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樹與葉

  魔界地獄的血夜,寂冷無聲。

  身為一隻魅魔。

  或許她會擁有許多情人,把他們當做排解雨望的工具。

  這無可厚非。

  她是惡魔,世人心中之惡念映射。

  自誕生那天起,阿蘭娜就從未意識到,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如此深沉的愛上一個人。

  仿佛她有限生命中的所有空隙,都被這位從天而降的男人逐漸填滿,直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那是不同於對被魅魔天性所支配的原始本嫩。

  完全的,誕生於自我靈魂對美好的追尋。

  不再是痴迷血與肉的交融。

  更多的,只是看到他,接近他,觸碰他,內心就會得到滿足,仿佛品嘗到這個世界最甜美的蜜糖。

  不過。

  即使被這突如其來的愛逐漸占據靈魂。

  阿蘭娜依舊沒忘記白蘭的身份是什麼,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疑問。

  這個世界上,從未有神靈如他這般,對僕從的生命如此在乎。

  地獄的魔神神,在乎的永遠只有利益和威嚴,僕從只不過是可以隨意更換的工具。

  即使是莉莉絲母神,對待原生族群的態度,也是如此。

  不在乎她們的感受,不在乎她們的生命。

  如果有必要,雖是都可以犧牲。

  「白蘭大人...」

  少女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不清,銀灰色的眼眸亦如這夜,冷漠,寂靜。

  「對你來說,我們...究竟是什麼?」

  「你們?」

  白蘭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是指神系成員,這就是你的疑惑嗎?」

  少女微微點頭,躺在白蘭的臂彎里,安靜等待回應。

  沉默許久。

  白蘭面無表情道,「你知道為什麼步入暮年的生命,會喜歡回憶過往嗎?」

  「回憶過往?就像海倫老師,或者法伊格那樣?說起來,她們兩位經常會對我和姐姐大人說起曾經侍奉母神時發生過的趣事...白蘭大人,您想說什麼?」

  「生命就像一棵樹,阿蘭娜,所有的美好過往,都是這棵樹曾經翠綠茂盛的葉。」

  「暮年的生命就是一棵枯萎,即將死亡的樹木...嗎?」

  少女若有所思的看著白蘭,瞳孔中倒映出那副一如既往的冷酷面容。

  她無從知曉,曾經白蘭經歷與失去過什麼,才會說出這種行將就木之人才能得到的結論。

  不過,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少女冷漠的面容,逐漸變得柔和。

  抱著白蘭的脖子微微用力,緩緩依偎在他的身體上,感受來自堅實胸膛與臂膀上傳來的溫暖與善意。

  所以。

  白蘭大人,對你來說,我們就是你生命中的葉,對嗎?

  驀地。

  阿蘭娜的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

  真是一位奇怪的偉大魔神呢。

  或許是因為習慣與不向他人展露出內心柔軟的一面,即使是白蘭也一樣。

  帶著笑意,或許是想化解心中的尷尬,打趣道,「那麼,為什麼您會一直執著於生存這件事呢?以您現在的實力與地位,想要在魔界地獄生存下去不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嗎?」

  這就是她心中的另一個疑問了,或者說,包括姐姐大人在內所有神系成員心中永遠的未解之謎。

  她們所侍奉之神靈,對生存的危機感,已經到了偏執的程度。

  白蘭冷漠道,「阿蘭娜,生存從不是理所當然。」

  長久的沉默後。

  少女似乎體會到了這句話中表達的沉重與哀傷,抬起頭,深深的注視白蘭的眼睛,說道,「我明白了。」

  ...

  一個小時後。

  第一物質世界,黑暗帝國。

  這片已經被戰爭迫害的滿目瘡痍的土地,尚未重建,就迎來了新的敵人。

  聖靈、巫師、惡魔。

  這些來自不同勢力的掠奪者,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

  停止衝突,貪婪的占領屬於白蘭的城市與村落。

  奴役掠奪人類信徒。

  菲麗婭與泰亞斯此時站在通往舊日銀獅王宮的白石台階上,看著遠處的天空,神色焦急。

  「白蘭大人怎麼還不到?」

  「菲麗婭,從欲望之城抵達黯滅之海需要很長時間,即使是那位大人,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趕到。

  況且局面已經鬧成了這個樣子,著急與否已經沒有意義。」

  粉毛魅魔惡狠狠的看著從遠處天空路過的聖靈,「這些該死的混蛋!以前沒有辦法攻打舊神國度,現在竟然來占我們的便宜!

  更可氣的是...!」

  泰亞斯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回頭看了一眼王宮。

  現在,來自原罪帝國的使者,代表第一殿下與第二殿下意志之存在,就坐在裡面。

  如果不是他出面阻攔,現在他們早就開始反攻,保護屬於白蘭大人的神國。

  從對方的言辭來看。

  似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準備留給他們一個舊日銀獅王都作為獎賞,其他的,全部由他們瓜分。

  事實也是如此。

  不論是何方勢力路過舊日銀獅王都,都會選擇無視,或者刻意繞開。

  仿佛在他們的眼中,送給黑暗神系一座城市,已經是奢侈與仁慈的表現。

  終於。

  在他們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白蘭到了。

  猶如一顆疾馳的流星,從遠方轟然飛來,停在他們面前。

  一落地,阿蘭娜急忙小跑過去,與菲麗婭緊緊抱在一起。

  「姐姐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

  見到白蘭,菲麗婭急忙鬆開懷抱,走過來,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自責的說道,「唔...白蘭大人,都怪小菲麗婭沒用。」

  泰亞斯微微低頭,說道,「白蘭大人,帝國的使者就在裡面,是第一殿下和第二殿下派來的。」

  「我知道了。」

  摸了摸粉毛魅魔的腦袋,白蘭沒有多說什麼,邁開腳步向王宮內走去。

  三名神系成員也急忙跟在後面。

  此時。

  一位似乎是人類與大惡魔混血的地獄魔神,坐在原本屬於銀獅國王的王位上,黑暗帝國大議會的官員,紛紛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不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陽光拉長的影子,蔓延到大殿光芒的盡頭。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

  只見一位穿著黑色長袍的冷酷青年,身後跟著菲麗婭三人快步走了進來。