遠。
林守溪緩緩走上了樓。
小語的閨閣在頂樓。
他很快來到了門前,正要敲門的時,他發現,門竟開著。
難道真如慕師靖所說,小語深夜難寐,一直在等待自己嗎?
他悄無聲息地進門。
門內無光。
掀開垂落的紗帳,穿榻上空空如也,唯有被子摺疊整齊。
小語又去閣樓上睡覺了麼……林守溪落下紗帳,準備從房間的小梯子去小語的私密閣樓,他剛踩上樓梯,屋內,一道仙音冷淡地響起:
「小語剛剛睡下,別去打攪她了。」
林守溪身子一僵,回首望去,書桌上坐著一個人,那人倚著窗,透著冷冷月光的紙窗將她高挑清傲的身影勾勒得很淡……他進屋這麼久,竟沒能發現她的存在。
仙音飄落,燭火點燃,一豆燈焰照亮她的雪裘,她坐在幽紅燈影間,秋水長眸透著幽邃的璃色。
「師,師祖?」林守溪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裡?」
……
北方極地。
長夜依舊,星河流淌,司暮雪跪坐在巨鯨光滑的背上,雪白的嬌軀結著美麗的霜,她抱著雙膝,攏斂的趾尖透著瑩潤雪光,如玉砌成。♚♞ 🐻💝
她望著海面,冰洋中,巨鯨帶起了極寬的三角形水紋,水紋中,發著螢光的魚兒成群結隊跟後面,像是追隨君主的臣民。
巨鯨停靠在了岸邊。
司暮雪重新穿上了以真氣烘乾的綢衣綢褲,套上了軟靴,躍到岸上,與這頭龐然神物揮手告別。
巨鯨發出低沉的吟唱。
它再度躍出水面,扇動如翼的魚鰭,然後重新躍回冰洋,於滔天巨浪中不見蹤影。
司暮雪發現,這頭巨鯨的腹部有著血痕,那是爪牙撕咬的痕跡……在這片海域裡,竟還有生靈能傷害這位冰洋的君王嗎?
巨鯨在吟唱聲中遠去。
藍紫色的天空中,極光彎折,像是神女的裙擺。
司暮雪踏上長長的雪階,走入了那座雪山之巔的神殿,這神殿極為古老,每一片磚上都刻著古文字,難以想像,在氣溫這麼低的地方,這數以百萬的磚瓦是怎麼燒制,又是被誰人堆累起來的。
司暮雪本以為這座神殿中住著君王,再怎麼樣應該也會有王骸,但這裡空空如也,只有無垠的黑。
但司暮雪沒有感到失望,她穿過了這座門一樣的神殿,在長道盡頭的懸崖之上停步,俯瞰,冰峰雪山環繞之中,赫然有一座漆黑的古城,古城不是由石頭堆砌而成的,構築起它們的是黑色的堅冰。
站在神殿上,司暮雪很難看清楚這座城具體的模樣,它就像是一片荒蕪已久的廢墟,陰森寒冷,是被世界遺棄的妖魔的居所,這樣的古城絕非是人建造的,事實上,人類的足跡根本還未抵達這片極地冰原。
厄城,這就是傳說中埋藏著最古老秘密的厄城!
司暮雪沒有想到,她真的來到了這裡。
許久,她才從這座漆黑荒涼的古城中收回了視線,天空中,是無盡絢爛的極光,這些光如帶、如弧、如環,它們相互交錯,彼此包圍,像是一個錯綜複雜的迷幻宮殿。
司暮雪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竟還有這樣的地方。
她沿著神殿,順著冰牆向下走去,躍入白茫茫的冰峰,狐狸般矯健靈動,冰峰之中,司暮雪看到了無數深埋在雪裡的長蟲,它們的表面儘是黏稠的液體,牙齒如人齒,它們應是這裡的守護者,但也在冬眠,沒有發動進攻。
司暮雪在踩過極厚的雪,在長達數個時辰的跋涉後,終於真正來到了厄城之前。
她走入了這座神秘的古城。
司暮雪停下腳步,望著眼前的畫面,無比驚愕。
在神殿上看的時候,她以為這些隆起的黑色堅冰是建築,但此刻走近,才發現,它們竟是一個又一個高大的雕像,這些雕像她並不認識,但雕像上寫有姓名,他們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
每一個冰雕前,都聚著一團撲朔迷離的氣,司暮雪將手伸近,感到了熱。
「這是香火。」心底的聲音開口。
「香火?」
「嗯,香火,聖人的香火,凡人對於聖人的頂禮膜拜都會化作香火,聚攏在這裡。」
「它有什麼用呢?」司暮雪問。
「沒有用的。」
回答她的是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來自雕像的盡頭,古老沉重:「香火對於他們而言是一種負擔,他們中最耀眼的學說一經出現就已站在了高處,此後百年,這些學說被各大世家分食,淪為家學,一遍遍地注釋、曲解,愈發空虛神秘,佛成了對金身偶像的頂禮膜拜,道成了雲遊山海的求仙煉藥,千年不會再有寸進,這是天道之於他們的詛咒,你要是想見他們,可以觸碰冰像,但只能見一位。」
司暮雪望向聲音的源頭,那裡站著一個古怪的生命,它是一條趴在青銅門上的八爪魚,口吐人言,字正腔圓。
司暮雪對於見聖人並沒有什麼興趣,原因無他,因為不熟。
「你是誰?」司暮雪問。
「我是看守這扇大門的生命。」八爪魚盤踞青銅門,像是銅門的鎖,它說:「我很弱小,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掉我,但這沒有意義,天道可以捏造無數個我。」
「這扇門通往哪裡?」司暮雪繼續問。
「通往地心,真正的地心。」八爪魚說。
「地心有什麼?」司暮雪問。
「我也不知道。」
「那我接下來該去哪裡?」司暮雪又問。
「哪裡都不用去。」八爪魚說:「你來得很巧,比上一個來這裡的巧得多,那個人來的時候,老佛還活著,現在它被毀了,天道需要一位傳人。」
「我正是因此而來。」司暮雪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那就吃下道果吧,這是對抵達此處之人的獎勵。」八爪魚說。
「道果?」
司暮雪正疑惑著,長空中,極光黯淡,露出了隱藏在背後的秘密,那是兩條金色的長鏈,它們圍繞著同一個中心軸盤繞,形成雙螺旋的結構,它隱沒在長空之中,像是囚禁世界的枷鎖,也像是一切隱秘的源頭。
金光灑落,司暮雪的身前浮現出三枚果實,她觸碰其中的一顆,卻只碰到一片虛影。
「這顆已經被上一個來這裡的人吃掉了,它象徵輪迴。」八爪魚像個絮絮叨叨的老人,「這三枚道果分別代表幽冥、輪迴與不朽,這是凡人眼中至高至強的力量,但其實並不新奇……選一枚吞下吧,從此以後,你將是行走人間的天道,有你這樣美麗的行走者,是天道的榮幸……你應該是美的吧,我不是人,不太能確定人類是怎樣審視美的。」
司暮雪抓起了『幽冥』,緊握手中,一口吞沒。
八爪魚一邊恭賀著這位紅髮神女成道,一邊發出了極輕的嘆息。
它騙了這位神女,其實她來的並不是時候,因為天道已經開始崩壞……
……
長安城。
國師走入了一處巨大的院子,院子的中央是一個複雜的木製結構,那是一盞紅色的巨型蓮燈,數以千計的工匠正在這裡徹夜忙碌,建造這座蓮燈。
上元節燈宴時,陛下會召集天下群英赴往長安,屆時,這盞蓮燈將會被點亮、綻放,寓意天下大吉。
這是空前的盛況,沒有人敢怠慢分毫。
國師親自監察過了蓮花寶燈的建造,出了門,觀星望氣。
許久,他的一個學生忍不住問:「先生是看出什麼了嗎?」
國師搖了搖頭,說:「明日大吉。」
……
……
小禾躡手躡腳地出門,在楚映嬋房間的窗邊停下,耳朵緊貼窗戶,凝視細聽,蹙起眉,她又去了慕師靖的房前,細聽動靜,依舊無果。
「不在這兩個小妖精那,卻又是跑哪去了?」小禾自言自語。
她搜索了一圈,最終靈犀一動,望向了小語的閨房。
果不其然,那裡正亮著燈火。
原來是去找小徒弟了啊……小禾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她覺得林守溪再禽獸不如也不至於對這般稚嫩的徒兒下手,便回屋去了。
與此同時,小語的閨房中。
宮語輕輕掩上窗。
她未施脂粉,卻是唇紅眉黛,妍麗非常。
「閒來無事,為師來看看小語,倒是你,深更半夜來你徒兒的閨閣做什麼?」宮語問。
「我……」
林守溪不知如何解釋,難道說是慕姑娘的感覺嗎?這也太荒唐了些。他想了想,最後說:「明日就要比試,我怕徒兒緊張,便打算與她商討一番戰術……是我低估她了。」
宮語聽了,忍不住笑了笑,道:「一個月試還要靠戰術取勝,真是陰險狡詐呢。」
林守溪笑了笑,沒解釋什麼。
「好了,別在那裡杵著,來為師身邊。」宮語招了招手。
林守溪在她身邊坐下,惴惴不安。
他絕非第一次與宮語靠得這麼近,但今時不同往日,哪怕這位大仙子眉眼帶笑,笑得輕柔,他依舊能感到一種無形的威壓,那是人神境睥睨眾生的驕傲。
林守溪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她並不是來找小語的,而是來見自己的。
「你覺得我是一個合格的師父嗎?」宮語輕聲問。
「當然。」林守溪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麼?」宮語淡笑。
「我何必與師祖扯謊?」林守溪一本正經地說。
宮語笑意漸淡,她沉默良久,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我的師父,你看到我這般教導徒兒,你會責怪我麼?」
林守溪一愣,心想這還用問,你要是我徒兒,我第一個替映嬋報仇……但他表面上很誠懇,說:「自然不會,外人或許覺得師祖霸道蠻橫,但只有真正親近的,才知曉師祖的好。我若是你師父,只會以你為榮。」
宮語聽了,唇角再度噙起笑意,她眯起清澈迷離的眸,笑得嫵媚動人。
「如此就好。」她說。
兩人坐在書桌上,中間隔著一支燭火,宮語俯視著搖曳的燭光,衣裳半敞,微見雪壑,她慵懶地垂著眼瞼,與林守溪聊了起來,林守溪本以為她會與他聊些大道修行方面的事,不承想宮語與他說的,多是些瑣事的生活小事。
宮語還教他該如何指導徒弟,還指出了他在教育上的諸多不足——比如對於徒弟太過溫和,應更嚴厲一些。
林守溪表面上附和,心中卻是直搖頭。
說著說著,兩人聊到了南行之事。
「那場南行,是我這兩百年來最難忘的經歷。」宮語淡淡地說:「無關身份,與人生死與共的感覺真的很好,仿佛是一同將一條破爛漏水的小舟修修補補,冒著風雨開到對岸……可惜,以後恐怕再難有了。」
林守溪聽了,輕輕點頭。
他同樣無法忘懷那段經歷,那時,師祖雖沒了修為,但在她身邊,他總能感到難言的心安,也是這場南行讓他知道,師祖並非是冷的,當時破廟相擁時,他覺得,他抱擁的是一團燃燒的碳火。
隔著火光,宮語注視了林守溪許久,最後卻化作一聲嘆息。
「可惜,你太小了。」宮語微笑道。
林守溪不明白師祖為何突然說這樣一句話,此話若是楚楚所說,那今夜定是不眠之夜,但師祖在上,他根本不敢胡思亂想。
看到林守溪略顯窘迫的樣子,宮語輕輕搖頭,又笑了起來。
今夜,她極為高興,少有的高興。
「好了,算完了恩情,該與我的乖徒孫算算帳了。」宮語收斂笑意。
「算帳?」林守溪一愣。
「是啊,當初被你扛在肩上揍了這麼多頓,被你逼著說了這麼多哀求的話語,你想就這樣算了?嗯?」宮語冷淡地問。
「這……師祖,這是事急從權。」林守溪無奈道。
「事急從權?」宮語搖了搖頭,說:「這個詞我聽膩了。」
接著,林守溪一個失神間,已被這位師祖大人摁在了桌面上。
「師祖……你,你想做什麼?」林守溪很緊張。
宮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在小語心裡,你的形象是完滿的,你也不想將她吵醒,讓她看到你這般狼狽的模樣吧?」
林守溪搖搖頭,有苦難言。
清晨,林守溪從小語閨房逃出來時,衣衫不整。
慕師靖恰好撞見,後退數步,上下打量他,震驚之餘怒罵了一句:「禽獸!」
事實上,宮語只是挑弄他而已,並未做什麼出格的事,但這種挑弄持續了半夜,耗盡了他的精氣。
林守溪看著慕師靖快步離去的背影,也無力解釋什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仰望天空。
十一月初九,風和日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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